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大明朝之扬州1645 > 第十一章 肝痛
    扬州府,有众多庄园。

    在一处景观怡人的小院内,种满各色花草,还摆设出一个池塘。

    池塘侧,排着一列椅子。上面坐有一名大官人,身穿常服。还有一名服饰华丽的商人。在椅子下面,有一名推拿手在给他们按摩。

    而在木椅的对面,还有一些下属官员,候命在一侧。

    一名穴推拿手,正在给一名矮黑汉子按摩脚掌。慢慢寻找着,确定了一处穴位,用手指重重地按了下去,又四处推拿了一阵。

    对面的矮黑汉子似乎感到了一阵痛苦,手握成了拳头,咧着嘴发出嘶嘶几下。

    推拿手抬头望了下,看到如此痛苦,说了句话,出语:“史老爷,依我看啊,你的肝,是有很大的问题呀。”

    对面的矮黑汉子试着放松了一下,呵了口气,回道:“确实如此。最近我日夜忧愁,饮食混乱,缺乏睡眠,总是肝胆皆痛。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呢?”

    推拿手看向对面,说:“因为啊,当我帮你按摩的时候,按住太冲穴之后,你已经很痛。这个太冲穴位,是看你的肝啊。”

    说完,推拿受又得意得咧开嘴笑了一下,继续做按摩。

    旁边的商人听到后,也笑了笑,言:“肝痛是很惨的啦,但我见过最惨的是,肾不行呀。”

    矮黑汉子听后,也笑了,轻语:“确实。”

    推拿手继续给顾客按摩,而矮黑汉子说完,就朝向下属官员里面,点了一下头。人群里的幕僚们互相望了几眼后,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了出来。

    矮黑汉子闭上了眼,道:“曲从直知府,你来说说吧,如今夏收的数量有几何?”

    这名知府曲从直,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面容而言,略微显得老了。他的喊叫却犹如洪钟,并不显得苍老。他开始大喊汇报。

    “田亩清算完毕,夏季的收成也统计好。”

    “扬州府所统辖,耕田十万顷以上,计算作亩,则有千万。天公作美,两季预测,每亩收成三石以上。”

    “米麦收成合计,有三千万石。”

    “这是全年所计,目前仅仅征收了夏粮,秋粮尚未征收。”

    “赖得上下官吏通力协作,还有幕府标营的各地驻军帮忙,夏粮已收获完成。但目前早稻刚过,所产出收获米麦也仅仅五百万,至于税收则要另计。”

    “明朝祖制三十税一,如今国难当头,具体的税率还需重新计算。只是即使调高税率,耕田的农夫尚且要养家糊口,也缴纳租税给地主,官府税收的数额,也仅仅是一亩收获之二三成左右。”

    “现今而算,待夏季税收征集完毕,全用二三成作为数额,合计不过也一百余万石米麦。至于秋粮,希望苍天庇佑,扬州府会丰收,届时税收可以高达数百万。”

    “以十万大军为例,每人一年六石,一年六十万石。”

    “若是夹杂民夫劳役,人数要增加数倍。编制军队和劳役达到五十万,则需要三百万石,并且需要犒赏抚恤,军饷和通用消耗,合夏秋两税或许可以满足消耗,但是如何使用,还需要耐心度量支出。”

    商人从头到尾,都在微微俯身靠近,一直仔细地听着。

    而矮黑汉子也听着,而且在按摩下,不断发出嗯声。有时候推拿手用力狠按穴位,矮黑汉子似乎感到了痛苦,又发声:“嘶——”

    等这一次的汇报结束,商贾又倚靠在椅子上,对矮黑汉子拱手出言:“贺喜督师阁下,实在是老天爷庇佑江北扬州之地。”

    这名说话的商贾,身穿丝绸长袍,头戴角巾,作出微笑状,面容十分和善。又接着言:“鄙人呐,作为扬州商贾行会的总商主持,负责代表和传递各大小商贾的话语。能听到这种消息,也感到十分地高兴。”

    幕僚群里的众人,也跟着脸上露喜,眼角略弯,纷纷说起来。

    “这才仅仅是扬州府,若是加上凤阳,淮安各府,则有更加多的。”

    “哎,可惜那两府都驻扎二刘藩镇,不过户部肯定会尽力而为”

    “那两府都是别人的地盘啊。凤阳,刘良佐,广昌军镇。淮安,刘泽清,东平军镇。”

    “而且任命已经定下,新的巡抚会前往这两府。淮安巡抚,是田百源。凤阳巡抚,是越其杰,马士英的姻亲。”

    给矮黑汉子按摩好了,推拿手又在说:“军门,在下劝告一下,还是别熬夜了吧。”说完,换了一个椅子,转而去给商贾进行按摩。

    这名矮黑汉子合上了双眼,默默地想着什么。

    旁边的总商主持在被按摩后,开始惨嚎了,发出啊啊啊啊的大叫。

    矮黑汉子似乎在低声道:“是时候调集标营,到淮河一带各处布置防御。哪怕是我自己来带队,我也要进行北伐。不过在此之前,先要解决军饷的燃眉之急。”

    ...

