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恨道:“天子皇家,看着漂亮辉煌,可权字当头,内里有多少情谊!太子哥哥是好,可他的兄弟们多了,咱们算哪个呢!别的不说,宴席上太子妃如何对你对我,你也看在眼里,如今父皇还在呢她尚且如此,以后她再行逼迫欺压,谁又替我们说话!看看七哥,他也是皇子,可宴席上谁又多看他一眼了?还有那些姐姐们,如今提起来你又记得几个呢?
“小时候母妃不受宠,连带着我们三个也不如别人。那时我们几个小心翼翼逢迎皇后,被人挤兑欺负也只能自己忍。直到有一次璜儿冲撞了皇后,皇后没说什么,可有人替她记着呢!后来璜儿生病,病情凶险,请了太医来看,太医就只开了一些不温不火的药,还是璧哥哥去宫外求了方子抓了药,这才把人救回来!找太医理论,太医只说璜儿年纪小,不敢开猛药,怕人撑不住。多好的理由,谁能说一句不是呢!母妃说了句不追究,这事儿就这么了了!自那以后我便知道,这宫里只有自己争!父皇喜欢才情,我就苦读诗书;父皇喜欢爽直,我就童言无忌;父皇喜欢开明宽和的大唐盛世,我便画唐妆、穿唐衣、学唐史!如今我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璧哥哥也是皇子中封王第一人,再也没人敢敷衍、欺负我们,这都是我争来的!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父皇不能庇护我们一辈子,唯有璧哥哥和璜儿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咱们以后才能好过!可璧哥哥哪里都好,就是性子跟你一个样,不争不抢,藏在土里等着别人发现,这怎么能行呢!之前父皇为了稳固太子,迟迟不肯让已加冠的璧哥哥做事,只封了个虚王应付,璧哥哥也是忧国忧民学贯古今,可父皇不点头,他只能在王府内吟诗作画,一点政事都不能过问。好在如今父皇开了口,哥哥也得偿所愿了。只是未来如何,谁又知道呢。”
李玥说了许多,是陶夭从未想过的。从前他以为李璧沉稳贵重,一路走来一定庄重稳妥,没想到也有如此多的辛酸不易。他无长子的名分,却担了长子的责任,在皇帝和太子的光辉下隐匿无名,胸有壮志不能舒展,不仅从未抱怨,心里仍记得家国天下……这么好的王爷,这么好的人,若是爱自己就好了……若是自己能让他爱自己就好了……
李玥说罢本想去拉陶夭的手,思及他礼教严格,便只是按在床榻之上:“王娣,璧哥哥为人恭谨自傲,有什么苦楚也从不跟我们说。如今他入朝,上下盯着他的人不少,妹妹不求你能帮他做什么事,只是他劳累疲惫时你能宽慰几句、推着他向前走两步,就好了!”
好东西谁不想得到?王爷既然娶了我,想来就是怜惜,对我也是有些情意的。诚如九公主所说,我为何不能,为何不能争取一下呢!
陶夭踌躇片刻,伸出手拉住了李玥的袖子:“我定当尽心竭力,为王爷分忧!”
李璧此刻的心情并不太美妙。今日朝上得了监理大理寺的差事,他很自得了一番,想着入大理寺后要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做一番事业给皇帝瞧瞧。可他到大理寺后,各级官员前来拜贺、请安,之后便各自散开不知忙什么去了,只留了一少卿,带着李璧在大理寺这小小的衙门中转过来又转过去。
李璧忍不住问:“听闻‘秋罚冬刑’,如今已深冬,寺内是否忙于断案?本王可否观之一二?”
少卿躬身回禀:“今已深冬,快近年关,今年问斩者多已服刑。王爷初来寺中,对刑狱之事只怕还不甚了解,不如先熟悉一二。对了,寺中院内有树腊梅开的极好,王爷可愿移步,观赏一二?”
李璧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一整日,李璧就赏梅看雪饮茶,比在府中时还安逸。李璧自我安慰,不过初来,日子还长呢!
酉时众官吏散去,李璧兴致怏怏归家,路过龙津桥时商贩叫卖喧嚣,好不热闹。如此人间繁华盛景,陶夭却未见过。想想昨夜宝禄所说,李璧心念一动,叫住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