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大，圆，黑得发亮，与暖暖那双的相似度是复制黏贴的百分之百。
季如初的心，瞬被击中。
一股属于父亲身份的陌生情愫，迅速突破痛苦，愤怒，占地而起。
让他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跟孩子坦诚自己的身份？
担心孩子会受到惊吓，会不相信，不接受。
“你刚刚是吐血了吗？”软萌的询问，是景瑜率先开启父子俩的第一句对话。
季如初愣了一下，弯起唇角走过去，“你都看到了？”
如果没看到，他不会突然这样问。
“嗯。”景瑜点头，又抬眸直定定地看他，没再主动开启话题。
季如初走到病床边椅子坐下，紧张又期待地与他对视：“你醒来多久了？”
“丽奶奶惊慌叫少爷，夫人的时候。”景瑜实话回答。
那就是他进门的时候，就醒了，该听不该听的都听完了。
这孩子装睡的本事，还挺好。
应该不是第一次做。
“你经常装睡吗？”季如初好奇，也是真心想了解这个孩子。
景瑜轻眨浓密长翘的睫毛，“嗯。”
“原因？”
“可以听到很多醒时听不到的信息。”景瑜简洁回复，又担心他会不懂地，补充详细解释，“三岁时在家，一次午睡醒来，刚好碰到奶奶过来，听到她跟丽奶奶说，余安暖回来了，我不能让她知道景瑜还活着，也不能让她再缠上如初，我得在她与如初重逢前，把她嫁掉。”
然后丽奶奶不太赞同地问：“真要这样做，景瑜就再不会有妈妈了，夫人您真想一辈子都不让他跟少爷，余安暖相认吗？”
再然后奶奶特别生气地说，“就余安暖那种家庭出生的女人，没资格做我孙子妈妈，我儿子老婆，她只会拖如初后腿，如初以后的媳妇必须，也只能是家世好的，至于景瑜，我以后会补偿他的。”
景瑜惟妙惟肖地用当时偷看，偷听到的两人的神态，语气，将两人谈话内容重述一遍，再道，“那以后，无论是先前在家，还是在这医院，我醒来都会静悄悄地，确定她们没有说我想知道的内容，才会现身，才会叫人，发起床气折腾她们。”
“只是可惜，她们都不让我单独活动，不管我有多想去找妈咪，提醒她不要嫁给那个韩煦，都没有机会。”
“我不喜欢奶奶跟丽奶奶，我不想要丽奶奶继续照顾我，她什么都听奶奶的，肯定会再偷偷把我带走的。”
偷听了一年多近两年的景瑜，心里对自家奶奶跟自家爹妈的恩怨，是知道地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慢慢变成现在这样，拥有超乎同龄的接受能力，隐忍能力，因为在学会隐忍前，他也用过哭闹，偷跑这种方式来达成目的，均已失败告终，便早早清楚，哭闹是没有用的。
他凑近季如初面前，悄悄说，“前段时间，听到她们说妈咪上网络新闻的时候，我偷偷拿丽奶奶的手机看过她脸，记住她的样子，才故意叫妈咪，让奶奶，着急生气的。”
季如初：“……”
听他说前面那大段，他心疼得要粉碎，也气得又差点吐血，忽然一个神转折，让他又心疼，又哭笑不得。
更再次确定，眼前是亲儿子无疑了，瞧这维护他妈，睚眦必报的小个性，跟他一样一样的。
“sorry。”他倾身，将景瑜抱入怀中，“都是爹地不好，爹地到现在才知道有你。”
他管暖暖叫妈咪，那管他叫爹地，会比叫爸爸更搭。
“我暂时还不会原谅你。”景瑜如是回道，第一次接触爸爸怀抱，很陌生，也很温暖，他没推开。
他置他几年不顾，他一时不原谅他，也是正常。
季如初顿了一下，接受，“那你希望爹地怎样做，才能原谅呢？”
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努力做到。
景瑜毫不犹豫地在他怀里说：“我妈咪没一起来，是不是你又把她弄丢了？你去把她找回来，我就原谅你。”
“好。”季如初毫不犹豫地答应，是正中他下怀，不过只一秒，他就转折，“你外公外婆，因为奶奶的事，不让妈咪跟我在一起了，然后妈咪现在也不得不听外公外婆的话，我想让他们冷静一小段时间，先与你匹配骨髓，看看能不能把你病治好再去找她，好不好？”
生活中，季如初向来是想干嘛就干嘛，他第一次用这种温柔地语气询问，除余安暖之外的人好不好。
很多孩子都比大人敏感，尤其是景瑜这种从小离开父母，‘卧薪尝胆’的孩子更甚，是以他能感觉到，爹地跟第一次遇见时不一样，他现在是很喜欢自己的，顿放心很多，就答应了，“嗯，如果能治好，我就跟你一起去。”
一场让季如初局促，为难，不知该如何说，才能不吓到孩子，让孩子接受的认亲，因为孩子早早就已得知晓自己父母身份，并且主动接受，而圆满结束。
父子俩后面，又闲聊沟通了很久，季如初才看着时间实在不早，哄景瑜睡觉。
他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在床边守了一夜，静静消减内心的痛楚，愤怒。
……
魂不守舍的余安暖到家，没见着父母，也没想太多，跟死了似地横躺在床上，任眼泪流干。
后面余父余母到家，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没质问她为什么会去那么久？更没说，他们去见了季如初的事。
一家三口，各怀心思地，吃了顿如同嚼蜡的晚餐，又度过一个，集体失眠的夜晚。
到第二天，又都跟没事人一样，起床，收拾，搬东西。
一切就绪，准备上车离开时。
一辆熟悉的车，开到余力宏车前停下。
几秒后，车门推开，走下车主季如初。
余安暖瞳孔剧颤，压了一晚上，才压下去的难受，又排山倒海般涌出。
“你来干什么？”余父余母第一时间站到余安暖身边，拉响一级警惕。
季如初冲三人看去一眼，没先回应，就跑到副驾驶座，开门，抱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