瑽瑢循声望去,见门口逆光处站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阳光为他明黄色的衣服缝上一层金色的边缘。
他的脸色青白,眼神里透露出被多年疾病拖垮的疲惫,衣袖里划出一段细瘦的手腕,看起来似乎风吹一下就能被折断。
这个人,瑽瑢不久前刚刚见过。
那时他尚在景德寺里,是为父祈福的太子殿下。
“朕?”容妃突兀的笑了一声:“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容妃娘娘该改口了。”太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行至皇后面前,拂起衣袍跪地行礼:“儿臣参加母后。”
从瑽瑢这个角度看去,皇后眼底好像有点点泪光在闪动,她的嘴唇扇动了两下,终于轻轻吐出:“陛下。”
陛下?
朕?
瑽瑢脑海里划过一种可能性,一下子被吓得脚都软了。
还好辛袂发现了她的不对,及时走到她身边扶了她一把。
“多谢。”瑽瑢轻声和他说道。
辛袂安慰般的朝她笑了笑:“别怕,我在呢。”
辛袂的手捏紧了她的手,就像和当初陪她一起进大理寺去审问吴禳的时候一样,热量和力气顺着手蔓延过全身,短短五个字却给了瑽瑢莫大的勇气。
“什么陛下?”容妃一把推开手边的杯盏,陶瓷落地即碎,溅起清脆的声音,割破容妃华丽的裙摆。
她满脸写着张皇失措,完全不复往日的雍容华贵:“宫中明明没有响起丧钟,陛下尚未驾崩,你如何敢自称为‘朕’?”
“难不成……”她连连后退,差点被椅子绊住退,幸得她身边的宫女出手拉了她一把,她踉跄着扶住桌脚:“你……你竟敢篡位?”
“篡位?”太子微微蹙起眉,似是不满于他听到的词汇,轻轻摇了摇头:“父皇禅位于我,容妃娘娘为何污蔑我篡位?”
“禅位与你?”容妃冷笑道:“谁知是不是你拿着剑逼他写下昭示,或者说陛下这病原本就来的蹊跷,我哪里知道是不是本来就是你做的。”
她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我这就去告知天下人,太子无才无德,逼宫篡位!”
瑽瑢觉得她大概是想死想昏了头了。
她身边的宫女连忙阻拦她,被她一手甩开:“贱婢!他这种人理应为天下人所不齿,你为何帮他?”
“娘娘……”宫女也急了,伸出手想拉住她的衣袖,犹豫了片刻还是连容妃的衣角都没敢碰到就放下了:“您莫要再说了。”
“我为何不能说?”容妃此刻更是连基本的仪态都顾不上了,大步走至太子跟前,手指快要戳到他的眼睛:“我好歹也算是她的母妃,难道他刚刚才对他父皇兵戎相向,现在又要对她的母妃行不敬之罪吗?”
皇后没有出声阻止她这样的行为,瑽瑢总觉得这是皇后已经不屑于和她斗争了。
更何况她望向容妃的眼神已经不再有感情,没人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太多。
“太上皇之妃贺氏,居妃嫔之位,谋害皇嗣,诬陷丞相千金,时隔多年,仍不知悔改,处死。”
“你有什么资格降罪于我?”
“你还不能认清现实吗?”皇后缓缓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走下来,移到容妃面前,用尖尖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
她凑近容妃耳边,呵气如兰:“我的儿子,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他就是法。”
随后她放开了容妃的脸,轻轻的拍了拍袖子,不经意的说道:“我们的斗争,在你五年前喝下我托沈玦瑢送你的百合花时就已经结束了。”
沈玦瑢!
瑽瑢本来都已经认定了就是容妃自己搞的鬼,保不住孩子故意把罪名栽赃到沈玦瑢头上来,最后由自己背了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