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自投罗网，拖着慕家下的水。
却没想到，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千里迢迢跑过来自投罗网，慕北就可以将他，将慕家给拖下水，一切都是不着痕迹的。
若非是他亲眼见证，甚至连怀疑都不会怀疑到慕北的头上。
一时间他看着慕北的目光不由得就变得有点复杂了起来。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时候那个软软糯糯的妹妹。
那个会跟着他胡作非为，会仗着父亲和爷爷宠爱狐假虎威的小团子。
会一言不合就欺负人，也会两肋插刀保护朋友的小妹妹。
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手眼通天，心思深沉的人，谋算的能力连他也自叹不如。
“你这是在生我的气吗？”慕北看着慕子苏，叹了一口气，问道。
慕子苏咬了咬牙，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有也不敢，其实这么想想很被你利用，也证明我还算有些价值吧！”
慕北心下一揪，她最不想要面对的，最不希望见到的情景还是发生了。
目光沉了沉，她握着扶手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了一些。
低声，“对不起——”
慕子苏摇摇头，“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你也说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慕家好，不是吗？所以我又有什么可以苛责你的呢？”
“而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也只能顺着走下去。”
“回京我会跟着你们一起上路，入朝兴许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你说的对，未来如何不能靠着不断的避让而得到，必须要自己去争取。”
“只有争取到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这点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点醒了我。”
说完，慕子苏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面色紧绷。
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昔日里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
有的只是一种坚毅与决绝。
慕北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再说其他。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她又怎么能还能继续奢求。
奢求还能和从前一样呢？
就像义父曾经教导过她的一样，人这一辈子，一步一旦迈出了，那就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哪怕你真的走了回头路也会发现，等你走回原来的位置上时，早就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并不是你所想见的那个景致了。
慕子苏紧紧攥着那块玉佩，看向秦远，“有劳秦公子将这边的事情和我说一下了。”
秦远点点头，将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的所有收获，以及在湖州城里发生的命案，鹤别山上的大火和收罗出来的那些恶钱私银的事说了个大概。
慕北又紧接着补充了一些秦远不在时候发生的事情。
比如公堂上的审讯，也比如安南侯的口供。
慕子苏听毕，眉目微凝，问：“安南侯是关在哪里的？”
作为关键人物，他的证词至关重要。
“宴府地牢，我把他交给宴琦暂先审讯了。”慕北如实回答。
慕子苏皱紧眉头，有些看不懂慕北了，“你明知这件事情宴家多半有些参与，为何还要将人交给宴琦！你就不怕他在里面动些什么手脚吗？”
慕北轻笑，“宴家尽管参与，但只是作为暗子，至今没有得到启用，而且宴琦是我看中的，为他保下一个宴家，我不亏。”
全程都是用的我。
没有给慕子苏拒绝或者插手的余地。
慕子苏抿着唇，深深的看着慕北，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出来一些什么。
但始终都是徒劳。
他只得沉沉叹出来一口气，“我明白了，我接受之后会尽力将宴家这其中的痕迹尽数抹去，不会留下什么后顾之患的。”
闻言，慕北点点头，“让表兄费心了。”
慕子苏拱拱手，“算不上费心。”
只不过是处理这些许小事，比起慕北所下得这一局几乎将整个天下都囊括进去的大棋盘，他这点收尾又算什么费心了。
仿佛看出来了慕子苏心里所想，慕北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解释。
也没必要。
“宴家和叶家往后我都是要用的，往后这湖州城只需要留下这两家，至于其他家族，如果是识时务的，可以给他们留些根基和出路，至于那些继续冥顽不灵下去的，就斩草除根吧！”慕北也喝了大口茶水，眉眼凌厉的开口说道。
听了这话，慕子苏心神一震。
宴家主要经营马场，除了被收归国有的安运马场，手里还有数个小型的马场，马儿的品种和资质都是极好的。
而叶家则是开采铁矿的，手底下也有完善的铁器制造产业链条，和官营制造的合作线也运转多年。
慕北她是要干什么？！
慕北眨眨眼，站起了身，“这些事情就交给表兄了，去京城不急，南阳郡这边清理好了再来，没有后顾之忧才好。”
慕子苏攥了攥拳，“好。”
慕北颔首，这件事也就算是这么说定了。
她拉着秦远就往外走了。
“你这一路也是风尘仆仆的，身上衣服好多人没有换了吧！走吧，我们先去存一点才一两套衣服，再置办一些路上要用的物品。”慕北勾唇浅笑，眉宇间浅淡的柔色，如那点睛之笔，让她的美丽绽放到了极致。
和上一刻那个横眉冷眼的深沉谋士完全就判若两人。
两人说说笑笑的出了万红楼，当真就找了一家挺出名的成衣店去逛。
“言箐，你对慕子苏这个态度……”走远之后，秦远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
慕北笑了笑，伸手将他折在一起的眉心给舒展开来，“安啦，安啦，你别想这么多，都快皱成个小老头子了，我可一向最喜欢好看的人，你要是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
“至于表兄那里，我心里都有数的，你别瞎操心。”
“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做的，也是表兄必须要看清楚的。”
“你想，如果我现在就跟他遇到什么事都商量一下，而他表示出不愿意的我就要作出妥协，那以后遇到了我不能妥协的事情，我又该怎么做呢？”
“冬郎，你要明白，他有他的考量，我呢，却也有我的无奈。”
慕北难得严肃的对着秦远解释道。
这不仅仅是对于慕子苏，对于秦远也是一样。
如她自己所言，这是她的无可奈何，改变不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