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祖母这话说的，那要是我有孩子了，你年龄大了，带不动了，难道就不把孩子往你身边送了？”
长久听到石甄说自己老了的时候，心猛的抽了一下，很是难受。
“呸……说的好像你现在有孩子的一样……”
石甄伸手在长久的手背上用力的打了一下，算是教训。
长久和石甄下船，码头并没有人来接。
若是在船上的时候，七两的消息送的再早一些，到南历手中的速度再快一些，说不定她们到码头的时候，南历都已经从军营那边赶过来。
其实是完全可以等他们到码头之后，再派人把消息送出去的，只是消息送到那些人手中，就有些迟了。
当初在战场上面的时候，能有多快把消息送出去，就有多快把消息送出去，完全不顾及送消息的成本。
四围成立之初，养了不少的信鸽，原本是准备给战场上的长久收集消息之用。但是后来规模越来越大，涉及的领域也就越来越多。
最开始的时候专攻消息这一块，所有的人手和精力都集中在这一处，所以说得到的消息可以说是宗槐国最快最准确的，但是后来涉及到的领域越来越多，注意力就慢慢分散了出去。
但是迅速把得到的消息送出去这个习惯，还是留了下来，毕竟消息快点送出去，那边的人就可以快点收到，这世界千变万化，有些机会瞬息即逝，得到消息早一秒钟，最后的结果可能就会有变化。
就像在石甄这件事情上，如果自己不知道祖母的身体情况，没有看到祖母吐血，怎么也不会珍惜跟祖母在一起的时间。
长久看着身侧的祖母，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父亲和母亲的爱，长这么大全部都是祖母在照顾。
当初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自己跟死亡离的这么近。当初脑袋被打破，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可是他知道祖母身体情况的时候，蓦地就觉得自己离死亡好近。
祖母就像是隔在自己和死亡之间的深渊。
祖母在时，自己也会想到死亡，会思考死亡。但是有祖母这一道深渊在，她距离死亡还很远，可现在祖母这道深渊慢慢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窄，让她感觉死亡已经放在了自己面前。
如果祖母去世，原本就冷清的石府，更冷清了。
“想什么呢？”
石甄用自己的胳膊肘扛了扛身旁扶着自己的长久，虽然还在往前面走着，但是很明显，她已经心不在焉了。
“在想祖母见到父亲跟母亲之后，会不会告状，说我小时候闯了多少祸……”
长久转头，开玩笑的说道。祖母已经坦然面对了她自己的身体情况了，她也假装自己可以坦然面对。
“告状？！………可不是！这么晚才娶夫纳侍，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孩子，等我到了那边，让她们托梦教训你……”
害怕死亡吗？
好像没什么害怕的。
只是……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长久，舍不得这世上只留下她一个人，再没有人跟他有血缘关系。
“……”
长久没有在开口接话，让父亲母亲托梦叫醒自己吗？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梦见过这两个人，在梦里的时候，是看不清楚梦到那个人的脸的，而对于父亲和母亲，她从来不知道真实的她们长什么样子。
虽然祖母的书房里是有留着两个人的画像的，但是画像终究跟真人是不一样的，是没有办法比拟的。
七两安排马车，石甄和长久坐马车回了石府。
%
李季在西苑凉亭里坐着，康慷今天给他请了绣花的师傅。
他正跟着师傅学针法，昆古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公子……小公子……”
昆古气喘吁吁，想要说的话连不成一句。
“怎么了？”
李季低着头认真看自己手中的针线，对于昆古的咋咋呼呼，早已经习以为常。
“长久……长久主子回来了！”
昆古今天忙完小公子院子里面的事情，就跑到前院跟别人唠嗑，正说着话，忽然就看到长久主子从府宅外面走了进来，他顾不得跟身旁的人说什么，转头急忙往小公子的院子里跑，告诉小公子这个消息。
“嘶……”
李季甩了甩自己的左手，从绣花师傅教他开始，他就小心翼翼，之前也不是没有绣过花，但是他总是小心看着，生怕会扎到自己的手指。
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有扎到自己的手指，结果听了昆古说的这句话，针尖直接扎到了手指上面，十指连心，疼的很。
“小公子……”
昆古急忙跑过去看小公子的手指，扎的不深，只是在手指尖上溢出一圈红红的血液，拿手帕擦干净之后，便不再一往外溢了。
康慷在厨房里面给李季准备中午饭，不然看到这一幕，肯定又要教训昆古了。
李季跟绣花的师傅说了一下，让他先离开了。然后匆匆回屋子里照镜子，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有没有凌乱，看自己脸上的妆容有没有什么瑕疵，再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什么问题，最后换了一根绑头发的飘带，才走出了屋子。
这次长久回来会带着那个联姻的皇子，他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输了。现在的时间也来不及换一身衣服了，但是今天穿的衣服也还可以。
昆古跟在李季的身后，看他的表情，仿佛比李季还要紧张。
长久刚刚从府宅外面走进府宅里面的时候，便看到院子里有一个身影，看到她便扭头跑了。
若不是认出来那个人是李季身旁伺候的人，还要以为这石府里出了什么不着调的细作。
方润和巫马思吉跟在后面，巫马思吉从码头下船开始，便有些紧张，坐在马车上面的时候，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下了马车往府宅里面走的时候，又有些同手同脚，看起来极为怪异。
方润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比他还要更冷几分。
许久没有回来，他都有些紧张了，更不要提，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巫马思吉。
从今天开始，石府里就要多一个长久的夫侍了。
“厨房在哪里？”