    …….

    一阵大叫后,商贾躺在椅子,显示出舒服的样子。对着旁边,说:“督师,依这么看,想要充实库房,还要等到秋粮收获才行,那可才是大头啊。”

    矮黑汉子没有接这个话。而是说起了其他事情。

    “昨天扬州府衙的治安队,在城内严查走私。”

    “有一群穿越者在贩卖私盐,城中一共查抄了三十间穿越者卖盐店,逮捕上百人。其中有十名穿越者,会被吊死在城楼上。”

    “扬州幕府已经组建行盐衙门,所有借贷的商贾,都有授权,进行食盐贩卖。”

    矮黑汉子皱着眉头,俯身靠近对一侧说道:“总商阁下,幕府的诚意十分的充足。那么给幕府的百万贷款,在上次议事以后,行会诸君应该都同意了吧?”

    总商露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说:“答应了,答应一百万。”

    矮黑汉子的眉头,放松了一下。

    幕僚们的众人和听到一件喜事一样,都在互相张望,说这一些话来互相鼓励。

    这知府也上前,问:“那么利息呢?”

    接下来,总商缓缓地说出借贷情况。

    “这次贷款有一百万,数额巨大,昨晚召开议事,许多人都觉得利息至少一成不可。”

    “不过嘛,鄙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劝服诸位,仅用五万利息则足够。”

    “行会终于答应,利息八厘九,每月计算利息一次,贷款时间为一年,复合计算利息十二次。”

    “还贷分十个批次偿还,时期一年,每三十六天为一期,每期付款十万五千。”

    “总共连本带利,合计有一百零五万两白银。”

    “先行扣除五万利息,商贾行会将筹措九十五万两白银,逐个批次发放。”

    这名总商说完了。

    矮黑汉子端正了一下身体,对一侧问:“先行扣息...那么偿还数额如何确定,还是要偿还一百零五万白银吗?”

    对面的商贾对他回语:“督师阁下,利息已经扣除了,幕府就是偿还一百万即可。”

    矮黑汉子的眼皮跳了一下。轻语道:“听起来怪怪的,怎么感觉还是吃亏了。”他摇了摇头,又向对面继续问:“第一批贷款多少,什么时候可以送入户部?”

    对面则回答:“行会总商是有百万白银的,但是一时之间,也无法筹措。这几天之内,有第一批二十万两白银,将会送进幕府户部。”

    总商耸肩了一下,又说:“这还是赖得数位富豪慷慨解囊,才凑足二十万两白银。”

    有一名幕僚在人群里,说:“哼,区区二十万也配叫慷慨?总商,这才二十万两,对于商贾行会不过小数目有啊,恐怕和慷慨算不上吧啊?”

    总商听到了,躺在椅子上大笑着,对那幕僚说:“算得上啦,其实我们商贾做生意,做生意也要花钱呐,手里余钱也不多。”

    ...

    商贾则在挥动着手臂,做着夸张的动作,显得很激动,继续说了下去。

    “第二批有三十万两白银,将会在八月之内,送达幕府户部。剩余的四十五万,会在九月份内送达户部。”

    “这个速度很迅捷了,好多商贾宁愿放下手中的生意,也要拿出银子,给幕府进行资助”

    “督师阁下,那么那么幕府,怎么样偿还本金利息呢?”

    而矮黑汉子合上眼,揉了一下额头,回道:“幕府会从盐引收益里面抽调,偿还贷款。”

    总商重新躺在椅子,受着推拿手的按摩,又说:“督师阁下,我们是相信你的。只是我们实在是想要知道个底,到底能不能偿还,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吧。”

    矮黑汉子抬头,望向着人群里,说:“施凤仪出来,你来解释吧。”

    在幕僚群处,曲从直知府后退,让在一旁。而身边有一人走了出来。

    他上前拱手道:“在下施凤仪,最近正在重新整理扬州盐引政务,与户部所统计度量行盐,幸得户部人才济济相助,得以统计清楚。”

