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上,它比普通的悲情更加复杂,因为它的后半段要求把文姬归乡之喜与骨肉分离之痛融合在一起,离别的悲怨自然是要盖过喜悦的,可又不能被完全掩埋,听不出一点端倪来。
这其中的怎么盖,能盖成什么样,就得看弹奏者的本事了。
瑽瑢抿了抿唇,死死盯着庄絮絮面前的琴弦。一双耳朵竖的老高,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错误。
直到这首曲子弹完了,她也没能从鸡蛋里跳出一根骨头来。
曲调里的悲伤先是娓娓叙来,后来达到制高点的爆发,再更上一层楼,两种情感像藤蔓一样互相交织,相伴始终,把这种浩然之怨扩展到了最极致,使闻者不胜悲切。
瑽瑢很气馁。
她可是来挑错来的!而不是为了欣赏庄絮絮突飞猛进的琴技。
琴音渐渐消散在风里,瑽瑢低着头,疏竹递上来一杯茶,她喝了一口,逐渐从余音中走脱出来。
冷静之后,她仔细一想,才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
原本自己与庄絮絮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见的面,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可自己今天为什么处处挤兑她,还不肯正视她的进步呢?
瑽瑢放下茶盏,往庄絮絮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仍端坐于琴前,双手交叠放于膝上,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眼睛却晶晶亮地看着辛袂。
辛袂朝着庄絮絮笑了笑,瑽瑢心里莫名的就窜起了一股无名火。
恐怕庄小姐弹琴不是为了给大家助兴,而单单只是为了给枢密使助兴吧?
最气的是辛袂,人家给他眨个眼睛,他就对着人家笑。
瑽瑢从来没有觉得辛袂的笑容这么碍眼过。
她气鼓鼓的走过去,辛袂还没反应过来,瑽瑢的手就重重的拍上了他的肩膀,发出一声闷闷的“啪”。
“不许笑,笑什么笑!”
辛袂:“?”
庄絮絮拿起帕子遮住嘴角,却遮不住笑到上翘的眼角:“沈小姐何必紧张。”
紧张?
她要是认得紧张这两个字,她沈瑽瑢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当名字好了!
瑽瑢冷笑一声,刚要反驳,就听见庄絮絮说:“再说了,沈小姐还没当上枢密使夫人呢,怎么就摆起了架子?”
这话委实说的有些露骨了,一般的女儿家都是不敢说出来的。也亏得庄絮絮生在从三品的将军府里,还能大大咧咧的在与其他贵女的交际中混的如鱼得水的。
瑽瑢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当即就回了句:“等我当上枢密使夫人,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蹦跶?”
“......”
周围忽然陷入了沉默,尴尬变成一个锤子,重重击向瑽瑢的天灵盖,把她生生敲醒了。
瑽瑢后悔的直想咬舌头。
庄絮絮也很糊涂,往日她用这招击败了不知道多少个想和她抢枢密使的女子,哪个不是羞得脸红,指着她“你你你”个没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的?
怎么到了这位丞相府的小姐身上,这招就不管用了呢?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被当做商品夺来夺去的枢密使。
辛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笑起来,温柔地看向身侧的小姑娘:“真的?”
小姑娘正忙着找地缝,没空理他:“什么真的假的,当然是假的。”
“可我当真了。”
瑽瑢:“???”
“别吧。”瑽瑢和他打商量:“我刚刚只不过是随口一接,你也权当随耳一听,然后我们大家都当无事发生过怎么样?”
“可以。”辛袂说道。
这头的瑽瑢和另一头的庄絮絮才送了一口气,辛袂又补充道:“但是这样我会很受伤。”
瑽瑢:“?”
“所以。”他缓缓接道:“你得对我负责。”
瑽瑢便觉得他这一定是在开玩笑缓解气氛了,于是配合地问道:“枢密使想要我怎么负责。”
“不用很复杂。”辛袂说道。
“嗯。”瑽瑢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不是很难。”
“可以。”瑽瑢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瑽瑢小姐而言可能只是举手之劳。”
“行。”瑽瑢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复杂,不难,还是举手之劳,那再好不过了。
“以身相许就可以了。”
“好。”瑽瑢顺着刚刚的力度和趋势满意的点了点头。
“???”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