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仵作女驸马 > 413 都别动!
    隔壁厢房菲薄的门扇,果真如想象中一般被撞的歪在了一旁。君青蓝就倒在那一地狼藉之中,身下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

    姜羽凡蹲在她身侧,将她身躯撑起,瞧见怀中女子苍白的面色,已然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君青蓝并未昏迷,只是将眉峰紧颦了,双手按于小腹上,蜷缩着双腿低吟。衣裳下摆,被地面上的鲜血浸透,腻出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这……这是……这是……怎么了?”

    苗有信根本顾不得去观瞧屋中众人的神色,一腔子心神皆被君青蓝身下的鲜血给惊的魂飞魄散。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眨眼间就……

    哪里受了伤?严不严重?行刺?自残?还是误伤?

    数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终于被屋中一声尖叫给打断了。

    “你们是什么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依旧是尖刻的陈侯夫人。到底是双手沾染过血腥的世家大妇,并不曾被突如其来的鲜血给吓破了胆。

    相较于屋中其他那些面无血色的女子,陈侯夫人无疑是最勇敢的,甚至比她的混账弟弟都要强得多,倒真有几分英国公祖上沙场冲杀遗留下来的胆识。

    “我……我认得你们。少卿大人,您怎么……。”

    郑九也回了神,在面颊上堆出周到殷勤的笑容来,起身便要迎上去:“您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小人也好……。”

    “都别动!”

    苗有信沉声低喝,眼睛却并不曾离开地面上的君青蓝与姜羽凡二人。

    “给我收拾个干净的地方!”姜羽凡也终于顺下了一口气,摸了摸君青蓝的手腕,体温还算正常,这才定了定心神开口。

    他一抬头,屋中女眷这才瞧清楚他的样貌,不由又惊了几分。京城里这些个贵眷,又有哪个不认识当今皇上的亲表弟,贞容大长公主的嫡亲儿子?

    “桌上来,桌上来。”郑九眼珠子一转,便瞧上了屋中那硕大的红漆木大圆桌。作势便要将桌上的酒菜一股脑扫到地上去。

    “别!”小夏氏立刻出声阻止:“桌子上摆过酒菜,难免沾了油星,到底腌臜了些。那边窗根下有个小榻,不如将这位贵人先委屈些安置在榻上?”

    姜羽凡目光在屋中微一打量,果然瞧见窗跟下摆着张贵妃榻。上面铺着的棉垫瞧上去倒也厚实干净,便将君青蓝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置于榻上。自己则就着贵妃榻一侧坐了个边角,将她手指紧紧攥住,低声于她耳边呼唤。

    苗有信一时驻足,目光自方才地面上残留那一滩血迹处缓缓扫过,幽幽瞧向了君青蓝。君青蓝倒地后,曾在血迹处辗转,地上刺目的鲜红已经被她衣襟擦拭了大半。只余浅浅微干的薄红,触之说不出的粘腻。

    这个触感……苗有信眉峰一挑,瞧一眼贵妃榻上有气无力的君青蓝,兀自将唇瓣抿了一抿,并不打算过去。自一旁桌案上取了块软布,沾些净手的温水,专心致志擦拭着地面上那一抹残红。

    “君青蓝!”姜羽凡唤了半晌,榻上女子却只一味蹙眉轻颤,半个字也不曾说过,心下越发的焦急。语气便也加重了力道:“你醒醒!哪里不舒服,快与我说说。”

    他有心伸手去将她摇醒,又不知她到底伤在哪里,怕一时轻重不对再度伤了她。手指便停在半空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些温热的水来,给那姑娘先喝下去一些。”

    老王妃到底见多识广,较之眼下这些年轻人要沉稳的多。遥遥瞧着屋中人忙忙碌碌,默默沉思了片刻,浑浊的老眼中陡然便掀起阵惊涛骇浪。声音出口却是波澜不惊,温和而平静。

    小夏氏素日伺候自己姑母尽心尽力,听见老王妃的吩咐,立刻就倒了杯温水过来。虽有些惧怕,到底还是走在了姜羽凡身边:“姜小爷,给姑娘用些水吧。”

    姜羽凡道谢接过,反手将君青蓝上身扶起,将她头颅靠在自己肩头。水杯则凑在她唇边,温声说道:“你喝点水。”

    水面沾湿了她的唇瓣,那纤细女子却并不知吞咽,清水顺着脖颈淌下。姜羽凡瞧的一惊。忙转身放了杯子,打算来给君青蓝擦拭。

    哪知起身过于匆忙,猝不及防之下,将君青蓝的身躯重重摔在了榻上。只见她狠狠颦眉,口中无意识呻吟着的只有一个字:“疼。”

    “哎呀!”姜羽凡越发局促:“都怪我,都怪我!”

