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一边喝着菜粥一边对赵棠棣低声道:“灼华先生和高嘎子他们几个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会不会出什么事呀?王骥骜这一出事,总督府上上下下管事的就是那位王大少爷了。那位大少爷的能力可不足以支撑起西北道十五城的管理权。这西北道会不会乱起来呀?你这位王爷是这块土地的真正主人,这么孤身犯险真的合适么?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趁着咱们还没进那个秘密铸造坊,不如跑吧?嗯?”

    赵棠棣道:“王骥骜这么半死不活的,要比他真正死了效果更好。王大少爷不足以主持大局更好。

    乱,才能让某些深藏不露的人和事有机会浮出水面。我接管起来更容易些不是?放心吧,咱们是不会死在那个铸造坊的。

    这个秘密的作坊我必须掌握。我作为外放封地的王爷,按祖制是可以组建自己的军队的。但编制有限定。

    你以为皇帝现在还能按祖制支持我组建军队么?他将我扔到西北道来,就算没想我老死在这里,至少不想让我在这里养精蓄锐,丰满羽翼对他的皇位造成威胁。

    我虽从未有过夺位的念头,但他总归是对我不放心的。尤其是他没有子嗣,也不愿过继皇族中的其他支脉的孩子继承他的皇位。他明面上是贬谪太医院的医正大人到西北道来任职,实则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是他治好隐疾的希望。”

    谢昭昭十分不解地道:“我就一直也没想明白,你母后、你皇兄、安国公世子还有我师父刘阴阳,这些明的暗的势力都在打我的主意。是,我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一株不老草,可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就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呀,根本不是那什么仙草。难道他们想把我杀了,用我的血肉就馒头吃治病?真是天大的笑话。这种谣传纯属无稽之谈!我又不是什么仙草修炼成精了,化成的人身。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最多只能算是那个什么轮回转世吧?哪里还有不老草的功效呢?”

    赵棠棣却比谢昭昭自己还要了解她。可有些事情,口说无凭,她也不会相信。只得默不作声认真的喝着碗里的菜粥。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天边一抹晚霞映得原始森林里斑驳陆离。一层薄雾在林中渐浓渐近。

    百夫长也不免有些心中焦急起来。

    手下那些士兵已经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只是几个奴隶而已,怎么下手如此的拖拉?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了与铸造坊的驻军交接的时辰了。按老规矩,他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带所有人离开这片古老的树林,不得有片刻驻留。

    来交接的驻军会将这些奴隶和物资押运到那个非常隐秘的所在。那个地方隐秘得就连他这个为他们运送了十年物资的人都不知道它在哪里,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手下那几名士兵到交接完毕还是没有回来,那就意味着,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而且下场是已知的凄惨,那就是喂了蛇屈里的那些毒蛇。

    为了五十两银子,损失了好几个手下的兄弟,这笔买卖亏大了。百夫长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心想若是人回不来,等回去必须得找刑大管家好好算算这笔帐才行,否则这口恶气真是让他难以下咽。

    一阵清脆的竹铃声在密林深处响起。

    百夫长侧耳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士兵道:“行了,到时辰了。准备撤离吧。把那些奴隶们捆好了留下,物资也都留下。传话下去,手脚都给老子干净点,若是还有不长眼睛的胆敢偷拿物资,小心老子剁了他的爪子,再把他扔蛇窟里去。”

    那士兵连忙下去安排。这种交接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是轻车熟路的,将所有奴隶用长绳子绑好了串成了一串,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最后,再清点了一遍物资,将交接物资和奴隶的清单放在第一辆车上。然后,所有押运的士兵排成排,头也不敢回,快速的撤离了。

    数十个带着青铜面具的士兵甲胄鲜明的从密林之中悄无声息的现出身形来。

    为首的面具人打了一个手势。其他面具人便迅速的到了自己指定的位置上,准备起程了。

    恰在此时,密林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大人,大人,等等小的,等等小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声音发出之处看过去。

    而离开的百夫长做了个手势,命令其他人继续前进,他自己则没有回头,倒退着一步一步回到车队附近。

    那人的叫喊着不绝于耳,声音尖利,仿佛刺破了古老的密林那份维持了许久的宁静,树上的鸟儿惊飞,树下的动物惊跑。

    为首的面具人将右手一举,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

    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那人的叫喊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百夫长有点拿不定主意,想回头瞧瞧却又不敢破了规矩。不回头吧,心里又着实惦记那兄弟到底是死是活。

    交接刚刚结束,这个时候将人带走也还算说得过去。

    只是,交接的另一方会同意他带走这名手下吗?如果他们不同意,那自己要不要硬来呢?硬来的后果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呢?这些心思在百夫长的心里不停的纠结着。

    最终,百夫长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与面具人的首领说过一个字。头一次,他想张口问,却觉得喉头发紧。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兄台,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能否请兄台高抬贵手,放我这个小兄弟一马?”

    半晌,面具人沉声道:“死了!”

    百夫长打了个激灵,又道:“死了?那,那还请兄台网开一面,允许在下将他的尸首带回交还给他的家人。”

    面具人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死在这里,去处只有一个,你知道的。”

    百夫长想了一下,一咬牙,不再说话,迈开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