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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年后,又是一年年关。
蹄哒蹄哒——
裴远峰缓缓摇头,毕竟他清福已经在二十岁前享受过了,老来是为年轻时的冲动鲁莽赎罪。
“呜哇——”
“女人也能当皇帝?”
但走出几里路后,却听到雪原中传来隐隐啼哭声:
“呜哇——”
裴远峰转眼看向遥遥的北方,想了想又开口道:
“是得取一个,叫什么?”
“夜惊堂……不错……”
——
四年后,年关。
裴远峰抱着婴儿提着包裹,来到雪丘上眺望,荒凉雪原了无人际,只剩下远方的战火,逐渐往此地蔓延……
——
不久后,梁洲边塞,红河镇。
“在东南方,过了清江就到了。怎么样?想不想习武,我教你刀法。”
而仆人怀里抱着个襁褓,里面是个小婴儿,正在嚎啕大哭。
“夜惊堂。”
“这有啥没脸回去的。混不出名堂,知道自己斤两了,老实巴交回去当二叔,帮大哥打理家业,伱不还是家里二把手……”
“嗯……好。”
“又过年了,这日子真快……眨眼一辈子就快过去了。”
夜惊堂满眼笑意,稍作酝酿后,憋出来一句:
“新年快乐!”
“一个干干净净的女人,孤身在边关行走,身上能没点真本事?在江湖上,这种人远比那些浑身匪气马匪可怕……”
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裴远峰,脸色很不好看,严肃训斥:
“这世道不太平,遇上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切记不要随意打量接触,若是碰上心狠手辣的,随手一飞镖下来,你就死了。”
那是刀客的起点,也是所有刀客追寻一生的终点。
“初三就得送镖趟镖去沙洲,回来估计三月份了,到时候再说吧。你也出去走走吧,老待在这里喝闷酒没啥意思。”
“嘿?还不喜欢?那你想叫啥……杨大鸟?”
“远峰,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还识字会写对联,像是城里的富家子,怎么想不开,跑来这穷乡僻壤混迹?”
稍作沉默后,咧嘴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
“惊堂,你想不想当高手?”
窸窸窣窣~
细微响动传来,裴远峰醉醺醺睁开了昏黄老眼,看着已经不用站在凳子上,甚至需要弯腰给他搭衣裳的小娃娃,眼底闪过了一抹恍如隔世。
声音很是轻灵,带着股出尘于世之感。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杨朝在边关混迹十多年,就没听说过关外有这种东西。就算有,天琅湖北边听说在打仗,兵荒马乱的,就咱俩这三脚猫武艺,过去就得被拉壮丁……”
“京城在哪里?”
红河镇位于边境荒凉之地,平日里极少有外人来往,夜惊堂瞧见此景,提着小鱼抱着鸟鸟,快步跑到了官道旁的小土包上打量。
“在找一样草药,叫雪湖花,长在天琅湖畔,冬天开花。”
镇子外的小河畔,被一天打三顿打了四年的夜惊堂,独自站在齐膝盖深的石头滩上,用大锤砸击小河里的石块,而后翻开,从石头下捡起手指长的小鱼。
夜惊堂发现捡回来的小雏鸟,竟然还会回应,回过头来,满眼意外。
“这是江湖规矩,大魏江湖是故乡,走投无路了,才会去北梁江湖当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想办法重新开始。你还有路可走,现在过去闯荡,就是断了往后的退路。”
“嗯……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新的一年,愿你小子找几个漂亮媳妇。”
“少东家生的这般俊俏,都十八了还是雏,都快把镇子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馋哭了,洗个澡都得提心吊胆让鸟放哨,这日子换我我也过不下去……”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嘶——”
“哭声这么响亮,晚上吵的人睡不着,就叫惊堂吧……”
“哼!习武不是儿戏,去一个时辰扎马步!”
“呵呵……”
“呜哇——”
“那是自然。”
一个灵气十足的小娃娃,脚下踩着板凳,手里拿着外出用的羊皮袄,搭在他身上。
裴远峰翻身下马进入车厢,把婴儿抱起来,却见仆人身边还放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不少玉质药瓶。
“呵呵,这么大点娃娃,说话和小大人似得……”
不远处的石头滩上,几个镇上的妇人在洗着衣裳,随口聊着闲话:
蹄哒蹄哒……
“我老了,懒得跑,你肯定是要出去闯闯,不然这辈子白活。以后准备去哪儿?到京城找媳妇?”
“再者这年头,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过的不是一般憋屈。你要是不习武,长这么好看,以后长大了,准被镇外的那群山大王闺女抢走,那一个个的,胳膊比你大腿粗……”
裴远峰从身侧拔出螭龙环首刀,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往北方眺望一眼:
“你先入关,我再找找看。”
“听我男人说,现在当皇帝的是个女人,前些日子刚接班……”
裴远峰目送杨朝远去后,骑着马继续朝着北方行进,走出不过半里,就瞧见雪原尽头出现了兵荒马乱的战场,喊杀声震天。
而三更半夜,镖师全部散去,整个镖局都安静下来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忽然惊醒了醉生梦死的裴远峰。
“红河镇终究是小地方,周边连个县令都没有,朝廷根本管不到,拿着马匪人头去领赏钱都得跑百十里。想过的安稳,还得去中原。”
杨朝端着奶碗,往宝宝嘴里喂:
“我看这娃儿长得挺壮实,那估计是养身体的药,泡着舒服才不哭。”
“看扮相应该是玉虚山的人。”
只有两人居住的后院里,摆满了石锁、木桩等习武器具,因为日日勤学苦练,上面并没有覆盖上白雪。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生,过一年就长一岁,今天过后,你就十八了,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出去了可别给我丢人。”
尚未弄清所以然,一阵马蹄声就从远方传来:
睁开眼打量,屋檐下的灯笼散发出些许微光。
杨朝把烤好的兔肉递给裴远峰,而后趴在雪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少东家是想外面的姑娘吧?”
杨朝端着碗热羊奶,站在桌子跟前,不停念叨:
夜惊堂摇了摇头:“江湖中人,去天子脚下不是自讨没趣。听说泽州那边刀客很多,我从小练刀,去那边估计能遇到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发现他醒过来,还奶声奶气训了句:
“去床上睡,冻出病了咋办。”
“习惯了……”
“大过年的,是不是得说两句吉利话?”
“说话还挺有条理……去找一种草药。谢了。”
“呜哇——”
……
白衣女侠取出一锭银子,丢给土包上的夜惊堂,而后就纵马继续往远方飞驰。
“那你可得当心,别和北梁兵撞上……驾——”
“以东家的本事,去哪儿都能混出点名堂,就是以前少东家年幼,舍弃镖局产业带着少东家去外面奔波,风险太大。现如今东家年纪也大了,身上有旧伤又整天喝酒,估计跑不动了……”
裴远峰提来热水,倒进水盆里,用手试了试水温,而后把玉质药瓶打开,倒了几滴在其中:
“这小子身体好像有毛病,不用这药泡着,就一直哭;让镇上的郎中瞧,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药,不知道能活多久……”
裴远峰呵呵两声,拿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靠在了椅子上,看向镇子里冲天而起的烟火,片刻后又望向夜惊堂,眼底有深深的不舍,但也没有半分遗憾。
毕竟江湖也有辞旧迎新的时候,他虽然一事无成,但一个江湖客该走了路,在儿子成年之日,也算彻底走完了,接下来的路,本就该交给新人,没什么好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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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阿关给大家拜年了,住大家心得一年健健康康、万事如意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