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亭又改口道:“没没次要的,他们就是在抱怨他们厢兵过得太苦。”
梁道深就是他们厢兵的顶头上司,下面的人扰乱军心,谤议朝政,甚至意图谋反,他这上司能不受到牵连吗?
如今检察院站出来,为两个厢兵申诉,他们肯定是支持检察院啊!
一旦被定罪,皇城司再来个扩大化,就是不死,也得被他们敲诈到倾家荡产,桥营上下肯定是支持检察院的。
张斐道:“为什么?”
梁道深点点头道:“知道。”
李磊道:“你确定?”
张斐又道:“是否有士兵对上述这些事情抱怨,并且将矛头指向朝廷。”
张斐道:“他们平时有没有抱怨朝廷吗?”
只见张斐兀自是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陈掌柜。”
“绝对有关系。”
“当然是的。”
李磊道:“所以梁虞侯你更希望胡长百和邱河不被定罪,这样对你更有利。”
又或者说,有百姓抱怨路不平,正好这路是朝廷修得,是不是也得定谤议朝政之罪。”
陈亭点点头,又急急补充道:“我还过去,让他们别瞎说,免得惹祸上身。”
梁道深道:“那是因为每年各地都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天灾,导致一些百姓流离失所,但是官家素以仁政治天下,只能帮助这些难民从军营里找份活计,让他们渡过难关。”
梁道深道:“这说是桥营,但其实我们营什么都干,这主要是根据上面的要求,如果工时较短,就会让我们的人去修理河道,亦或者漕运缺人,也会让我们的士兵去运送。”
过得半响,只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上得庭来,那薄薄的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李国忠低声道:“话都说得这么明确,真不知道他怎么赢。”
梁道深迟疑少许,道:“那得看怎么说?”
陈亭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他们说什么朝廷派了一个不懂治水的宦官去河北瞎折腾,真是害苦了他们厢兵。”
这马屁拍得,韩琦他们都差点笑出声来。
张斐问道:“你听到什么?”
韩琦抚须笑道:“这小子还真是一个鬼才,这都能被他撕开一个口子。”
张斐道:“他们二人平时表现如何?”
王安石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
陈亭点点头道:“要遇到这些情况,我当然也有抱怨过。”
陈亭赶忙回应道。
李磊问道:“如果胡长百和邱河被定罪,梁虞侯认为自己会否因此受到调查和惩罚?”
就连李国忠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张斐,好似说,大哥,你这角度是熬掉了多少头发,才想出来的理由,真是个人才啊!
赵抃也稍稍迟疑了下,问道:“张检控,本庭长不大懂你这话的意思,你能否准确的解释一番。”
张斐又问道:“你是开酒馆的,根据你的观察,喝到这种状态时,是否更容易说出自己心中的委屈。”
“非常感谢梁虞侯能够出席作证。”
“当然不会。”陈亭马上道。
梁道深道:“因为他们说出来,他们自己心里也舒服一些,上面也会重视,或安抚,或训斥,如果他们全都憋在心里,那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能真会出事。”
李磊又站起身来,“这与此案无关。”
张斐问道:“梁虞侯,你在营里负责什么事务?”
陈亭道:“因为后来有官府的人来询问过我他们两人的事,后来我又听说他们两被皇城司给抓了,之后也有不少客人来问过我,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众人更是投来惊诧的目光。
李磊道:“我只是想问清楚,梁虞侯与此案的利益关系。”
赵抃道:“传桥营虞侯梁道深。”
赵抃道:“因为他只是拿着佐证在断定证人的行为举止,而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难道可能因此受罚,就一定会因此做违心的供词吗?二者是没有一个直接关系。”
李磊道:“根据我们所查,倘若营里有士兵谤议朝政,扰乱军心,虞侯未有加以制止,反倒是被他人检举,虞侯十有八九也会受到调查和处罚的。梁虞侯是否认同?”
“我反对。”
张斐道:“什么叫做捉拿归案,目前还未将第一证人和第二证人定罪,皇城司可没有判决权,对方这么询问,会导致别人认为第一证人和第二证人是有罪在身。”
陈亭想了下,道:“他们主要还是在抱怨自己的俸钱太少,干活太累。”
陈亭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我还听到一些。”
李磊道:“他们说了什么?”
“我问完了。”
不过大臣们很快就反应过来。
张斐将手引向胡长百和邱河。
陈亭点了下头道:“记得,上月十八。”
陈亭道:“这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赵抃笑道:“因为他知道老夫一定会判反对有效的。”
张斐好奇道:“那岂不是会非常混乱?官家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人,该修桥的人,结果跑去漕运,这桥谁来修?”