    “姜家小娃娃不必慌。”老王妃微侧着身躯,缓缓开口:“她的疼痛与你方才摔的那一下子,并无关系。”

    “果真如此?”姜羽凡侧目瞧向老王妃,见她眉目沉静无半分慌乱,这才稍稍安了些心:“那就好,那就好。”

    “如今,还是尽快将君青蓝移去医馆诊治吧。”苗有信已经清理干净了地上的血迹,起身,朝着姜羽凡说道。

    “不可。”姜羽凡才要答应,却被老王妃打断了话头。

    “这姑娘此刻已然动了胎气,万万不可随意移动。还是尽快将郎中请来这里诊治方才妥当。”

    “动了……什么?”

    老王妃的话不啻与一道惊雷,将屋中所有人都给惊着了,各个面色精彩纷呈。其中尤以姜羽凡为最,目光呆滞犹如雷击:“睿祖母,话可不能乱说,君青蓝还没有成亲呢,哪来的孩子?”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屋中人的神色越发的耐人寻味了。大小两位夏氏还算厚道,知道这些个旁人辛密不该窥探,立刻低垂了头颅,满面皆是尴尬。

    陈侯夫人和郑九则没有那么好的涵养,眉目之中早由当初的惊惧变作了兴味阑珊。若非顾忌着人多,几乎就要眉飞色舞的欢呼了。

    “你这娃娃!”老王妃挑了挑眉,俨然有些怒意,却并未开口申饬。仍旧如从前一般神情语气皆淡淡的不愠不火:“我这老婆子活了一大把的年纪,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这么点子小事情还能瞧错么?!”

    姜羽凡一时噤声,心知老王妃并没有托大。她是从后宫里出来的唯一幸存者,什么没有见识过?

    “对不住,是我说错了话。”姜羽凡抱拳拱手道歉:“那,她真的是……真的是……。”

    老王妃说君青蓝是动了胎气,便一定是动了胎气。可是……他一个从不曾婚配,也不曾接触过任何妾室通房,更不曾夜宿花楼的大好男儿,那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的确是动了胎气。”老王妃略点了点头,缓解了姜羽凡的尴尬:“她下身已然出血,想来是方才一时不慎跌入房中时,与门扇冲撞受了些创伤,所幸并不严重。这一胎若是调理得当,或许还能保住。但此刻,绝对不能再随意移动。稍有差池……。”

    老王妃眸色一凝:“到时候可不是滑胎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这话把姜羽凡唬的够呛,冷不丁自贵妃榻上起身。心中担忧君青蓝,却再不敢轻易去触碰她的身躯,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人给摇没了。

    “那……那……我现在就请郎中去!”

    “也好。”老王妃略一沉吟说道:“你拿了我的牌子进宫去吧,太医院的刘太医素来为我诊治,颇有些本事,人也和善客气,瞧见我的牌子,他定会前来。”

    姜羽凡盯着老王妃手里捏着的牌子愣了神。这些黄铜做的名牌,各外命妇家中都有,他从前瞧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以前从不觉得那玩意有什么不同,如今瞧见那黄铜泛出的幽光却莫名颤了一颤,好冷。

    等了半晌不见他来接,老王妃便将牌子硬塞在了姜羽凡手中。冷硬的触感,让姜羽凡下意识甩了甩手,险些将那牌子给扔了出去,却在理智崩塌的前一刻及时止住,到底还是攥紧了。

    “今日出了些意外,人命关天,旁的事情暂且先歇一歇。你们都先行回府去吧。”

    老王妃不再理会姜羽凡,侧目瞧向郑沈两家人。虽然她语气温和而轻缓,但任谁也能听得出,她已经明明白白下了逐客令。

    夏氏姑侄两个最先相应,老王妃话音才落便立刻起身告辞。反观陈侯夫人及郑九便表现的有些依依不舍,眼眸分明朝着贵妃榻上的君青蓝瞟一下,再瞟一下,俨然对方才发生的事情和即将发生的事情都非常感兴趣。然而,他们又实在不敢与老王妃对着干,磨蹭了半晌,方才扭扭捏捏不甘不愿的告辞出去了。

    如今,厢房里除了三位办案者,便只剩下老王妃一个。

    “姜家娃娃,将那牌子还给我吧。”

    “……恩?”姜羽凡尚未反应过来,那坚硬无比的黄铜牌子便又重新回到了老王妃手里去了。

    牌子已经在他手里攥了许久,沾染了他的体温,也带了几分温暖。手中骤然一场空,莫名便生出几分萧索的不舍来。

    “睿祖母,您这是……。”

    “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老王妃眉目平和,端坐不动:“刘太医擅长治的都是老人病,这姑娘该找的却是妇科圣手。太医院中,最擅医妇人的张太医,我与他却是不相熟的。”

    姜羽凡心中一惊,那可要怎么办?

    “你这娃娃也是糊涂了。”老王妃淡淡瞧他一眼:“这燕京城里若想抽调太医,有一个人说话比我管用多了,还不回去求你母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