    接着,他端着一本文书,详细地解释了扬州盐政。

    “扬州幕府统辖两淮的盐票,安排如下。”

    “旧额中,岁行大引盐七十万五千引,淮南例行五十二万引,每引馀课八钱,共银四十二万,淮北例行一十七万引,每引馀课八钱,共银十万五。”

    “共课银五十二万,每引引价五钱,共三十五万。”

    总商听了后,啊了几下,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稍微颔首几下,又在插话出语:“算下来尚缺十三万,这只有八十七万啊,余下如何补齐?这可不是一百万两啊。”

    行盐使继续在说:“自然会颁发新的票价票数,馀课一项,原淮南淮北徵银五十二万馀两,改额系至五十五万两。引票一项原三十五万,升额系四十二万。”

    他翻了一下文书的书页,接着言:“所有引七十万,每引加价一钱,可加银七万余。至于课税,淮南所行,升半钱,即是五分,有多三万两银子。税价相加,共计十万有余,除了这些,再调解扬州贮存食盐,折价三万八千馀两,出售予市场。”

    施凤仪最后行礼,道:“总而言之,量力行盐,户部也可以勉强凑足百万之利润”

    说完,这名行盐使就继续静静地站着。

    矮黑汉子露出了微笑,对着一侧道:“盐引这个东西。你们都很熟悉了,这样可以放心了吧。所得利益,数额有一百余万,足以支付这一次的贷款。”

    总商坐在椅子上,则在哈哈大笑,大力地拍起了手掌,回语:“既然盐引售卖后,用盐引的收益还贷款,那么我们就放心了。这次借贷,必定无虞。”

    几刻后,按摩结束。

    总商早早就告辞先离开,他应该是迫不急的地回去告诉各大小商贾了。矮黑汉子也带着一众幕僚,离开了这处庄园,去幕府衙门继续办公。

    ...

    幕府衙门内。

    矮黑汉子让众幕僚回去自己的位置,只带着知府到大堂。

    在路上,对着这名知府,吩咐了几句。

    “曲从直,麻烦了,必须监督此事,催促这些商贾尽快把贷款送入户部吧”

    “等到借贷钱款进入户部,军饷之事应该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只要能下发安家费,大军就可以开拔出战。让骑手带着军令,传到标营在城外的军营。”

    走进大堂内,有许多人都在桌子前忙碌。

    矮黑汉子高喊了一句,叫:“文书官快点出来,准备笔墨,开始写军令。”

    喊完,这矮黑汉子走到了到一张桌前,查看最近的重要汇报书。扫了几眼,扫到一面文书,拿起来看一下标题与署名,轻轻地发声:“咦?”

    这是一面关于盔甲的建言书,是从千夫长袁思焕处送来的。

    矮黑汉子起来,细细地看着。

    突然发出笑呵声。

    矮黑汉子面对旁边,问:“看着不错啊。从直,扬州军械处的甲叶片,还能编制多少盔甲?”

    曲从直回答:“现在存留的一批甲叶片,到月底可以赶制编织数百副。”

    矮黑汉子走近了这名知府,把文书交过去对他说:“你看看,照这样编织一批吧。”

    说完,就走到了一副舆图前。

    这副巨大的舆图,正在被摆在墙上。图中的扬州府城,布满了靛蓝和红色。

    文书官摆好了笔墨,过来说:“学子卢渭生,在此准备就绪。”

    接下来,矮黑汉子说出了一串军令。

    …….

    “千夫长袁思焕,于本月,率领所部士兵,一千六百名,入驻扬州。”

    “副将史德威,于本月,率领所部士兵,三千士兵,入驻扬州。”

    “副将刘鼎维,于本月,率领所部士兵,四千士兵,入驻扬州。”

    这一串话语,被书写在几张军令纸上。

    随后,盖上了督师大印,矮黑汉子再签字在军令上。

    矮黑汉子把他们交给了知府,说:“去吧,从直,拿军令传达各个军营。”

    这名知府拱手行礼一下,快步地走出了大门。

    ...

    矮黑汉子又看了几张文书,渐渐地皱起了眉头,把文书都放下了。

    在大厅内,踱步了一阵,自己低语道:“都是应天的坏消息。应天城内的勾心斗角,实在是太多了,我已经很疲劳了,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我必须要提醒皇上,让他意识到如今的时局。”

    说完,就站定了,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

    他对一侧说道:“渭生。准备宣纸笔墨,我要在写一封奏疏,送至应天,呈于陛下。”

    文书官听到后,反应很快,瞬间就把笔墨准备就绪。

    矮黑汉子在大厅不断的徘徊,一边在说着,而文书官卢渭生则在桌前,一直执笔书写着。

    毛笔蘸上了墨水,在宣纸上慢慢地写出了工整的汉字。

    …….