巫马思吉小声的开口问道。他没有什么技能，唯一会做的，就只有饭了，呆在厨房即使那些厨具他没有用过，但也会觉得熟悉。
因为只有待在厨房里，他才能有一点自信心。
“……”
方润是知道厨房在哪里的，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才刚刚踏进府宅的大门，就让巫马思吉去厨房做饭，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府宅里的仆人和丫鬟会不会觉得，他这个正夫给这个联姻的皇子下马威了。
方润抬头去看走在前面的长久，虽然巫马思吉刚才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相信长久也是能听到的。
果然，长久回头。
“水水……你先带思吉去厨房吧，一会吃完饭再安排他住在哪里。”
长久说的话是方润没有料到的，他以为长久会不让巫马思吉去厨房。
“嗯。”
方润点了点头，不太明白长久为什么同意他去厨房，这才刚刚进府宅啊，若是消息传回到纵央国，纵央国的皇上不会觉得他们石府对巫马思吉不好吗？
就在方润准备带着巫马思吉去厨房的时候，前面抱着小猫咪的石甄转身。
“不用安排地方了，一会想休息的时候，歇在长久的主院便好了……外面的宅子已经弄好了，一会吃完饭就过去看看，直接搬过去就好了……”
石甄开口说道。
当初决定要建造那个府宅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一天她搬进去的时候会如此匆忙。
石甄是怕她去世以后，长久舍不得离开这个老宅了，那外面建造的那个府宅就空下来了。那个府宅，算是她送给长久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她还是希望这份礼物长久能够用到，而不是摆在那里。
“祖母，我一会请人算一个黄道吉日，再搬过去，今天刚回来，在船上颠簸了那么久，你身子受不了，该好好休……”
说到最后长久有些说不下去了，再好好休息，便真的一睡不起。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日了。
祖母这是已经在安排后事了，祖母是害怕她在他离世以后不住到那边。
“算什么黄道吉日，今天便是黄道吉日……”
“好了，你快去厨房做饭吧……你做的饭啊！祖母最爱吃了……做什么都好吃，长久娶到你是她的福气……”
前一句话是对长久说的，后面那句话对巫马思吉说的。
长久也不再争辩，祖母想让她今天搬过去，那就今天搬过去吧。
住在哪里，她都无所谓的。
是不是黄道吉日，也都无所谓的。
祖母在，这个家就在。
祖母不在了，这个家……
方润带着巫马思吉去厨房。三斤跟在长久的身后，久一跟在石甄的身后。七两去长久的书房办事了。
“祖母……妻主……”
石甄再转身的时候，不远处有个身影走了过来，虽然已经在尽力保持大家的风范，可从步伐还是能看出他的凌乱和着急。
昆古跟在李季的身后，李季的腿长，又走的快。他走着有点跟不上，但是跑起来好像给小公子丢人了。
李季走过来的时候，长久和石甄都闻到空气当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李季身上散发出来的。
“嗯……腿上的伤好了吗？”
长久看到李季，没有什么情绪，原本没有准备说些什么的，但是忽然想起上次从农庄那边把他送回来，是因为骑马的时候伤到了腿，才开口问了一句。
“好……好了……”
大腿内侧，伤的地方有些尴尬，李季回答的时候，耳朵慢慢变红。
“好了就好，这几天府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长久扶着石甄往石甄的院子里面走去，李季跟在长久的身旁。
“没有……”
李季摇了摇头，他还往百灵农庄那边跑了一趟，并没有太关心府宅里面发生了什么。
此刻，李季突然有些后悔，这一段时间长久和祖母都不在府宅里面呆着，只有他一个人，他什么也没有关心，若是他有关心一些，也多多少少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跟长久还能多说一些话。
而不是只能摇摇头，然后再没有什么话题。
“那这段时间在府宅里做什么了？”
长久开口问道，其实她离开府宅的时间也蛮久了，但是并没有陌生的感觉。
当初从战场上面回来的时候，会有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到府宅门口不知道要用什么的心情进来。
而现在早已经习惯了，有的时候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出去，有的时候要在别的农庄里面呆着，呆很久才回来一次。
每一次从别的农庄回来的第一顿饭，一定是要跟祖母吃的。
以后再别的农庄办事，再从撤的农庄回来，那第一顿饭要跟谁去吃？
伤感的情绪慢慢爬上心头，或者说伤感就一直放在心里，从知道祖母身体情况的那一刻起，每一天都在不断的往上累加。
“……”
李季的手在衣袖当中紧了紧，这段时间他做什么好像也没有做什么。除了在床上养伤，便是发呆想她。也没有看书，也没有练字。
有的时候上街买些小玩意，在逐颜馆逛一逛，再去郊外的宅子待一会。
还有就是，今天染了一个指甲。
但是从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把自己的手放在袖子里面，没有露出来。
昆古看小公子不回答长久主子的问题，站在身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
“……在府里养伤，伤好了之后去逐颜馆买了些东西，还去郊外的府宅看了看……”
李季咽了咽口水，才开口说道，没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便没有吧，反正他也没什么一技之长，若是说他在屋子里看书练字，还跟自己下了下棋，自己都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在石府之前，一个人的时候，确实有可能会做这些事情。
倒是以为过来能看到那个联姻的皇子，结果方润正夫和那个联姻的皇子都不在。
若是刚才昆古跑回院子里告诉他消息的时候，他没有回屋子里面照一下镜子，他赶过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看见方润和巫马思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