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阵沉默。
律北琰落在乔安安身上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
乔安安心口处好不容易用一周时间填补好的苦涩和失落又突然像是崩堤般泄出来。
“十二年前，我十六，因为家里的安排去了军部，正好碰上郓城发生重大水灾，海面上涨把整个郓城淹了一半之多。”律北琰清冷、沉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乔安安垂着睫羽，视线不知该落在哪里，飘着。
“我接到军部的命令去救援，郓城的那一片树林是特色景区，有不少游客被困在里面的小客栈内，所以我跟几名战友一起去了那里救人。海水还在上涨，小树林距离海边不算远，很快就涨了过来，水流湍急，不少的树都被冲垮了。”
乔安安攥了攥自己的手，没有说话，除了律北琰和她的呼吸，空荡荡的，只有他略微嘶哑性感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当时有个女孩，穿着牛仔背带裙，梳着两条麻花辫，正站在高处的石头上，石头周围都是湍急的水流，她没有哭，而是乖乖的站在那里，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看着我。”
“因为洪水发生的太急，人手不足，所以我连续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救人下水，眼看着水流要淹到她的脚踝，我只好游泳过去，但是水流太急了，我游过去的时候正好有颗被冲垮的树干打过来，我的重心被冲散，水淹上来，胸口因为树干的冲撞疼的厉害，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闭着眼。
她是醒着的。
她的睫羽微颤，手指微微蜷缩着。
他停下来，下意识的抬手握住她蜷缩着的手指，嘴角噙着一抹笑，将她往怀里又揽进了一分。
“那个女孩也跟着跳了下来，她的身子太小了，根本抵不过水流，但她一直在努力的追上我，然后抓住我的手，试图把我救上去。当时，如果我不尽快做出决断，我们两个人都会死，所以我费力托着她往岸上去，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好不容易要将她送到临时搭建的岸边，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很执拗，没有顺着别人的绳索上去，而是死死地抱着我的脖子，而就在我身后两米的地方，有一块尖锐的石块，她看见了，就在要撞上去的时候，她帮我挡住了。”
“……她受伤了。”乔安安睁开双眼，哑然。
“是，她的腰上留下一道见骨的伤，那是后来我们两个人被意外冲上岸发现的，女孩忍着疼抓住了绑在石柱上的绳索，所以我们两个人活下来了。我昏迷了，醒来后，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乔安安心绪登时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那块石头是律北琰撞上的，以他的身高，只怕直接撞上的就是肩胛骨，甚至可能撞上五脏六腑，让本来被树干撞得有些四分五裂的器官而雪上加霜，很可能就这么死了。
而那个女孩，不，乔安娜能够活下来，是幸运的，见骨的伤口……这么大的洪水，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还能不能活着。
“所以乔安娜当年救了我一命，她的要求，我拒绝不了。”律北琰淡声道，“《长安郡主》的戏份……”
“我知道。”乔安安抬眸，“睡吧。”
律北琰低头，薄唇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还在吃醋？”
“没有，赶紧睡吧！我真的困了。”乔安安快速的否认，重新闭上眼睛，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的。
律北琰睨着她嘴角浅浅陷下去的梨涡，眉眼含着笑意。
罢了，以后她不愿意主动问，他主动说也行。
*
一周后。
“近日，jk.集团的董事长律老先生出席jk.旗下子公司新项目建成发布会时回应是否确定继承人一事，他明确表明目前还没有考虑继承人，引起不少人的猜测。jk.集团执行总裁律北琰也在近期突然卸任，这是否意味着律北琰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律二少爷律国实接手的项目成果优秀，律老先生也深表满意，这是否代表律氏集团的继承人之争即将开始？是否意味着这是一场叔侄之争？”
电视上金融台正播着有关于律氏近期人事变动的报道。
牧尘敲门而入正好看到这段播报，道：“律总。”
“说。”律北琰按下开关，将电视机关掉。
牧尘将几份份文件递给律北琰，“这是已经签好的华宸股权转让协议，徐代容以基金会的名义接受了这份转让。另外几份是华宸需要您签字的项目书”
律北琰接过文件夹垂眸查看文件内容，执笔，问：“还有事？”
“司祭已经从女佣的老家回来了，那个女佣的家里就还剩下她的父母，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暂时还没有查出来线索。”
“……查她的人际关系，不是父母，那就是跟男人有关。”
牧尘愣住，“是。”
律北琰见牧尘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掀起眼帘睨了眼他。
牧尘瞥了眼已经关掉的电视机，犹豫了一下，道：“律总，律二先生接手了jk.旗下几个亏损的子公司，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这几个公司的业绩都开始上涨，而且上涨幅度不小。”
律国实对于继承人这个位置是有野心的。
他对律北琰一直以来都是平平淡淡的，说不上有多深的亲情，毕竟他这个侄子站的位置都比他要高。
律国实自然心里是不平衡的。
可律国实野心大，实力却不足，掌管的几个小公司，业绩平平也就算了，还常年处于亏损状态，典型的扶不起的阿斗。
“你想说什么？”律北琰冷声。
“律总，要让人查查这里面的情况吗？”牧尘问。
一个没实力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开窍了？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之前律国实也不是没有请过职业经理人，但是也扶不起来……怎么好好的，律国实就站起来了？还举着旗帜四处飘起来？
律北琰沉眸，“让司祭派人注意变动，不要惊动小叔——许如清怎么样？”
“听律宅的人汇报，二夫人出院后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经常陪着大夫人出去逛街看电影打牌，好像对孩子没了的事情释然了。”
门忽地被推开，牧尘转身看向来人，恭敬道：“少夫人。”
乔安安拎着让剧组后勤组帮忙熬得鸡汤放在床头柜上，睨见律北琰手上的文件，眼尾稍挑。
她抬手将律北琰手里的文件抽走，沉声：“医生说过你现在需要静养。”
牧尘木然定定地看着律北琰将文件收起来，交给乔安安。
乔安安将文件放得远远的，仔细一看，还会发现那里堆着的都是牧尘这几天送过来有关于华宸要签字的项目书。
牧尘眼尾抽搐。
难怪他每次来找律总，律总说项目有问题，重做……这哪里是重做，分明就是连看都不能看。
这，生病的律总，这么听话的吗？
乔安安抬眸瞪了眼牧尘，“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牧尘被瞪得一个激灵，“少夫人，律总，我先走了。”话落，一秒不耽搁，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