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一张小脸霎时苍白难掩，她努力维持着嘴角的笑，反驳道：“小大夫对姐姐那么好，姐姐何必说他没有心肝？”顿了顿，她仿佛强忍哽咽：“我自然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不敢肖想，还请姐姐不要拿我一片真心作践。”
说完扔下梳子跑出门。
连翘静静坐着，仍由湿发披散，几点水珠渗透进衣裳，晕染在肌肤上。她手脚都是凉的，默默曲膝环抱，下颌搁在手臂上。
雷声轰鸣，先是淅淅沥沥的雨滴砸落，不过眨眼，以倾盆之势瓢泼而下。雨水顺着窗户打进来，落在她脸上，疼得人禁不住闭上眼。
“吱呀”一声，窗户关上。
怀袖低头站在墙边，低声道：“姐姐，我方才一时冲动了，不是有心的，姐姐不要生我气。”
连翘睁开眼睛，并不看她，淡声道：“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怀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萧七爷来后，连翘隐隐变了些。而这种变化，从她们离开江夏，则更加明显——她仿佛淡漠许多，若是从前，绝不会说出“好自为之”这样的话。
或许是自己着实惹恼了她？
怀袖声气更弱：“我虽不知七爷究竟是何身份，但种种看来，必是个高门大户。日后你我进了长安，哪怕小大夫来寻姐姐，只怕轻易也见不到……我确实存了姐姐说的心思，但更是不想孤身留在江夏，姐姐体谅体谅我吧。”
与连翘相处三年，她早已将连翘视若亲姐，实在不愿自己留在王府。
小大夫那样君子如玉的人，与她而言，是天上明月，伸长了手也不过只能沾到半点光亮。但连翘不同，连翘就在她身边。
连翘顿了顿，微微抬头，拉住她的手。小姑娘泪眼迷蒙，我见犹怜。
她道：“长安这条路并不好走，我会尽力护你周全……若有机会，将你托付给宋璟，也算了你心事。”
宋璟便是怀袖口中的小大夫。
怀袖闻言大急，怕她误解了自己话中的意思。可连翘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只嘱咐道：“但你需谨记，除了在我面前，其他时候，做一个哑巴、聋子，管好自己的嘴，不然龙潭虎穴，我也怕拉你不住。”
怀袖不懂怎地她话中竟有几分血雨腥风的样子，可又想连翘向来谨慎，这话不过提前告诉她、提点她小心，于是点点头。
“我晓得了，姐姐。”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连翘稍整仪容，去到萧衡房里。
通州太守将一处院子供他们歇息，连翘是贴身侍奉的婢女，她的屋子就在萧衡旁边。走几步推门而入，萧衡还没回来，她点上随车携带的熏香，让下人备上热水、热茶。
一切妥当，忽闻房门“砰”地砸开，萧衡满面怒气而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发梢、衣袖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宗奇跟在后面，亦是狼狈得很。
连翘吓得站起来：“这是怎么了？”说着从木架子上取下布巾给萧衡擦拭，被他推开手。
通州太守这时才赶到，衣裳上满是泥泞，路上不知摔了几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