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营帐中的气氛却并未消解多少。
除去宋自如来说，其他三个人都是喝酒的能手。
宋青川嫌一碗喝的不过瘾，命人换了大碗来，昂头猛地灌下去一口。
“好酒！”他由衷赞叹道。
四个人碰杯几次，但都各自有着分寸，谁也不曾喝多。
“将军，你说咱们图的是什么啊！”
借着酒劲，赵铭一吐心中的不快。
他倒不是在埋怨什么，只是觉得不值得。
“图天下安稳。”
宋青川说完，不由得眼神迷离起来，“何时能安稳？”他问道。
“你走后，军中将士情绪很重，本来应该直取而下的城池迟迟未攻！”
“兄弟们憋屈啊！”
“是啊，我们在外面浴血奋战，皇城里的那些文臣则在蒙蔽圣上，勾心斗角。”
宋青川又喝一碗，“还是喝酒痛快！”他瞅了自家兄弟一眼，又道：
“可惜自如一身才华，这世道却不能给他一个好的施展机会。”
宋自如猛地抬头。
他本来只忙着大口吃肉小口喝酒了，毕竟宋青川和赵铭讨论的这些事，他也插不进去话。
可宋青川话头一转，却给赵家两兄弟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这里。
“哦？这小胖子还有才华？”赵铭性格豪爽，立马拍打着宋自如的肩膀，笑呵呵的。
他手上用了不少力气，宋自如吃疼自然而然的哼哼出来，“别说，像猪！”赵廉也笑。
宋自如气鼓鼓的一把拽住赵铭，都是喝了一点的缘故，也没那么多客气在了。
“你说啥呢！”宋自如不服气道。
“还别说，真有劲。”
“好了，自如松开他吧，你打不过他。”宋青川清楚赵铭的本事，那可是一开始连他都不服气的主。
“自如体格健壮，跟那些徒有一身肥膘的人不一样，要是练练，假以时日摔你几回合还是没问题的。”
这话是说给赵铭听得，宋自如喜笑颜开。
“哥，刚才听你们谈论天下事，其实我也有自己的见解。”
“哦？说来听听。”
宋青川露出来极为感兴趣的样子来。
一边的赵铭努努嘴，十分不相信宋自如，“小胖子能有什么见解。”他说道。
“哼！”
“你这是狗眼看人低！”宋自如几次在他这里被否定，心里头当然有些火气。
“别看我打架不如你，可要说讨论这些文墨的事情，我比你在行的多。”
“哎呦！小胖子还不服！”赵铭撸起袖子，吓唬宋自如。
“你给我消停点，自如熟背大景律例，研读古书，这些事情他懂得比你多。”
宋青川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抱有考取功名的心思的。
赵廉在一边旁观着这一切，也不掺和进去，独自饮酒自得其乐。
“自如，你讲一讲你的看法，我很想听听。”
宋青川示意宋自如可以开始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吧，时势造英雄。”
时势造英雄？
宋青川仔细品味着这句话。
“哥，你说天下动荡，北疆战事不平，根本原因在哪里？”
宋自如把目光投向了宋青川，一脸崇拜，他相信自己的哥哥能说出来那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果然，宋青川听完后陷入了沉思，眉头皱了又皱。
“根本原因……”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坚决道：“在朝堂！”
他说完，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赵廉也反应极大。
“宋大哥说的在理。”
“是在朝堂。”宋自如也说。
“但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陛下身上。”
“你说陛下错了？”赵铭脑子慢了一拍，愣愣的问道。
“陛下没错，可他一个人的对改变不了一群人的错。”
宋自如说完，用食指点了一下碗里的酒，在桌子上写下来一个徐字。
谁都知道，徐辈诚在朝堂百官中的地位。
“陛下，身边没人。”宋自如话不说太满。
可在座的又不是山野村夫，该懂得不该懂得，都能听出来一二。
宋青川面色忧虑，为整个大景。
“自如，你继续讲。”
这下子，赵铭消停了，不敢再打断宋自如。
让他不得不佩服的是，宋自如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很有水准。
“陛下身边没人，这就导致了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被人改动过得。”
“就比如，有人告你拥兵自重，培植亲信！”
宋自如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宋青川。
“哥，你可知道你走后，朝堂之上就再少有人敢跟徐辈诚对着干了。”
宋青川点了点头，这他自然清楚。
“徐辈诚势力庞大，在朝堂之上盘根错节的，他意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也为了驱逐我。”
“哥，那你可知道，谋臣拥兵，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哗！
宋青川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后背一阵发凉，赵铭看了又看，也把事情跟想到了一块去。
“小胖子，你是说那姓徐的，会反？”赵铭压低了声音。
这话说的声音不高，可营帐里面总共也就他们四个人，谁都听得清楚。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宋青川眼睛不眨一下，只是沉默着。
赵廉看了自家哥哥一眼，赵铭抓耳挠腮的，这些事情他真的不如宋自如在行。
不由得，赵廉对宋自如打心底里佩服。
这些话，很多人知道，但很多人却又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宋自如肥厚的脸庞上涌现出来得意的笑，瞪了赵铭一眼，心里头还在纠结着他刚才谈论自己的事。
“哥，你怎么了？”宋自如这才发现宋青川的不对劲。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没说错话啊，老人常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可不相信宋青川看不出这些问题。
“自如说的好啊！”宋青川感慨道。
“军政大权全在他一人之手，他若反，其他几位拥兵的将军可不一定能阻止。”
“而且……”宋青川话到嘴边，却又收住了。
他不敢说，甚至不敢想，万一……
其他极为手握兵权的将军，有人会和徐辈诚同流合污，那又是怎么样一个的结果！
“大景的命数，是要尽了吗？”
宋青川喃喃细语着，心里头的无奈，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