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仵作女驸马 > 440 道善其人其事
    “你可知道善为何一定要让普宁寺彻底垮台?”

    男人悠扬如琴的声音让君青蓝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美色误人,不可沉迷!

    “我觉得有些奇怪。”君青蓝认真思考着李从尧的问题:“道善说是为了替他师父广济老禅师报仇,才会隐忍蛰伏这许多年。但是……。”

    她微颦了眉头说道:“我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仇恨,能够让他不顾一切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且不论当时的广济禅师已经是四方敬仰的普宁寺主持,位高权重。单只说道善提到那几个凶手,庆元,同乐,同济。虽然在如今瞧来,他们也都是普宁寺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在当初,他们不过都是些人微言轻,无足轻重的后辈小沙弥罢了。这样的人如何能算计杀害了主持广济?”

    “更何况。”君青蓝沉吟着说道:“主持方丈圆寂之后,原本该道善接任主持之位,他却亲手毁了自己衣钵,出走天下。用他的话说,是在等待机会,为广济报仇。然而,成为普宁寺的主持之后,不是更方便他行事吗?身为寺中最高统治者,想要抓住几个小沙弥的把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需要自毁前程,背井离乡,甚至远走西域?”

    李从尧静静听着,并不去做任何评价。听她说到此处,方才缓缓问道:“你以为是什么缘故?”

    “我以为……。”君青蓝声音略略一顿说道:“说是等待时机,倒更似避祸。”

    道善离开普宁寺以后,片刻都不曾在燕京停留。接下来,在整个的北夏土地上似乎都极少出现他的名字,反倒在西域再度活跃起来。

    “或许有另外一种可能。”李从尧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凤眸里陡然就翻滚出惊涛骇浪出来:“这只是掩人耳目的一场戏。”

    君青蓝骇然抬头,这话怎么说?

    “我曾听说过一件事情。”李从尧声音渐渐发沉:“广济方丈身体康健之时,为了供养佛法,曾走遍北夏和南疆,甚至数度出走西域。你莫非不认为这师徒二人在某些方面的相似程度,大有文章?”

    君青蓝听得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子,直觉中这事情大有文章,一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消息你从何得知,能够确实么?”

    “那时端王府还是祖父当家,因西域各国形势复杂,出家人出手又多有不便,先帝曾指派我祖父派兵相随保护,我幼年时便偶然能在王府中瞧见来寻祖父的广济。”

    “那时他每每入府,府中皆风声鹤唳,人人不苟言笑,交谈绝不会超过三句。彼时我不足三岁,正是闲不住的时候,但广济一来,便没有人陪我嬉闹,连兄长亦谨小慎微。我那时,极其讨厌瞧见广济,幸好,他并不常来。”

    君青蓝眨了眨眼,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端王府,普宁寺,广济,道善,西域!

    李从尧传达的关键字在君青蓝脑中一一盘旋,原本散沙般毫无关联的人与事忽然之间串在了一起。听上去似风马牛不相及,却叫人心中难安。

    “王爷说过,曾在军中与道善相见,后一见如故,多有联系。这话怕是……不尽不实吧。”

    虽然李从尧那人与谁在一起都云淡风轻,但每每与道善相处时,他的神色都是舒缓的,并不似往日一般在周身都包裹了坚实的盔甲。从前,君青蓝并不知道那感觉意味着什么,经历了这么多她才知道,那是信任。

    便如现下的她与李从尧,即便相隔千山万水,做出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她都深信,李从尧断然不会伤害她,这就是信任。但这信任实在来之不易,中间隔了数度生死,那是用命换来的回报。

    但……他与道善似乎……若真是少年时在军中见过几次,断然达不到这样的交情。

    李从尧浅抿了唇瓣,淡然的面色中陡然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哀伤,那是对往事的追忆。

    “当年父王于战前吐血,一发不可收拾。尚未查出端倪,兄长亦发病,比父王还要凶险。我那时只知四处逍遥快活,大难当头时彻底慌了手脚。最要命的是,不出两日,我竟也染上咳疾,与父兄发病前的征兆一般无二。眼看着李家军便要分崩离析,道善恰在那时赶到,不但击退了敌军,还压制了我的病情。”

    李从尧声音略顿了一顿,呼吸略重了几分。素日清透如玉的肌肤上生出几许淡淡的红,如勾兑了上好的胭脂。而那殷红的胭脂正一点点晕染开来,最终扩散入眼眸中去了。

    “可惜,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堪堪保住了我的性命。父王和兄长终究……无力回天。”

