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吉公子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客栈虽然在一个小城镇的边上，但饭菜味道还算可以，只是跟三斤的手艺相比，还差一些。
而三斤的手艺再和巫马思吉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我……我想自己做点东西可以吗？”
刚才去院子里不止是想透透气，还想看一看厨房在哪里。他生着病，不知道能不能给长久做饭吃，会不会把自己的病带给长久。
“思吉公子现在的身体情况可以吗？”
三斤懂巫马思吉的心思，昨天他跟七两生气，可还是在等七两和主子回来，心里担忧七两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喝水，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呗主子训斥。
后来七两和主子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喵十回来，他给七两和主子准备的宵夜，全部都进了喵十的肚子里。
“外面下雨了，等改日天气好的时候，思吉公子再去厨房做东西好吗？现在身上带着风寒，主子今天可能还要去山上，要是思吉公子再病了……”
三斤后面的话不用继续说，巫马思吉已经明白。
如果今天没有下雨的话……
巫马思吉转头去看窗外。
已经秋天了，没有稻田，没有枫叶，只有一场风寒。
伴随着淅淅沥沥秋雨的秋雷，忽而在空气中炸裂开来，惹人心惊肉跳。
雨细细密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打雷的天气。可传入耳朵的雷鸣声，向人们证明着它的威力。
一顿早饭在秋雨和秋雷的声音中结束。
居类山上。
景暮大师站在悬崖下的石洞边上，细细密密的雨丝从她的眼前飘过，没有一丝一毫沾染再身上。
“师父，今天长久小姐该不会来了。”
站在景暮大师身后的女子开口说道，她年岁比景暮大师要小，比长久的年龄要大，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独有的空灵。
“雨会停的。”
景暮大师伸手，让雨丝落在了自己的手中。悬崖下是一条大海分支出来的河流，因为下雨的缘故，波涛汹涌。
——雨会停的
——她们会来的
景暮大师的意思，她明白。
只是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长久这边，吃过早饭就直接带着巫马思吉和方润上了马车。七两带着斗笠赶车，三斤想要坐在她旁边的，被七两冷着脸看了一眼，最后只能乖乖进了马车。
昨天跟七两生气的事情，用不着七两哄，早已经烟消云散。他不知道自己对七两的爱，这样消耗能消耗多久。
他想，就算有一天他的爱和勇气全部都消耗殆尽，七两的一个微笑就能让他浑身充满能量。但是，七两的笑容很少。
坐在马车车厢里的三斤看着主子怀里的两个男子，心里叹了气。
主子刚才上马车的时候，是抱着思吉公子直接上来的，这要是在石府，主母肯定要拿拐杖敲打主子了。
方润正夫的地位在思吉公子名分之上，方润正夫还没有上马车，主子就抱着思吉公子上马车了，他们做属下的管不到主子，也不觉得主子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可要是放在主母那里就是大问题了。
还有就是方润正夫的眉毛，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今天的眉毛怎么画的这般怪异？主子难道没有提醒方润正夫一下？方润正夫画完眉毛也没有照镜子吗？
九月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就下雨，方润正夫的眉毛还画的出了差错，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思吉公子的病情好转了几分。
刚才长久抱着巫马思吉上马车的时候，巫马思吉也觉得不妥，抓着长久的衣领，愁眉苦脸。
长久笑着说又不会摔了他，不用抓那么紧。
站在长久身后的方润看着长久与巫马思吉调笑的样子，多希望长久怀里的那个人是他。
不管怎么让自己放宽心，还是不能容忍她的身边有其他人。就算他怎么明白长久的身边不可能只有自己，还是会因为她身边有其他人而难过。
长久把巫马思吉放到马车车厢里以后，又转身掀了轿帘，对方润伸手。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长久闭目养神，巫马思吉和方润分坐两边。长久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衣衫颜色的饱和度比较低，看起来甚是养眼，衣领，袖子和下摆的地方，用浅桔色的线绣了花纹。
长久的衣衫在石府的时候，是有专门的人准备的。在外面奔波的时候的，一般把三斤带在身边，就由三斤安排。三斤的安排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巫马思吉穿着一身浅黛紫的衣衫，饱和度也很低，跟长久坐在一起很般配，没有丝毫的突兀，他的衣服也是三斤准备的。梳妆打扮也是三斤帮他做的。
他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陪他漂洋过海去宗槐国。他也没什么好强求的，皇宫中的宫人都知道他好说话，求他联姻离开的时候，不要带他们过去。
后来，他离开的时候，真的没有带一个人走。
那些在皇宫中陪了他长大的锅碗瓢盆他都没有带走，何况那些根本不想跟他走的人呢。
方润一身素白色的衣衫，只是今天的眉毛有些奇怪。原本早晨他洗漱以后自己梳妆打扮着，长久图片拿走了他手中画眉的小笔，说要试一试给他画眉。
方润觉得新奇，还没有女人给自己画过眉毛，姐姐也没有。他以为长久拿过自己手中眉笔的动作熟捻，抓着眉笔的动作也颇为熟练，已经做好了让长久给自己画一个美美的眉毛的准备。
最后照镜子的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长久平常写字的姿势跟抓眉笔的姿势一样，否则长久抓眉笔的动作那么熟练，画出来的眉毛却不敢让人恭维。
