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雪势小了些。
陈凌看著四周白茫茫一片,昨夜追踪的痕跡早被新雪覆盖得乾乾净净。
“妈的,白忙活一夜。”
他搓了把冻得发木的脸,心里那点不甘也淡了。
这鬼天气,加上那成了精的东西,硬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算了,黑娃小金,回家!这妖精道行深,咱改天再来会它!”
回程的路快了许多。
陈凌把驮驮马放出来骑上,两条大狗在前头小跑著开路,踏著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响。
等紧赶慢赶到了县城,天都擦黑了。
一进自家小院的门,王素素抱著裹得跟个球似的睿睿就冲了出来。
“阿凌!你可算回来了!”
王素素眼圈都红了,声音带著后怕的颤音,
“昨晚雪那么大,嚇死人了!赵叔钟叔他们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睿睿小脸冻得红扑扑,看见陈凌就伸出小胳膊:“爸爸!爸爸!打…打大猫猫!”
陈凌心里一暖,赶紧下马,把儿子接过来,用冰凉的脸蹭蹭他的小脸蛋:
“哎哟,爸爸的乖儿子,想爸爸没?大猫猫没打著,让它跑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玉宝和钟教授也披著袄从屋里出来,都是满脸的担忧和释然。
钟教授上下打量他:“没伤著吧?山里动静那么大?”
“没事儿,遇到个大傢伙,弄了点动静,没伤著。”
陈凌含糊应了一句,抱著儿子往屋里走,“冻死我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县城里比山里热闹多了,也多了不少人气。
村里不少来亲戚家躲灾的村民,挤在亲戚的平房小院里,炭火盆烧得旺旺的,炉子上烤著饃片,滋滋冒油。
大人小娃挤在热炕上,七嘴八舌,讲的都是山里那些怪事。
陈凌安顿好家里,刚坐下喝了口热茶,就听见隔壁院里传来大嗓门的嚷嚷:
“…真的!俺家儿媳妇他三大爷亲眼见的!就在老鹰崖底下,雪地里一串大脚印,比脸盆还大!边缘血糊糊的!不是熊瞎子,也不是野猪!那玩意儿走路,一点声儿都没有!雪都不带塌的!”
“可不是咋地!大李家在村东边上那个羊圈,你们知道吧?半夜里,守夜的老狗愣是嚇尿了!夹著尾巴钻柴火垛里哆嗦,叫都不敢叫一声!第二天一看,羊圈墙头扒拉掉老大一块土坯!那爪印子,我的娘哎,跟铁鉤子似的!”
“更邪乎的是金门村刘拐子,就是拜了刘广利当师傅那个!”
“他初九那天刚下雪的时候,在雪窝子里下套子,刚蹲下,就听见头顶树杈子『嘎吱』响,抬头一看…好傢伙!”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跟鬼似的,眼珠子绿油油的,正瞅著他!嚇得他连滚带爬跑回来,套子都不要了!说是那东西耳朵尖上,还他妈梳著小辫儿呢!”
“梳小辫儿?胡咧咧吧!”
“真事儿!刘拐子赌咒发誓!说是像两根黑毛小辫!邪性得很!都说是山里的老精怪出来了!”
“嘖嘖嘖…这下可好,豹子狼群都嚇得搬家了,又出来个更狠的…这年过的,真他娘的不安生!”
屋里炉火噼啪作响,亲戚们裹著袄,围著炭盆,讲得绘声绘色,脸上带著惊惧和一种讲述奇闻异事特有的兴奋。
陈凌端著碗,靠在门框边听著,热气腾腾的糊糊面都忘了吃。
他脑子里闪过那巨大猞猁冰冷梳理耳朵尖黑毛的样子,心里嘀咕:“梳小辫儿?妈的,刘拐子这眼神儿…还真有点准头。”
原来这“过山黄”的踪跡,不只是在陈王庄附近出没过,金门村以西恐怕也早就有过类似的怪事。
过不了几天,怕是要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他扒拉完碗里的面,走到院里。风雪小了些,县城零星亮著灯火。黑娃和小金臥在屋檐下,警惕地望著黑黢黢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远山轮廓。
陈凌摸了摸黑娃毛茸茸的大脑袋,又给小金挠了挠下巴。
“听见没?人家说那傢伙耳朵尖上梳著小辫儿呢。”他低声笑道,“下次再碰见,可得好好瞧瞧。”
两条大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回应,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只感受到了主人语气里的那点…跃跃欲试。
山里的东西,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