    李从尧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凝滞,似带着几分哽咽却刻意压制悲声。叫人听着实在……压抑。

    “王爷……。”

    “无妨。”李从尧浅浅摆了摆手,神色已然恢复正常:“都是些陈年旧事。从边城回来时,我身体脆弱不堪,是道善一路护送着我和父兄灵柩上京,又不断拿上好的药材吊着,才保下我一口气终究没有散掉。再之后,刘伯进府,道善悄然隐退,离去前,留下了大量奇药。刘伯曾说,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为无米之炊。若不是有道善留下这些药材,我的命运会越发的坎坷。”

    原来如此!

    道善之于李从尧,并非简单意义上的朋友,而是救命的恩人。李从尧素来不惧生死,若真是挽救了他一人性命,他对道善的信任还到不了如今的程度。但,若是没有他一路护送老端王及世子的灵柩上京,怕是那两位英雄人物便要就此死无全尸了。

    对于李从尧来说,这是穷其一生也无法报答的大恩。

    “他在外游历时,我们便断了联系。直到他与度厄重返普宁寺,我才再度与他互通讯息。但他似乎不愿叫人知道我与他从前的过往,我便也尽力配合。今日苗有信为阿茹发丧的事情,亦是他私下告知于我,我才能带你与姜羽凡去送阿茹最后一程。”

    君青蓝心中五味杂陈。万没有想到,道善与端王府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想起他自毁前程毅然离京的绝然越发的不是滋味。

    他这一回离开是为了恕罪,俨然做好了苦行的打算。加之他如今年事已高,真不知将来……是否还有相见的时日。

    “王爷可要派几个暗卫,暗中关照下他?”

    李从尧微勾了唇角:“并非我不愿,乃是他此次下定决心不叫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我派出的暗卫都被他甩掉了。如今他身在何方,我……不得而知。”

    道善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去了。

    “他如今心愿已了,无牵无挂,纵然苦行心中该是欣喜的。”李从尧柔声说着。

    君青蓝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里某一个地方却总觉不安。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道善临去前特意提起那事大有深意。

    但……一个西域神医后人,又能与她有什么关联?

    “我明日……想到崇化庵去瞧瞧长乐公主。”

    “……恩?”李从尧眉峰一挑,静静瞧向了君青蓝:“你可知崇化庵是什么地方?”

    “知道。”君青蓝点头:“是关押获罪贵女之处。名为庵堂实为牢狱,听说被送入崇化庵的女子若不得圣旨,永世不能出来。却并未说,不许人探望。”

    “自然可以探望。”李从尧说道:“但被关入庵堂的女子多为十恶不赦之辈,任谁皆会深以为耻。虽没有明确的律例禁止探望,但自崇化庵建立之初,便从始至终无一外人前往。”

    “那么,我便来做这第一人吧。”

    李从尧瞧他一眼,心中忽有感悟:“你还在为赏春园中那抚琴男子忧虑?我说过,会尽快将所有男宠资料备齐了交给你,你又何须急于一时?”

    “明面上能瞧见的事情,未必便是全部的事情。”君青蓝语声轻缓却坚定:“若不亲口询问一下当事人,我实在……难以心安。”

    “你在怀疑什么?”

    问这话时,李从尧目光灼灼,瞧的君青蓝如芒刺在背。但她却只半垂了眼眸,终是不肯解释。只淡淡说了一句:“等我心中有了章法,自会同王爷细说。”

    君青蓝与李从尧这一顿饭吃了许久。等从正堂出来时,已然是暮色四合时候。依照君青蓝的本意,是坚决不同意李从尧住在自己府上的。无奈,那人的性子和手腕都实在太过强硬,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她抗争了几下只得顺从。

    之后,就瞧见那人万分嫌弃的自己捡了个院子去住。虽不曾抱怨过什么,但君青蓝觉得,他的眼神实在比任何的言语都具有杀伤力,刺的她满面绯红。

    她在心中腹诽:也没有人请你来住,你若瞧不上眼,只管回府去呢!

    可这话实在不敢说。还得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大力配合着容喜为他重新布置房间,打水烧水。直忙到月兔东升,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屋歇着去了。

    这一觉睡的极沉,梦中似有人替她掖了掖被角,叫她睡得更踏实暖和。这一踏实,醒来时便早已日上三竿。

    待到梳洗完毕,便瞧见李从尧早在前厅等候。二上各自上马,一同朝着城外崇化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