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李全英发现内殿的窗户开着。
还是他睡得轻，隐约听见陛下口渴，倒了炉子上温着的水送进去才晓得。不知开多久了，伸手在桌上一摸，指尖都仿佛有吹进来凝聚的露水。
连翘那丫头倒是聪明，从头到脚裹得严实，蜷在榻上充耳不闻。可怜陛下，被褥凌乱，迷糊中还揉着太阳穴，面有痛色。
“陛下……”李全英小心扶他，将水喂进去几口，等他躺好，忙不迭地把被子盖严实。
转头将窗户拉上，狠狠瞪了榻上的人儿一眼。
到底顾忌着陛下还在休息，不敢声张，但一颗心始终提着。到了时辰，进去唤起，果然，陛下病了。
李全英忍着没在当下找连翘麻烦，先把她放回去，再让人去请太医。连翘也知道自己莽撞了，然而后悔无用，低眉顺目地接了李全英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先行遁走。
今日怀袖学规矩去了，只留了雪墨。
医女来给她敷药，交代道：“今儿是最后一副了，姑娘往后要小心些，别再伤着自个儿了。”
连翘自然应是。
等人走了，她乖乖躺着，雪墨在一旁做女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
“姐姐给怀袖姐姐的那块帕子真是好看，待姐姐好了，可要指点我些。”
怀袖最爱显摆那些东西，雪墨是懂事，知道自己比不得她们二人姐妹情谊，也不会叫连翘同样赠予，只拐弯抹角地讨教一二。
连翘应了声“自然”，顿了顿，问道：“雪墨，你多大了？”
“进了三月就十二了。”
“这么小，你家人怎舍得让你进宫？”
寻常宫女都是十三以上，太小了难教，也舍不得。不过思及雪墨的为人处世，若是从小有亲人疼护宠爱，怕也不会如此。
是她失言了。
连翘抿了抿唇，不等雪墨答话，便故作无事笑道：“你怀袖姐姐嚷了几年要与我学女红，可惜到现在仍不见半点诚心，说不定便宜你当了我的大弟子。”
“噗……”雪墨忍不住，“那我日后可要喊姐姐一声师傅了。”
连翘刚松了口气，又听雪墨“咦”了一声，问道：“这样的天气便有蚊虫了？姐姐昨夜不是给陛下守夜么，那处可不应该有。”
“什么？”
连翘一时没反应过来，雪墨放下绷子凑到她身边，带着薄茧的指尖在她颈上一点：“好一个红点。”
雪墨是天真无邪，说完便见连翘脸腾地一下全红了。
“姐姐是热吗？”
她含糊道：“是有些。”不想再继续说这个，便借口乏了，将雪墨打发去绣花。
一日消磨，晚些净了面，还没等去寝殿，李全英已经派人过来传话了。
“李公公体恤姑娘辛苦，这几日先跟着雪墨洒扫，其他事过些时候再说。”
连翘知道李全英是有意磋磨一番，不过她确实失责，虽有因，然而这因不仅不能说出口，便是说了出口，旁人也只会道她不识趣。
于是应下：“是。”默了默，轻声问一句：“敢问公公，陛下身子好些了吗？”
太监只拿眼白对她，没好气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