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就是梦。”她心有灵犀地从他的神情中推断出了他的猜想，松开他的手，上前一把熊抱住他。
即使他因这出其不意的拥抱而木然在地、身体僵直，但她冰冷的粉面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似是意欲用她所剩无几的来自一个已故之人的“余温”，去温暖风岚这个正儿八经的大活人。
隔着衣料，伊人乖巧地倾听着他越发加速紊乱的心脏跳动，不禁偷笑了几声，娇柔地温声道：“梦里，只有我和你，只有我们二人哦。”
言毕，她抬眸望向他，那对星眸中的蔚蓝色的清海波光粼粼，潋滟流霞，清晰地倒映着风岚此刻的真实表情——
哦，原来，自己……笑了？还哭了？
笑了，是风岚能通过那两面蓝海之中的镜像里，看见自己明显向上扬起的唇角而得出的结论。
但哭了，则是自己一烟视着她时，视野却离奇地模糊不清，且眼眶中开始蕴生出一种发热、濡湿、酸涩的奇异感觉。
“笨蛋，我早都死了，现在还哭，可一点儿都不男人哦。”绯樱俏皮巧笑，冰凉的玉手触至他的脸上，为他拭去了那种他为她而流淌的液体，泪。
风岚由于难为情而狼狈地别过脸，闭上眼睛，默认了她的动作……
“风岚。”忽地，她没再称呼他为“表哥”，软绵的手心轻抚着他潮红的面庞，温声道：“在梦里，在只有你和我的前提下，能告诉我实话吗？”
紧接着，她用双手捧着风岚的脸，强行把他扭到自己的正面，迫使风岚因条件反射而在睁眼的瞬间，就深深地胶视着她。
她眸中的顽皮之意悄然消失，转而若潮水般汩汩涌出了让风岚脸红心跳、呼吸急促的款款深情，并通过那种堪比天空的明蓝之色的眼仁，一点一点儿地包围着他、逼问着他：“如果，你我不是不能相爱并结婚的血亲表兄妹，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呵，又是这个问题，即他们表兄妹最后一次见面时，身陷砂锢、即将临产的她对自己猝不及防地提出的问题。
她露出了一个凄美恻然的表情，惆怅叹气道：“那时候，我明明就要死了。可我刚一问完后，你这家伙连我理都不理！就急匆匆地跑出了砂锢。”
逐渐地，她眸含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怨怪、委屈：“而今，我只是一个心愿未了的渺小魂魄，一个游荡在‘沙漠深处’，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
一说到这里，风岚的心被狠狠地刺痛。
他皱着眉头，刚想开口时，她一把捂住他的唇，含笑道：“我不怪你，这是我的惩罚，我该受的。可是——”
她又放下手，咬了咬粉嫩的樱唇，蹙眉呜咽着：“难道……难道你直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你生平第一个喜欢的女人……当真……是娴亚姐姐吗？”
一看见她哭，风岚顿时就惊慌错愕。
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他就束手无措。因为她的眼泪是他此生最大的软肋，他根本不想看见她哭，更不允许有人惹她掉眼泪！
然而，现在惹哭她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吗？
可是，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安慰一个鬼魂？也不知自己该怎样回答？更不知自己是否能顺从了自己的心意，鼓起勇气，告诉她实话。
等等，实话？
那个令她分外期待、却使他有意逃避多年的实话，促使风岚在认清自己的实话究竟为何物时，继而只能缄默，只能不言……
良久，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他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指尖小心地穿梭在她柔嫩的发丝间，瞬眸怅然道：“绯樱，若梦能成现实，该多好？”
这就是他的回答，虽很隐晦，但她能懂。
“嘛，我懂了。”果然，绯樱也从没让他失望过。
只见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无比明媚、幸福的笑容，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自豪道：“门佐风岚和门佐绯樱，是彼此的初恋，对吧？”
终于，面对这句来自绯樱之口，且让风岚难以反驳的言语，也自然而然地默认了风岚的感情。
对！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的确不是为他诞下儿子门佐蝎、即他的现任妻子，曾经的北山娴亚，而是眼前的……她。
“风岚，这次，你别把我当成你的表妹，我也不把你当成表哥。这是只属于我们二人的梦，可以吗？”面对他满脸通红的默认后，她轻灵一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梦？
既然是梦，那还在意些什么呢？
最终，风岚也接受了她的投怀……
他们注定因无情的现实而不能在一起，那么，难得能在梦里相遇，又何必再自我欺骗，苦苦压抑呢？
但风岚仍有些奇怪的是，原本身为亡魂的她，整个身体的触感却是真切的，而她每一寸肌肤也因他们的紧密相拥而变得温热……
当时，风岚真的未曾多想，只是尽情地放纵自己，狂热地沉浸于与这个翩然飘入自己梦境的女子，更是自己第一个喜欢，却无法被世人认可的女子之间的那种近乎天荒地老的甜蜜浪潮中。
无妨，不过是一场凄婉、虚幻的空梦罢了。毕竟，他欠她一个明确的回答，风岚那时就是这样自我安慰的。
……
“绯樱，别走。”
11月24日凌晨，半夜因口渴而醒来的门佐娴亚，在刚一轻手轻脚地站起时，居然听到身旁的丈夫用这样温情脉脉的语调，唤出了那个……女子的名字。
“风岚君……”她先是愣了愣，而后凑近丈夫的身边时，发现他仅是梦呓，并未真的醒来。
那么，刚才的言语，只是他的梦话了。
他，梦到了，她？
心，溘然一坠，直至无尽的黑暗深渊，就像此时这无尽的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