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仵作女驸马 > 393 冤家路窄
    想到要再度与那些油滑的公门中人去打交道,君青蓝就觉得头疼,仔细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向苗有信下手。于是,她将拴柱派了出去盯着苗有信,但凡发现他单独一人出现时,便向她汇报。

    拴柱一心记挂兄嫂,办事自然尽心尽力,不过两日便让他寻到了机会。

    那日申时中,苗有信提早下了衙,策马往朱雀坊中的珍味斋去了,而且身边并未带着任何的随侍。

    君青蓝得了信,立刻自后门出去,快马加鞭赶去珍味斋。好在端王府与珍味斋都在朱雀坊中,离着并不算远,功夫不大便到了。

    她今日仍旧做往日男装打扮。下马后把缰绳交给小二,把马送去后院填喂休息,自己则向掌柜询问苗有信的去处。

    她从前也是珍味斋的常客,掌柜自然对她相当熟悉,便不疑有他,将苗有信去向告知。君青蓝道了谢,也不必人引导,自己抬步上楼。

    走至二层最东侧的嵩雪间时,便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你可算来了。”苗有信的话才说了一半,一眼瞧见低头进入的那人,神色分明变了一变:“怎么是你?”

    君青蓝瞧他一身轻软便服,桌上只摆了一壶茶和几碟子瓜果点心,却放了两个杯子,便知他是在等人,但要等的一定不是她。

    “苗大哥,好久不见。”君青蓝满面堆笑,拱手朝他行礼。

    苗有信才要还礼,猛然想起了些旁的事情,立刻端正了颜色却坐着未动:“听说贵妃娘娘赐了你县主位份,你如今可是贵女,自该在闺阁里深居简出,怎么能随随便便抛头露面跑来见旁的男子?”

    眼看着他面色阴沉,君青蓝并不在意,直接坐在他对面圆凳上呵呵笑着:“县主什么的不过是给旁人看的虚名。我们共事这许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苗大哥不知道么?我哪里是能在屋里坐得住的?”

    苗有信并不肯被她故作亲热的笑容打动,始终沉着脸瞧她。

    君青蓝心知他为人端方稳重,便也渐渐收了嬉笑,眼底渐渐生出几分郑重。

    “今日来的确有一事相求,而且非苗大哥不可。”

    苗有信狠狠皱了眉:“你是为了丁氏的案子吧!”

    君青蓝点头:“正是。”

    “你想问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但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不然稍后我等待那人到了,你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苗有信不肯再说话了,神色中却分明带着几分怨怪,隐隐藏着怒意。

    “我知道天下案件皆机密,在真相未曾大白之前,万不该向任何人透露。但此案关系重大,必然会牵扯出诸多无辜人命出来,端王是什么样的人,相信苗大哥自然有所觉。你就真的相信,丁氏的案子是他所为?”

    苗有信仍旧没有说话,眼底却有几分动摇。

    “我第一次遇见苗大哥的时候您就说过,您之所以入了公门,就是希望凭一己之力还天下人清白,但愿在你手上,永无冤案。”

    苗有信眸色又动摇的几分,连唇线也略微松了,却依旧不肯开口。

    “丁氏夫人的殘尸大多在山谷中发现,即便并未聚拢在一处,也不过相隔数丈。这当中意味着什么苗大哥心里莫非没数?为何偏偏那右腿却出现在数里之外的延平庄里,怎么想都觉得怪异。我相信,您这几日对延平庄也仔细调查过。加上数次盘问,延平庄是怎样的庄子也该心里有数。种种迹象都能表明,那条右腿来历蹊跷。不是么?”

    “端孝县主有这么多的问题,为何不直接来问问我呢?”

    略带嘶哑的男子声音陡然自屋外响起,接下来便瞧见个长随打扮的男子挑起了帘子,请一二十出头的男人进屋。

    君青蓝吃了一惊。方才全副心神都用在说服苗有信上去了,这人何时凑近了来,居然丁点声息也不曾听到。她侧目飞快朝着那人瞧了去。

    那人长身玉立,长得挺拔,一张面孔颇为俊逸却并不似京城里旁的贵胄子弟一般,透着不经风霜的白。而是略略有些发黑,如小麦一般,可见,经常在日头下面行走。眉骨也清晰深刻,是个器宇轩昂的好男儿,怕是手中也颇有些功夫。

    那人穿了一身素服,头发也只用条同色的缎带绑了。虽瞧不出通身有多么富贵,却自有一种尊贵儒雅的气度。这人,君青蓝以前从未见过。

    苗有信瞧见他来,立刻起身抱拳行李:“世子爷。”

