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先生,我想听您唱。”
甄琰想了片刻,拊掌击节,就着瑽瑢刚刚的曲调唱起来:“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梅雨过,萍风起。情随湘水远,梦绕吴峰翠。琴书倦,鹧鸪唤起南窗睡。
密意无人寄。幽恨凭谁洗。修竹畔,疏帘里。歌余尘拂扇,舞罢风掀袂。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
唱完之后,瑽瑢却许久没有动静,连带着呼吸都越来越平静。
甄琰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
眼前的姑娘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好像随时都会振翅起飞的蝴蝶一样。一绺头发掉下来落在腮边,两颊呈现出可爱的桃粉色。
她睡着了。
甄琰轻轻托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这里挪了挪,方便她睡的更舒适一点。
瑽瑢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嘟了嘟嘴,甄琰立刻停下来,紧张地看着她。
所幸她并没有被惊醒。
甄琰送了一口气,更加轻柔地帮她换了个睡姿,自己却为了迁就她而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手悄悄覆上了她的手,五指微微向里扣,握紧了她。
同时用身体挡住了飞溅起来的水花,也防止了她不慎掉下去。
暖意从手心里传来,甄琰记起不久前的一个疏松平常的午后,当时他见瑽瑢面带倦意,就给她讲了个故事。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讲的是陆放翁与其妻唐氏的故事。
陆放翁与唐氏伉俪相得、琴瑟和鸣,却被其母棒打鸳鸯,两人七年之后再逢,写就《钗头凤》。
现在想来许是自己讲的太无聊了,瑽瑢也没有认真听下去,不然怎么会背出“红酥手,黄縢酒,两个黄鹂鸣翠柳”这样可笑的话来?
不知道陆放翁听到会不会气的掀开棺材板来斥责她,单是甄琰都忍不住想笑了。
对了,他还记得当时瑽瑢问了他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甄琰抬起头,闭上眼睛,记忆里瑽瑢如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一样:“先生,如果是你,你该如何?”
“如果是我,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瑽瑢的。
瑽瑢不解道:“为什么?”
甄琰就没有再说话了。
回到眼前,甄琰重新睁开眼睛,低下头,嘴唇贴近瑽瑢发顶,轻声说道:“因为我喜欢主动权在我手里。”
“任何时候。”
瑽瑢这一觉睡的好长,也做了很多美梦,可惜在醒来的那一瞬全部忘掉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到了客栈了。
疏竹就候在她床旁,她一动罗帷就立刻轻声试探道:“小姐,您醒了吗?”
瑽瑢闷哼一声,她赶忙挽起罗帷,扶着瑽瑢坐起来。
“我想喝水。”瑽瑢说。
疏竹去桌上倒了茶水来,瑽瑢喝了一口解了渴就放下了。
“怎么了小姐?”疏竹问道。
瑽瑢摇了摇头:“绿萼呢?”
提起绿萼,疏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得意:“绿萼她前头晕船了,奴婢便让她先去休息了,要是小姐您找她,奴婢这就去把她叫过来?”
像是笃定了瑽瑢不会答应似的,她脚也不抬,垂眸等着瑽瑢的吩咐。
“好。”瑽瑢却同意了。
疏竹这才起身,先替瑽瑢掖了掖被角,出门时轻轻掩上了房门。
不消片刻,绿萼就来了。
她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嘴唇也没有血气,脸色看起来不能更差了。
瑽瑢这才信了她是真的晕船了,也不等她开口,率先笑道:“罢了罢了,你这样我也不敢让你跟在我旁边,你还是先去休息吧,疏竹留下来照顾我就好了。”
绿萼可能是真的难受到说不出话了,行了礼就下去了。
疏竹伺候着瑽瑢更了衣,重新束了发,瑽瑢捻着袖子满脸的不开心。
“疏竹。”她唤道。
疏竹正对着镜子比划用哪根簪子更合适呢,听见她的声音忙回应道:“小姐?”
“我穿着这身衣服是不是很丑啊?”她问。
“没有呀。”疏竹笑起来:“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呢。”
“哼,骗人。”话虽这么说着,瑽瑢脸上已经有了一点点的笑意。
“真的呢。”疏竹又道:“小姐穿上这身衣服就像翩翩公子一样的,若是到街上去逛一圈,还不知道要偷走多少姑娘们的芳心呢。”
瑽瑢玩心顿起:“那我们出去走走?”
“啊?”疏竹傻了眼。
“我逗你的!”瑽瑢见吓到了她,大笑道:“吓唬吓唬你罢了,这里不比京都,我是不敢随便出去的。”
疏竹这才送了一口气,半真半假地埋怨道:“小姐真是的,可把奴婢吓坏了。”
说着她把手里最终挑选下来的簪子往瑽瑢头上一别。
瑽瑢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还是不满意男装,但稍微能接受一点了。
她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