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棣对母亲口中明显带着冷嘲热讽的语气怒气上冲。没有回答母亲的话,放下筷子,一把抢过婢女手中折成信鸽模样的便笺紧紧握在手心里,站起身来,道:“母后慢用,儿臣吃好了,先告退。”
    赵棠棣耳中传来碗筷重重摔在饭桌上的声音,他脚步一顿,却没回头,仍旧向门外走去。
    迎面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走过来,差点与他撞个满怀,他正心气不顺,抬脚便向来人踹了过去。
    那婢女猝不及防,小腹上挨了一脚,痛哼一声摔在地上,一封书信自婢女手中跌落,飘飘荡荡的向院中角落飞去。
    赵棠棣怒道:“走路不长眼睛的么?”
    那婢女忍痛起身跪下来,禀道:“殿下,四姑娘随安国公世子离开景州城了,临走时给殿下留了信笺,吩咐奴婢呈给殿下亲启。”
    另有一名小厮急急的追上被风吹跑的信笺,又急急的奔回来双手呈给赵棠棣。
    赵棠棣忽然生出一种凄凉之意。一个两个的都弃他而去,他这是众叛亲离了么?
    他一把从小厮手中抓过信笺,连着自己原本手心里的那一封谢昭昭的信笺,双目赤红,看也不看,通统撕了个粉碎。碎纸片在风中纷纷扬扬的如雪花般四散开来。
    安国公世子原本十分垂涎赵棠棣从铸造坊运出来的那些上等兵器,临走之前已经做好准备要劫走一批,却被王采儿给无情的制止了。
    安国公世子自己也搞不明白若按照以往的自己是绝对不会听一个女人的意见的。可遇上了王采儿这个还没有及笄的毛丫头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居然都没过多的考虑居然就同意了她的说法。
    直到走出了西北道的境内,余谷风还能想起当时王采儿那副冷冰冰的语气:“你若不劫这些兵器,我们或许能安全的离开西北道。若是劫了他的东西,想走出去可就难了。你是想要兵器还是要走,选一个?还有一个附加的条件,你若选择要兵器,那么,我留下。”
    然后,他就一言不发的放弃了劫兵器的计划。
    越往南走,气候开始变得闷热起来,整日里人的衣衫都是湿搭搭的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余谷风担心王采儿受不了这股闷热潮湿的天气,便沿途采买大量的冰块放在她的马车上给她解暑降温。
    冰块化的飞快,就算采买不少也用不了几天。更何况沿途的官道上驿站是有数的,就算有银子也未必花得出去。而更令余谷风头痛的是,他本就是起事失败逃亡的人,根本没从京城带出多少财务。
    时至今日,有出无进的,他已经囊中羞涩了。
    这一日到了一个名叫苇子沟的小乡镇,镇子不大,但却挺富庶。一条小街上人来人往,商户们的生意也很红火。
    余谷风的管家余三一直追随在小主人身旁,一路上衣食住行都是余三管家在打理。
    余三找了客栈谈好住宿价钱,安顿好了随行的侍卫和马匹,正要带人出去采买补给物资。余谷风叫住了他,吩咐道:“余三,再多采买些冰块路上用。”
    余三脸现难色,夏日里冰块可不是一般小门小户人家能用得起的,都是大户人家官宦人家世家大族才用的紧俏货,价格不菲。这一路行来,已经买过不少次了,一行百人的队伍吃喝用度都赶不上一个冰块开销大。眼见着荷包日渐干瘪,这冰块再这么采买下去,迟早大伙都得喝西北风去。
    余三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少爷,这冰块太贵了,咱们的银钱可是不足了。要到月且古国去,就咱这队人马的脚程,至少还要三个月,少爷,大伙儿要吃饭的!”
    余谷风脸一沉,道:“叫你采买你便采买,废的什么话?”
    余三叹了口气,心里却是十分不服气的。
    他左看右看,那个叫王采儿的黄毛丫头都不配做他们家少爷的少夫人。
    这个叫王采儿的姑娘家族几乎被灭族了,没有半分势力能为少爷提供助力不说,人也不讨喜,整日里对他们家少爷臭着一张脸,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真不知道少爷是相中她哪一点了。
    就算安国公府已经被顺历帝给抄家了,少爷到月且古国去避难,但他们家少爷生得俊美,才华也出众,依旧是人中龙凤啊!
    何况,少爷手里的那枚灵龟之鼓是月且古国国王的信物,取代月且古国现任国王札不勒那都是有可能的,为什么被这么一个其貌不扬,性情古怪的丫头给勾了魂儿呢?
    余三依旧不肯放弃劝说自家少主,他作为管家,当然得为少主管好这个家,虽然家已经没了,但他只要不死,就不能失职。
    余三倔强地看着自家少爷,咬了咬牙,道:“少爷,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的手上银子不多了,实在供奉不起那位姑奶奶的奢靡生活了!少爷,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就那么一小桶的冰块要多少银子吗?能换多少干粮吗?咱们这百八十号人呢,不要吃饭的么?”
    余谷风见余三非但不听他的吩咐,居然还敢顶嘴,就要发作,一抬眼间却见到王采儿正站在长廊的拐角处,默默的看着他。
    余谷风一怔,把火气压了下去,叫自己的女人听到自己囊中羞涩,连媳妇可能都要供养不起了,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余谷风讪讪的咳了一声,道:“那个,采儿,你怎么出来了?外头热得要命,你还是回屋里歇息歇息吧。”
    余谷风心里想着,刚刚余三的话可千万别让采儿听了去,要不然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可是,事与愿违,王采儿没有吭声,而是径直走到余三面前,将手中的袋子递向余三,淡淡地道:“这是一路上我和我的丫环需要的开销,冰块我自己买不用你们少爷的银子。”
    余三涨红了一张脸,也是有些讪讪的,有一种背后说人家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感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去接,接也不是,不接心里又像猫挠似的痒痒,因为,他穷啊,真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