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如同雪花般悄无声息地崩塌,房间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与此同时,白则胸口一痛,就仿佛有颗子弹从后背穿透了他的心脏。那种灼烧着心肺的疼痛折磨得他一时间气血翻涌,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稍稍适应后,就发现那股强硬压制着他的精神力已经卸了。
夺回对身体主控权的白则捂着心口抬头,只见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了房间的中央。
青丝在脑后高高束起,束髻冠上镶着双虺美玉,天水碧色的宽衣大袖,衣缘绣着灵动的水波纹,那绣线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随着他的动作流转着紫金的霞光。那一双半阂着的丹凤眼里无任何情绪,面上更是冷淡,分明是霞姿月韵,谪仙一般的人物,却因着冷若冰霜的气质而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因此,一干听了动静而赶到现场的医护人员,见着这位“大人”,便都自觉地退到了门外。
白则一见这位,就有些胸口堵得慌。他最不愿欠的,便是这位虞渊虞判官的情了。
虞渊负责缉拿他们医院所在辖区的做乱妖族,但凡乾坤系统有异常反馈,他都会第一时间到达现场,是人尽皆知的铁面无私。白则刚任职那年,他经常陪聊的有些痴呆的老太太的护工,实则是来报恩的的猫妖,猫妖无偿地照顾着老太太,悄悄把工资存回老太太的账户,全院都替猫妖保守着这个秘密。老太太临终前,已经糊涂了,以为自己还年轻,说要等赴约的老伴儿,因此不吃不喝地干熬着,骨瘦如柴,插着管维持生命。猫妖见不得老太太受苦,便幻化成了她老伴儿年轻时的模样,陪伴床前,直到她心满意足地安详离去。然而老太太合上眼时,猫妖也被虞判官拿了去。白则和同事们都替猫妖求情,说猫妖也不过是想报恩,动用妖力却并无害人之心,虞渊却只冷冰冰回了句:“法不容情。”
后来虞渊又陆续抓了白则身边情有可原动用妖力的妖。白则眼睁睁看着,理智上能理解,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此时,就见虞渊大袖一挥,那小狐狸的肉身便被他腰间飞出的被称为星轨的光环缉拿到了跟前。
狐妖魂魄因为方才那一撞,已回归肉身,她瞪了虞渊片刻,又扭头恶狠狠地盯着角落里吓傻了的江为。
江为一见小狐妖看她,便惊叫着后退:“真是你?你没死?!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胡乱吼了半天,才发现跟前还有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神仙”,赶紧连滚带爬地过去扯虞渊的袖子:“大仙!大仙!救救我!她缠着我好些天了!她是来要我的命的!”
虞渊漠然地扯回袖子,随手将一张定身符拍在江为额头,随后五指一收,一张符纸和一枚印章便从小狐狸身上飞出来落在他掌心。
他暼了眼被迫跪下的小狐狸:“哪里得来的?”
白则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多少能猜到,小狐狸是借着这两样法宝,才顺利附身并制造“鬼打墙”的困局。
小狐狸却并不理会虞渊的问话,好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咬牙切齿地对江为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必要教你偿命!”
“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话,是白则问的。他也不算局外人了,更何况方才共情到了小狐狸强烈的恨意,小狐狸并没有要伤他,只是一心想要杀了江为,她必定有她的缘由。
小狐狸对白则多少是有些歉疚的,听了这问话,眼中竟流露出些许悲伤,就像那时,她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影子一样。
虞渊见小狐狸不答,手指微动,那星轨便将小狐狸拉扯起来,在一道光的包围下,被收进了他腰间挂着的两寸大的玉葫芦中。
星轨也缩小到了腰间,三轮交替运转着。这是二十八位判官才有的东西。只是此时,白则发现那星轨间原本悬浮的圆形“星玉”却不见了。
“在你丹田处。”虞渊注意到他的视线,难得开了金口解释。
白则这才明白,刚才撞进胸口将小狐妖驱逐出肉身的是什么。之前也听说过,这星玉是从天而降的陨石,它的神秘力量可用来压制应运而生的二十八位判官体内的魔性和妖力,将其净化为可供驱使的灵力。
方才,情势紧迫,若强行将小狐狸从白则的肉身剥离,很可能会伤及他的魂魄,故而虞渊将星玉送入他丹田,助他精气运转,小狐狸招架不住也便只能自行离开。
此时也是该收回了。
虞渊两指并拢一划,他腰间的三轮星轨便交错运转起来,与此同时,白则忽然感觉有一双手在绞着他的五脏六脾,抽着他心脉,痛得他闷哼一声,“扑通”跪了下来。
虞渊见他如此,赶紧刹住了。
门口以金晶为首的几名护士已经冲进来来紧张地扶起了白则。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与那星玉有关?”
虞渊上前几步,两指搭住白则的手腕查他脉象,片刻后,眉心的纹路皱得更深了。
“虞……虞判官,这是怎么回事?”金晶见白则经过方才那一折腾,汗如雨下,嘴唇发白,简直心疼得不行。
虞渊沉吟片刻,才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道:“取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