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叶蓁蓁依然很美。
素颜和脸色苍白没有影响她的美感，身上明显大一码的病号服也遮不住少女姣好的曲线。蓝白色的环境此刻反而让她多了些独特的美感，就像红楼梦中的林妹妹，却比林妹妹多了一分坚韧。
因为腿还被包裹着吊起，所以无法直起身子，玩手机一会手臂就酸了，放下之前又看一眼微信，但现在为止，那个人都没有回应。
真是薄情的母亲。
会想自己被送到这里的两年，叶蓁蓁在心里默默出一口气。
也是，自己那么不争气的女儿，谁又会喜欢呢？怪不得同学也会疏远她。
昨天才加到好友的那个男生还处在她微信的最顶端，不过还是那个“你们已经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啦”的提示。
想到昨天下午那个男生，叶蓁蓁稍蹙眉梢。
昨天下午终于完成了自己高中时期的一个心愿，真的很高兴。只是那个男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就和这两年自己接触到的其他人一样，甚至没有好好说话，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想到这里，她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打量自己，虽然精致的脸上因为受伤只有一丝血色，但依然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放在任何时代，都应该是无可挑指的美人。
努力伸手摆了几个poss，看着屏幕中娇憨可爱的自己，叶蓁蓁突然又想到程扬，瞬间泄气，将手机丢到一边。
难道自己就只是一个好看的花瓶吗？可是现在连花瓶都被人讨厌了。
这不是叶蓁蓁第一次被别人疏远，但是却是在异性身上的第一次。自己在微博上每一次发的自拍评论无不是“真可爱呀”“awsl”这样的，第一次被同龄异性如避蛇蝎，不由得让她在完成心愿高兴之余升起一股挫败。
凭什么别人家的女神随便一个举动都能收获无数人的“哦呼”，自己就是遭人讨厌呢？
或许就是因为受到这样的打击，我才会在那张车冲过来的时候反应慢了一拍吧，叶蓁蓁想到。
还好她反应快，才没有被撞到，不过突然的闪避还是让她收到了伤害，小腿骨折了。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受伤吧，不知道妈妈现在是什么表情？小直知道了会担心我吗？叶蓁蓁看着窗外的雨怔怔的想到。
病房十分安静，空旷的只有风雨雷霆在回荡，叶蓁蓁十分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小直喜欢，就好像整个身体都被这个世界所包裹住，不分彼此。
正当她甩去胡思乱想，闭眼倾听享受这份宁静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和谐。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一个叶蓁蓁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收拾还提着一提水果。
叶蓁蓁惊讶又戒备的看着程扬，直到他说出那一句。
“嗨~”
嗯，突然有一点开心了。
......
孙美琳和自家儿子分开，指纹签到之后走进换衣间，披上自己的白大褂。
心里虽然对儿子主动来看望一个出车祸的女同学表示好奇，但还是选择尊重儿子，没有刨根问底。
换好衣服以后孙美琳走进护士站，两个比她小一轮的护士正在讨论儿子要去看望的那个女孩。
“....我和你说昨天车祸进高级病房的那个小姑娘你还自己的吗？”
“当然啦，当时来的时候那个阵仗，嗬，四五个大高个黑西装，不知道还以为拍电影呢！”
“也许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说不定？”
“嗨，x市这地方能有什么大小姐？马老虎他家可是个儿子啊。”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
“......”
孙美琳一边检查他负责病人的信息，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个后辈讨论，年纪大了之后人虽然八卦但也不会拉下脸参与到小年轻的讨论中去。
哦，对了，她们口中的“马老虎”算是x市的首富，一个煤老板。
她摇摇头，对正在八卦的两人中的一人喊道：“小秀啊，508的那床病人你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被称作“小秀”的短发护士回应：“那老太太精神好着呢！今天的药也拿过去了。”
“拿过去就行”孙美琳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准备去各个病房查看一下。
“孙姐，你说那女孩是什么人呀？”
另外那个有一点婴儿肥的小护士，突然问道。
孙美琳莞尔，笑吟吟的回答：“我怎么知道？少那么八卦，被外面的病人听到不好。”
婴儿肥小护士有些泄气，嘴里嘟哝着：“我也只是好奇，而且病人可进不来这里...”
