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侍郎哪里知道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给耍得团团转,更不知道手里端的这杯酒哪里有什么毒药?在他心里自己的确是受了安国公世子的要挟,没有以死明志,报答圣上的恩德,这对他来说就是死罪。

    如今能得了圣上不远千里的送来一杯毒酒,他也知足了,至少圣上还如此重视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还肯派人特地追来治他的罪。

    谢昭昭要是知道邓侍郎的心里活动,估计得惊掉下巴。

    这人的思想已经古板迂腐到何等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封建的道德观念,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奇葩观念真是害人不浅啊。

    在谢昭昭看来,什么狗屁的王命不可违,只要不是直接把她给摁住要她的脑袋,她无法逃脱,那这王命在自己的性命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邓侍郎三拜九叩的大礼施完,毫不犹豫的从地上捡起酒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然后闭上眼睛等死。

    过了好半晌,邓侍郎都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黄泉路上那盛开的黑色的彼岸花了,耳中却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嗤笑声。

    邓侍郎张开双眼,就看到谢昭昭笑得像花朵般的小脸儿,有些怔怔的反应不过来。

    谢昭昭再也忍不住毫无形象的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邓侍郎疑惑地看向赵棠棣,道:“这是——”

    赵棠棣抿嘴一笑,道:“在下不过是按照圣上的旨意试探一下邓侍郎,既然邓侍郎毫不犹豫的喝下这杯毒酒,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圣上一定会相信邓侍郎是有一颗忠君之心的。来人,给邓侍郎看座,上茶,上好茶。”

    谢昭昭也早就明白了赵棠棣耍的这点小伎俩,无非是没有时间甄别邓侍郎是不是投靠了安国公世子,这个法子最简单直接,结果也是最令人信得过。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真的背叛原来的主子呢?

    邓侍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和眼角还未干的泪痕,坐到了太师椅上,端起茶咕咚咕咚的牛饮了起来。

    不一会儿,整整一壶茶都被他给喝光了。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喘着粗气,像是溺水的人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满身满头的汗,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甚至手脚都在不停的微微的颤抖着。任谁从鬼门关走上一圈儿回来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邓侍郎也不例外。

    赵棠棣看时候差不多了,也没时间兜圈子,道:“邓侍郎,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咱都是明白人,也不用再掖着藏着。既然已经试出了你的忠心,方才的事就此翻过去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有什么埋怨的心思,你也清楚,甄别叛臣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你呢,从此也洗去了嫌疑。”

    邓侍郎忙站起身来,一揖到地:“公公言重了!微臣毫无怨言,公公有什么吩咐尽管讲。”

    赵棠棣又是一脸的黑线,有些愠怒道:“谁是公公?你叫谁公公呢?”

    赵棠棣这一声断喝,吓得邓侍郎一哆嗦,定睛望去,仔细分辨之后,这才惊觉自己真是老眼昏花了,的确不是公公,是个小小少年。

    邓侍郎有些讪讪的,嗫嚅着,没再敢多说一个字。

    赵棠棣平复了一下怒气,这才正色道:“邓侍郎看看这个。”

    邓侍郎走过去从赵棠棣手中接过一块黄色的绸布,绸布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一道道的泥水印子。

    邓侍郎疑惑的看着赵棠棣,慢慢的打开黄绸布,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大变,只是一瞬间,便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才抬起头,瞪着血红的双眼,对赵棠棣道:“圣上对我不满,责怪于我,我毫无怨言,却为什么要杀我全家老小,上上下下八十几口?”

    赵棠棣没答话,只是带着些悲悯回视着邓侍郎。又从书案上抽出一份奏折样的本子,递给邓侍郎。

    邓侍郎看过誊写的这份密折,更是怒目圆睁,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染红了衣衫,染红了密折。

    谢昭昭心痒难耐,不知道赵棠棣这是给邓侍郎看的什么东西,居然叫他遭受如此的巨大打击。

    邓侍郎摇晃着身子,几乎站立不稳,咬牙切齿地道:“安国公世子此计不可谓不毒也!只这一本密折便害了我邓府上上下下八十余口人的性命,他,何其毒也!圣上,何其寡恩!”

    赵棠棣给一直侍立的护卫打了个眼色,那护卫连忙上前搀扶住邓侍郎将他扶回到太师椅上坐稳。

    赵棠棣叫道:“来人,给邓侍郎上壶参茶来。”

    邓侍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双眼赤红,盯着赵棠棣,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圣上派来的人!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棠棣哈哈一笑,道:“我是谁?难道邓侍郎一点也没认出本王来?”说着,将脸凑近邓侍郎,看着他微笑不语。

    邓侍郎好半晌才指着赵棠棣道:“你,你,你是靖王爷。”

    赵棠棣点了点头,笑道:“嗯,有眼光,就是本王。怎么样?愿意向本王投诚么?”

    邓侍郎突然瞪圆了双眼,结结巴巴地道:“难道,难道王爷是想,是想取陛下而代之?”

    赵棠棣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心情坐那个位子呢!我是说,你向本王投诚,本王可以帮你杀了安国公世子,替你邓府上下八十余人报仇雪恨。

    你们邓府的人虽然是陛下下旨杀的,但纯粹是安国公世子使的离间之计,这才使圣上误会了邓侍郎。这笔帐还是要算在安国公世子那厮头上的。

    我给你瞧的这两件东西,都是我的人在总督府衙门王骥骜的书房里得到的。喏,这本誊抄的密折和这一纸处决令都是安国公世子为了取信于王骥骜,变相的增加谈判的筹码,这才将这些证据拿给王骥骜看的。你可不要小瞧了你自己,你可是安国公世子手中一枚好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