倒也不是长久的眉毛画的很过分，只是看起来有些怪异罢了。
“还有时间，要不你洗了再画一次吧。”
长久看自己在方润脸上留下的成果，并不满意。
她刚才盯着方润画眉的动作盯了许久，之前在石府的时候她也见过方润他们早起画眉的样子，还以为会很简单。
的确，抓着眉笔的动作很简单，她十成十的学会了，可画眉毛的精髓她好像暂时没有办法领悟到。
“你……这是第一次画眉吗！？”
看长久拿眉笔的样子，方润还以为长久会画眉，姐姐口中的长久无所不能，不止会上阵杀敌，还会种地养花，琴棋书画，姐姐说当初长久若是没有做武将，文官也做的行。
“不然呢？你觉得我还给谁画过啊！？”
长久抬手捏了捏方润的脸颊，拍了胭脂的脸颊捏起来软软的绵绵的。
“没……没觉得你给别人画过。”
方润用力憋着笑意，长久若是没有给别人画过眉毛，那他现在的眉毛就是长久第一次给男子画眉毛，想到此，方润觉得镜子里的眉毛越看越顺眼了。
若是第一次画眉的话，有这个水平，真的很厉害了。
“你第一次画眉毛的时候也这么奇怪吗？”
长久抬手想要去摸一摸她给方润画的眉毛，被方润躲开了。长久给他画的眉毛不太完美，若是再被长久蹂-躏两下，可就是真的没有办法见人了。
那个时候就真的只能把长久画的眉毛给洗掉，然后他自己画了。
“嗯，第一次画的时候不会画，抓眉笔的样子都是学着师兄的样子，最后画出来的眉毛完全丑的不能见人，师父说以后我再画那么丑的眉毛，就给我把眉毛全部剃了。”
想到第一次画眉毛的时候，也是蛮搞笑的，下山买粮食的时候偷偷给自己买了一根眉笔，用切菜的刀子削了削，结果一刀子下去，找半根眉笔就不见了，平常切菜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这刀子有这么快。
后来学着师兄画眉的样子画眉，越画越丑，越画越丑。
“那后来你的眉毛保住了吗？”
长久已经在脑海里想象方润的眉毛全部都剃掉，会是什么样子呢？
“自然是保住了，不然师父要剔眉毛的时候，我肯定就从山谷里跑了，后来也不会学了这一身医术。”
方润当时都已经规划好了下山的路线，如果等下次师父不满意他的眉毛，要剃掉的时候，他就跑出去不回来了。
后来师兄手把手的教他画眉，没有两天，他画眉毛的技术就突飞猛进，慢慢慢慢画眉毛的技术一天一天好起来，他一整套的胭脂水粉也都买齐了。
有一次他磨药的时候用了胭脂水粉，师父直接当着他的面，把胭脂水粉全部丢到悬崖底下。
师父说他认识那么多草药，看过那么多的医书，就不能把捉虫打兔的时间用在研究胭脂水粉上面，用药草自己做一点胭脂水粉。
“你第一次画眉的时候多大了？”
脑海里想不出来方润没有眉毛的样子，可是要真把方润的眉毛剃了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长出来。
“……”
长久问的问题，一下子把方润给噎住了。他不太想告诉长久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画眉的，之前他听别人说男子开始画眉的年龄，就是开始懂得情-爱的年龄。
他开始画眉的那个时候，已经知道长久了，但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清楚长久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姐姐给他讲长久的故事，刚开始他只当是姐姐的朋友，只当是姐姐生活里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所以给他讲她朋友的。
后来姐姐口中讲的长久的故事越来越多，他明明没有见过姐姐故事里的那个人，可他觉得那个人已经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
师兄做了芹菜炒肉的时候，他会想起姐姐给他讲的长久自己一个人吃完了一盘芹菜炒肉，姐姐碰一下都不行。
说是什么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芹菜辛辛苦苦长出来的，怎么能让姐姐不劳而获。他在吃师兄做的芹菜炒肉的时候，忽而觉得师兄做的这盘芹菜炒肉一定没有长久吃的那盘好吃。
按理说他跟师兄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算都是他跟师兄会更亲近一些，他怎么会觉得师兄做的芹菜炒肉比他素未谋面的另一个人吃的芹菜炒肉还要好吃。
师兄炒的芹菜也是辛辛苦苦长出来的。
后来，他才明白，就算素未谋面，他也早已对姐姐故事中的那个人心生好感。
他有试图给自己对长久的好感找过理由，他有想过是不是因为在山谷之中，师父和师兄都是男子，他的生活里没有女人，除了姐姐和姐姐故事里的那个女人，他真的再不认识其他的女人。
他有试探的问姐姐希望他什么时候嫁人。
姐姐反问他，希望什么时候嫁人，想要嫁给怎样一个人。
他问了姐姐一个问题，姐姐还给他两个。
是啊，他自己希望什么时候嫁人？
他自己想要嫁给一样怎样的人？
两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方润的心里，晚上方润彻底失了眠，坐在山谷的树林里，没有心思捉虫，也没有心思打兔，满脑子都姐姐的问题，满脑子都是长久。
——也许，长久就是姐姐问题的答案。
这个念头在心里面蹦出来的时候，方润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长久是姐姐问题的答案，那很多问题都有了解释。比如为什么他觉得长久吃的芹菜炒肉，比师兄做的芹菜炒肉要好吃。比如夜深人静的晚上，素未谋面的长久会钻到他的梦里。比如抄药方的时候，为什么落笔写下的字会是长久的名字……
他与长久素昧平生，也许长久的长相很丑，五官都不端正的那种。也许他见过长久的长相以后，就不会对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了。也许是姐姐不停的跟他念叨长久的故事，所以他恍惚觉得自己喜欢那个人了。
他问姐姐要了长久的画像。
姐姐说下次来看他的时候，给他带过来。
他在山谷里乖乖等着，平常看医书都刻苦努力了几分。
结果，姐姐后来没有带长久的画像过来。
方润当时在心里认定，长久一定是长的太丑，所以姐姐连她的画像都不好带过来让他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