孙美琳没有再回话，直直地走出去，护士站门关上的同时，她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满兜疑惑。
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和自家儿子扯上联系？
......
“呃....你好，我妈是这的护士，我听说你住院了，就想着来探望一下。”
叶蓁蓁看着程扬手足无措的将水果放在她的病床旁边，大眼睛眨呀眨。
程扬慌张的将病房中的小凳子搬过来，坐在叶蓁蓁的旁边。
没敢靠太近，第一次坐下觉得离太远，然后又稍微朝叶蓁蓁的方向移了一点。雨水打湿了他衣服的下摆，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程扬并没有紧张，心里出奇的平静。
“那个....”
沉默之后两人同时开口，程扬赶忙摆手：“你先说。”
叶蓁蓁没有推辞，带着微笑缓缓开口：“宽叔要开店，今天还有学生来上课，所以要中午才能过来...”
她说着没头没脑的话，程扬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来了也没和你说一声.....不过...”
程扬停顿，叶蓁蓁也不说话，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将整个世界都淹没，仿佛只剩下雨声拍打窗户，偶尔闪过雷鸣。
“抱歉。”
程扬开口：“我是来道歉的，昨天没有好好听你说话。”
叶蓁蓁看着眼前的大男孩，摇头“没事的。”
“有事，因为不对。”
程扬继续说，用很认真的语气：“我很想听。如果你还愿意说的话。”
叶蓁蓁“噗嗤”一下笑出来，觉得程扬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昨天还是敬而远之的态度，现在却一声不吭的跑来；来了之后也不问自己怎么样，却说了这样奇怪的话。
十七岁的叶蓁蓁再来到这里之前从来都是最受欢迎的一个，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欲擒故纵”，所以对程扬的态度表示很好奇。
当然，程扬也不是想用这个套路对叶蓁蓁做点什么。
或许是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又或许是因为孤独了太久，叶蓁蓁很快就开始对程扬吐露自己，当然，没有涉及隐私，也没有情绪波动，就像说的是一个不相关的故事一样。
“.....医生说我已经没有大碍，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回家静养，之后按时换药就行。”
“也就是说，我要走了。”
“你出现在这里，我真的很开心，原来这里除了宽叔之外，还是有人关心我的，你是我昨天发了朋友圈之后，唯一一个有行动的人。”
听到这里程扬有些汗颜，他根本没有看到叶蓁蓁的朋友圈。
“我来这里那么久都没交到朋友，好不容易交到了又被我不小心弄丢。”
“微博上那些人根本就不懂，每次都只会叫我别生气。”
“以前的朋友自从我来这里”
“现在的雨那么大了啊......”
“我很喜欢下雨，因为之前小直说她喜欢下雨。”
“他还特别喜欢一句诗，每次下雨都要说，什么隐约？？”
程扬看着她，轻声开口：“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对对对，就是这一句。”叶蓁蓁点头。
“出自《万叶集》，被称为雷神短歌。”程扬望向窗外，轻轻解释道。
“就是这一句！”叶蓁蓁有些兴奋。“以前小直也和我说过。”
“也不知道小直怎么样？”
“我就不该强迫她。”
“她明明那么乖、”
“自从和她闹翻之后，她就在也没和我说过了。”
“我没和她说，我最喜欢她了。”
“我也没和我妈说过，我也最喜欢她了。”
“喂，程扬，你喜欢我吗？微博上那些男人都说喜欢，没有男人不喜欢我吧？”
“可小直是女生啊，她喜欢我吗？”
“她和我妈一样，好像都不喜欢我。”
“啊....好像和她说句对不起啊。”
雨声渐大，话声渐小，不知何时，叶蓁蓁以沉沉睡去。
程扬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离去。
他不清楚，究竟要怎样才能在严格来说只是第二次见面的男生面前说那么多，可能真的是压抑太久了吧。
他忽然有些心疼，究竟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女生要被所有都孤立呢？在一中男生的眼中，叶蓁蓁是最完美的女神，安静又骄傲，就像凤凰。
这样的女生，无论到哪里都应该是人群的中心吧。
小直....
程扬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这就是答案吗？
他给叶蓁蓁发个消息，告诉她自己明天还会再来，然后和母亲告别，独自撑开伞朝雨中走去。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