“那你是否认识第一证人和第二证人?”
张斐问道:“你可有察觉出他们有不轨之心?”
梁道深道:“主要是上回听证会,官家得知原来劳役如此繁重,心有不忍,并且从内藏库拨出三十万贯来救济河北百姓,故此上面决定也给京城的河役发足俸钱。”
“呃。”
“是,人之常情。”
“我问完了。”
张斐道:“他们主要是在抱怨什么?”
齐济、王巩听罢,同时低下头去,这嘴真是太损了。
李磊笑着点点头,又向赵抃道:“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梁道深点头道:“也是有得。”
李磊坐了下去。
嗯?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李国忠、李磊的警惕之心。
李国忠低声道:“沉住气,即便他拿下这个问题,于整个官司也无关痛痒,这只是他个人的解释,又不是疏议。”
可是事业法是朝廷政策,他们因自己的利益受损,而去抱怨相关政策,这算不算是谤议朝政?”
陈亭道:“是连在一起。”
张斐又问道:“你们营里的厢兵每月大概有几天休息?”
李磊立刻站起身来。
张斐又问道:“在你生意不好的时候,亦或者生病时,亦或者被顾客辱骂时,你可有抱怨过?”
梁道深点头道:“也是有的。”
张斐问道:“有没有喝醉?”
不等他说出反对的理由,张斐就抢先道:“皇城司告他们的一条罪名就是谤议朝政,所以必须要弄清楚,他们是在谤议朝政,还是抱怨自己生活。”
同时,司马光他们也投来诧异的目光。包括胡长百和邱河都震惊地看着梁道深。
仔细回忆一番后,好像还真是如张斐所言,不管谤议朝政,还会造反者,肯定是从天下的角度去看待政策,而不是从个人利益得失去看待政策。
几乎人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程颐稍稍点头,又问道:“既然他知道这么问不对,为何还要问?”
张斐拿起一份厚厚的文案,“我翻阅过相关案例,被定下谤议朝政之罪,几乎都是以天下大义的名义去批评朝政,或者批评皇帝,这些人往往是站在天下人的角度去批评的,当然,有些是金玉良言,但也有些是别有用心。
这一番话下来,全场是一片鸦雀无声。
关键那听证会上,也没有确定这一点。
梁道深点点头。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关于你营里的俸钱,我听第一证人说,常年发不足,不知是否?”
李磊问道:“他们是怎么回应你的。”
张斐笑道:“如果我说咱们检察员实在是太憋屈了,人家御史天天跟宰相辩论,而我们却天天跟珥笔辩论,你认为这属于个人利益得失,而是属于朝廷政策与天下的兴亡关系?”
张斐道:“那么根据你听到的这些话,你认为他们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
原因很简单,你以自己的利益得失去抱怨朝廷,是无法蛊惑人心,因为这只是你个人的事,只不过刚好发钱给你的是朝廷,也许有人会同情,但不会因此跟同流合污。
梁道深道:“经常会有。”
等到张斐坐下来后,齐济便小声道:“那珥笔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三言两语,就令梁虞侯的供词大打折扣。”
李磊稍稍皱眉,旋即表示也没有问题。
梁道深道:“他们二人平时都非常努力,在咱营里也算是比较老实的。”
“我反对。”
“我收回。”
陈亭道:“据我观察,应该还没醉,但也快了。”
赵抃摇摇头道。
张斐站起身来,“恳请大庭长传桥营虞侯梁道深出庭作证。”
张斐问道:“为何上个月又发足俸钱?”
陈亭道:“他们说谁会在乎他们两个小兵说什么。”
在梁道深上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梁道深肯定是偏向皇城司的,不可能偏向几个厢兵,结果看着情形不像啊!
梁道深的回答,完全就是顺着张斐的话在说。
程颐纳闷道:“可是大庭长方才又说没有确实证据?”
张斐继续问道:“为什么?”
张斐又问道:“你可有注意到,在说那番话的时候,他们喝了多少?”
我是没有翻阅到,任何一个谤议朝政的案例,是因为自身利益得失,批判朝廷而被定罪的。
张斐笑道:“我看是越来越笨了,毫无长进。”
王巩好奇道:“此话怎讲?”
张斐笑吟吟道:“因为他已经掉入了我的圈套,你们不要忘记,我们不是在帮胡长百、邱河辩诉,而是要起诉皇城司,接下来才是我的表演时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