    自古以来,凡是中兴的皇帝,都在巩固基业,开拓疆土,直到满足自我。

    汉朝的光武帝攻下了汉中,继而要攻陷蜀川,这就是得陇望蜀。收复天下,这才能满足。

    宋朝的赵构继承皇帝,只有半壁江山,他只想着守住自己的江山,没有想过恢复祖宗的江山,所以,这也满足了。

    皇上,今天怎样,才能算满足呢?

    黄河水流丰沛,昔日的福王,受封于中州,在黄河滋润下,享受广袤的田野大地。以此来看,皇上没有中州,这是不足的。

    若是把应天城当作都城,那么刘邦当初也仅有秦川之地。刘邦占据秦川,加以利用,最终征服天下,看来和汉朝的刘邦相比,皇上也是不足的。

    虽然,昔人也云,向内反省自己,是重视害怕失去,多过重视渴望获得。

    所谓的内部,有人说盔甲匮乏,武器不足,缺少战马,将士面对敌人懦弱,并且面对朝廷骄狂,怎么可能成功呢?也有人说用尽全力去图功,直到成功的。

    我认为,做事情不能孟浪,而意志则必须坚韧。

    有人说越王的勾践,为人能辛苦。

    什么叫辛苦?不会沉迷于美酒和妓女,不会追求豪华的皇宫,也不会追求各种珍贵的宝物或者玩具。都是不会把意志放在玩乐上。

    更何况我们今天呢?

    燕都沦陷后,所有的后宫女子,全部变成一滩血!

    所有的园陵,都被长出野草,被兔子所筑巢居住。

    我常常登上扬州城楼,望着北方,痛哭流泪。我又感慨,我朝有两次灭亡。朱允炆因为过于宽仁,灭亡了。先皇也因为过于果断,于燕都灭亡。他们的灭亡,都不是因为失德。

    昔日的皇帝已死,今天叛逆却比比皆是。先皇的怨恨,他的哀怨,一定会比朱允炆更加多。

    希望皇上,每日和盔甲兵器一起,枕戈待旦。

    对于叛逆俘虏,则束缚起来,加以惩罚。

    把叛逆的心脏刺穿,装满一碗心脏血,用来祭祀先皇在天之灵。

    只有这样,才能长伸痛苦。

    越王勾践的对手,叫做夫差。夫差要求身边的侍卫,每天对自己喊一句,你有没有忘了,是越王杀死了你的父亲!他当初复仇的意志是多么坚定,但是多年后,夫差也懈怠了,以至于享受安乐,沉醉于西施的胸怀里,忘记了仇恨。

    最后勾践趁此机会,在越国内,高呼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卷土重来,杀死了夫差。

    皇上,请把这个当作前车之鉴。

    我恳求皇上,记住耻辱,并且常常通告天下臣民。

    不然的话,皇上在高位一旦松懈,低位的臣民必然加倍去松懈。

    当有一天,大家都不再记得亡国恨,只知道游山玩水。大明的使者去高丽,面对遗民与国王,只能大声哭泣。而皇上的诏书不能通达黄河,湟水。

    届时,我就忘记中国啦。

    本来是要用雄心壮志,驾驭战马,高喊迟早直捣黄龙。却把雄心浪费在毛驴上,口中却说杭州的西湖,能够享乐养老!

    如果真变成如此,列代祖宗的幽恨何时舒展,灭国的深仇怎样报复?

    我再恳求诸多大臣,可以去深深地反省一下。

    宋朝南迁,尚且消灭两湖的贼寇,岳飞占据两湖,稳固南方各省,再以此作为北伐大本营。如今大明的川蜀,首府芙蓉城已被攻陷,明军在川东重庆苦苦地支撑。

    而且南方的各个省份,两浙,武夷,岭南,两湖,云梦,川蜀,统统都正在烽火大起,警报四出。

    中国大地,危如累卵。

    北方只有被烧毁的房屋,南方没有享乐的堂屋。

    徒劳说王业不偏安,呵——!

    难道跑到了一边,就能够安乐了吗?只是空口白话吧。

    靠跑,是不能安乐的。

    北方的匈奴,李贼正在交战,没时间顾及南方。如今我们要未雨绸缪,趁这个机会,遣派军队重新光复北方,布置兵力,去防御各地重镇。

    快点呀,快点呀!

    皇上,再晚一点,那么我们就来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