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一盆洗脸水轻轻地放在床头,随后就一声不吭地在那站着,瑽瑢正看到兴头上,巴不得她不要来打扰自己,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
大概久到瑽瑢意兴阑珊地看完了话本,唏嘘一声重重将书掩上,一面缓缓地坐起来伸个懒腰一面扭着脖子往四周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帘子后面躲的远远的绿萼,来不及思索她究竟在害怕什么,瑽瑢转头就看见了她娘,站在床头安静的看着她。瑽瑢举着手歪着头一时间就僵在那里,随后当机立断,一屁股把话本坐住,掩耳盗铃般僵硬地把手放下来,道:“母亲怎么在这里?”
沈夫人也不回答,也当作全然没有看到瑽瑢的小动作,只说道:“明日管家上街采买,你跟着去,多学点东西。”
瑽瑢:“是。”想了想又隐隐不安的问:“这些小事,母亲遣下人来说就可以了,怎么亲自跑一趟呢?”
沈夫人凉凉地看她一眼:“下人怎么唤的动你沈二小姐呢。”
瑽瑢把头一低,不敢再言。
所幸沈夫人此次也不是专门来找茬的,她又看一眼瑽瑢低眉顺目安静乖巧的样子,迟疑着说:”后日的贵客,其实是……南平王。“
瑽瑢心想着“你要说也得赶在沈玦瑢前面说呀!我也好给你一点符合你要求的反应,不然我现在又得劳神费心的去作戏了,真是一点都不体谅我!”,又用略带吃惊的目光迅速抬头瞟了她娘一眼,然后低头平静道:“女儿知道了。”
沈夫人看不出她的心里活动,却也从她的目光中读出来自己想要的结果,略带满意地一点头:“你省得便好。“
沈夫人前脚刚走,绿萼后脚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瑽瑢狠狠白她一眼:“母亲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绿萼撇嘴:“奴婢不敢。”
瑽瑢:“懦弱。”随后就懒得理她,挪了挪屁股把底下的书露出来,小心翼翼放回原来的位置。
绿萼撇嘴:“小姐,方才奴婢都想问您了,明明夫人已经看见这话本了,您还要藏起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瑽瑢凶她:“你刚刚有胆子问嘛你!”
绿萼:“……“
这折腾了一会儿,瑽瑢又觉得有点饿了,就爬下床来,自顾自跑到桌前拿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另一只手揽了一碟绿豆糕,就着茶吃了七七八八,心里对明日已经有了安排。
第二天,睡的迷迷糊糊的瑽瑢被绿萼从床上拎起来,半眯着眼睛任由她给自己梳洗打扮。绿萼刚为瑽瑢挽好发髻,举着一支鎏金点翠蝴蝶钗在她头上比划的时候,窗外一声惊雷,震的窗棂都抖了一下,豆大的雨点忽的就落了下来,仿佛砸向地上的琉璃珠一般,掷地有声。
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有雨夹着清晨的凉气落了进来,绿萼只好先放下手上的活去关窗。等她一一把窗子关紧了回头时,自己的小姐已经戴上了钗环,又从妆奁中翻出一条许久未曾佩戴的面纱说:“今日大雨,便不上妆了。”
即使是素净着一张脸,不施粉黛的二小姐,也着实好看的紧,用清水芙蓉形容再贴切不过了。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双盈盈的桃花眼即便是生气也总是含着笑意。可是小姐最见不得别人夸自己好看,用她的话讲就是:“我与玦瑢生的一般无二,夸我漂亮就是夸她漂亮,有人夸她我就难受。”
回过神来,旁的侍女已经端了早饭过来。瑽瑢端着一碗银耳羹喝的稀里哗啦的,硬生生把绿萼美好旖旎的想象给打破了。
瑽瑢吃饱喝足,带着绿萼走到门口,遇见了等候多时的管家。他向瑽瑢恭敬地行了礼,随后拿出一顶伞递给她,道:“这是夫人为二小姐准备的伞。”
绿萼环抱着瑽瑢自己的伞,问:“我们已经带了伞了,何须再多一把?”
瑽瑢淡淡的看了一眼管家手里的伞,又看了一眼绿萼手里的伞,懒洋洋地说:“既然母亲有心为我备伞,绿萼,便用母亲准备的伞吧。”
绿萼“哎”地应了一声,随手把怀里的伞递给门口的小侍女:“送回二小姐院子里去。”然后接过沈夫人备的伞,抖了抖打开,伞面是一只栩栩欲生的仙鹤,伞柄镶了翡翠,论做工,比起瑽瑢那顶普普通通的油纸伞要好上数千倍。绿萼满心欢喜,瑽瑢却只多嘴接了句:“希望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才好。”便转身出了门,绿萼举着伞赶紧跟上,管家亦步亦趋,不敢落下了。
出了这沈府的大门,就是她沈瑽瑢的天下。比计划中更顺利的,瑽瑢甩掉了管家和一干仆众,在热闹的草市上东逛西逛,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哪的热闹都不肯放过。虽说下着大雨,雨势也许久不见转小,可却没浇灭这里人们的热情。
瑽瑢在东边的茶肆听了会儿家长里短,就去西边的胭脂铺逛逛,没有被廉价的脂粉香气冲昏了脑袋,她还不忘记顺手买了一个糖画儿。
只是可怜了绿萼辛辛苦苦撑着伞苦苦跟在她背后,推搡着人群万不敢让瑽瑢淋着一点雨,吹了一点风,溅起的泥水带湿了她的裙摆,她也不在意,踮起脚尖又往小姐那里凑了凑,一句酝酿许久的“这雨实在是太大了,小姐不如我们去寻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尚未出口,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刮过来,生生吹折了瑽瑢精致的伞。
一时间,雨点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无处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