    “坐吧。”那人朝苗有信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瞧着君青蓝一瞬不瞬。

    那人眼睛大而明亮,眸色却坚韧无比。似一把开了刃却刻意掩藏的刀,叫人暗暗的生出周身寒凉。君青蓝知道,是她占了别人的座位,于是,立刻起身拱手相让。自己则自觉的在另一张圆凳上稳稳坐下了。

    那人似也不计较,倾身坐下。双目在君青蓝身上斜了一斜,却并未开口。苗有信的神色自打那人进屋起,便已经起了变化,分明带着警惕和几分不易觉察的隐忧。

    屋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却并不叫人觉得舒适。有淡淡压抑流淌,间或能察觉出几分若有还无的紧张。

    君青蓝只略略抿了抿唇,心中便已经对那刚进来的人的身份有了个明确答案。

    “见过永义伯世子。”君青蓝起身,郑重行礼。

    “坐吧。”永义伯世子端坐如常,实实在在受了君青蓝的见礼,似对她能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也不觉意外。

    “我们三人能在此处碰面,相信该是出于同一个目的。”永义伯世子淡淡说道:“既然如此,苗大哥便将我的意思告知端孝县主吧。”

    苗有信大感意外,特意郑重的瞧向了永义伯世子。丁氏的案子发展到了今日,李从尧竟不可思议的成了凶手,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端王府与永义伯府都成了死敌。那么,作为与端王府息息相关的君青蓝,怎么都该是这案件当中避讳的人。永义伯世子,居然要将那些耸人听闻的内幕都说给她听?

    苗有信在大理寺任职将近二十年,这样大度的苦主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不敢相信。但瞧见对面那男人紧抿的唇瓣便知,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苗有信深深吸了口气,这才侧目瞧向了君青蓝:“世子的意思非常明确。无论凶手是谁,都一定要严惩!”

    “只要能为我夫人讨回公道,我并不在意倾注所有。哪怕是生命和前途,告御状也是可以的,不死不休!”

    永义伯世子的声音又低又缓,却自有一股决然的味道,任何人都无法对他话语中的力度产生怀疑。

    君青蓝被深深的震惊了,盯着永义伯世子瞧了半晌。不是说永义伯府并不在意丁氏的生死么?连最初递折子上告的都是丁家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被逼无奈才参与其中。怎么今日……

    君青蓝缓缓敛了眉目,永义伯世子的目光是清澈明晰的,没有半分藏污纳垢。他方才的话完全出自真心,他对丁氏的感情绝对不容置疑,不然,怎会连性命前途都不要了?

    她现在也明白了,为何永义伯世子让苗有信将他的决定告知,他是让君青蓝知难而退。

    但是……他能为了丁氏豁出一切,自己莫非就不能么?

    她今日出府来见苗有信,便已经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了。她要护住李从尧,护住端王府。名声,地位又算的了什么?

    从前,都是李从尧不遗余力的在守护她。那么现在,换她来守护他,又有何难?

    “世子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君青蓝缓缓说道:“我自然也希望案子能够早日侦破。但是,在您心里真的就认定,这事情与端王爷有关么?”

    永义伯世子浅抿着唇瓣,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任何案件之所以会发生,都需要有明显的动机。端王爷无论与永义伯府还是丁氏夫人都无仇怨,甚至并不熟识。我找不出他会那样做的理由。谋杀便也罢了,还做到杀人碎尸那般残忍的地步。”

    眼看着君青蓝碎尸两字出口,永义伯世子面色大变,连呼吸也瞬间急促起来。苗有信立刻抢先开了口。

    “君青蓝,若是我们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你以为会将人抓回来么?”苗有信声音发沉,眉目中实际上却是有些焦急的。

    他与君青蓝共事日久,早真心实意将她当了朋友。如今,见她一而再再而三以身涉险却碍于有人在旁不得提醒,只能斟酌着语言,试图将她点醒。

    “证据来自延平庄么?”君青蓝俨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刑部关了许多人,自然也会获得某些证言。但苗大哥自己心里也清楚,在大牢里以特殊手段问出的口供到底有几分可信。我并非有意阻挠,却并不希望案子的真相被淹没,从此让真凶逍遥法外。丁氏夫人泉下有知,又如何瞑目?”

    “你要动机么?”永义伯世子骤然冷笑,明润的眼底便也生出了几分锐利,刀锋一般叫人无法难耐:“我来告诉你,动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