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巷口，一个消瘦女人挎着只手提包行色匆匆地往巷子深处走去，天刚下过雨，沾了雨水的青石板在巷道里老旧的路灯下泛着白白的光，看起来特别湿滑，但女人脚下的速度半分不减，熟练地避开水坑与青苔，仿佛已经走了无数次了。
巷道很长，周围都是些破旧有年头的老房子，住着的不过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天一黑早早就熄了灯睡下了，整条巷子显得格外寂静，透着股阴森。
再过一个弯就到家了，女人这样想着，越是加快了步伐。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五年了，可每次过这条巷子心里总是发怵，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人盯着她，要不是今晚有要紧的事，她是绝不会出门的，尽管现在时间才堪堪过了八点半。
近了……
近了，已经能看见家门口泛着黄的灯了，女人稍稍松了口气。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前面袭来，女人下意识护住眼睛。
“谁？”
女人警惕地问，眼角模糊地看到有人朝她走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调头就要跑。但还没来得及跑出两步，手臂上传来一阵钝痛，有人钳住了她的胳膊。
她急得大喊，可挟持她的人比她速度更快，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呜呜——”
“闭嘴！要是不想尝点苦头就给我老实点！”嘶哑的男声狠狠警告她，又拿麻绳捆住了女人的双手。
“别把她弄伤了，我们只负责把人带到，这老女人都半把年纪了，骨质都苏松了，可经不起你们的蛮力。”
有男人发出哄笑声，在这夜深人静的巷道里听得分外清晰刺耳。
两个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女人弄上了一台面包车，后座的男人见女人挣扎得厉害，出声道：“别害怕，我们只是奉命带你去见个人，没想伤你，只是怕你不配合才出此下策的。”
女人终于安静了下来，目光呆滞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放弃了。
面包车在路面上疾驰，一路都是些陌生的建筑物，七转八拐后终于在一幢低矮的楼前停下。
“下来！”
其中一个男人把女人拽了下来，把她推到楼前，解开她手上的绳子，又撕了嘴上的胶带，低声警告她：“别不自量力报警或者大喊大叫，更别想逃跑，这附近方圆一公里内都没人，喊了也是白费力气，进去后左拐。”
女人没理会男人，背挺得直直的，被身后的男人推搡了进去。
“这女人还真是奇怪……”一个男人见她进去后小声嘀咕。
“有什么奇怪，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绑了她到这里，除了最初的惊恐之外就没额外的情绪了，镇定的仿佛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一样。”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这样，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要见她，搞得挺神秘啊。”男人掏出支烟叼在嘴上，又取出打火机“啪”的点燃。
“管他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做我们这行的还是少点好奇心为好，要不然钱是到手了，怕是没那个命花……”
声音在空旷的黑夜里渐渐消散，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烟味提醒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四四方方的房间中央一盏白炽灯明晃晃亮着，四周的墙壁只刷了一层白灰，再无其他装饰，五六个身高马大穿着清一色黑色服装的男子站成一排，把原本不大的空间衬得更加逼仄，压迫感十足。
女人缓慢地一步步靠近那仅有的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个高大的男人，相貌出众，尤其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似乎像极了某个人。女人苦苦思索，猛然间反应过来——
“你，你是——”
“想起来了？”男人薄唇微启，语气透着冰冷。
女人浑身一震，她不会记错的，是那个人的儿子，他竟然平安长大了，还回来了。
“你是尹慧兰的儿子，尹向南。”
女人语气肯定。
“年纪虽大了，眼神还不错。”男人把玩着自己左手上的银色尾戒，一派气定神闲，眼底的阴寒与狠厉却让人胆战心惊，“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早已不叫尹向南了，我叫顾言煜。”
“姓顾，呵，顾家老爷子竟然接纳了你，也对，顾家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血脉流落街头。”女人自嘲，眼角的皱纹愈发显眼了，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但随即又轻蔑道：“既然顾家找到了你，又把你带回来，那想必尹慧兰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去吧？当年她费尽心思掩人耳目，想凭一己之力把儿子带走，但又怎么会是顾家的对手，那个男人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也没了，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男人手指紧紧屈起，指关节泛白，眼底酝酿着风暴，仿佛随时要把面前的女人给撕碎了，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身边站着的男子正是周邢，他走过去一把揪住女人的长发往后一扯，女人吃痛尖叫了一声，反应过来黑魆魆的枪口已经顶在了她太阳穴上。
“我知道你想报复我，来啊，杀了我啊，这一天我已经等太久了。”
对面的男人已经控制住了情绪，面色如常，叫了声“周邢”。周邢不愧是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很快就会意，把一个信封交给他。
修长的指尖打开信封，男人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眯着狭长的眼打量了一会，放桌上推到女人面前。
“苒苒？”女人眼里满是惊疑，“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马尾，鹅蛋形的脸庞透着笑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灵气极其有神，穿着蓝白色校服，看年纪不过高中生的样子。
“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你把她怎么了？！”女人显得尤为激动，嘶哑的嗓音透着丝绝望。
她害怕了，她猜不透这个男人要做什么。
她忘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躲在她母亲身后怯懦的小男孩了，他可是顾家教出的人。
“周蕙，我没记错吧，我还记得小时候叫你周姨呢，你不是自以为很聪明吗，难道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我承认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我也离开了宋家，如果你还不解恨，你大可以报复我，但求你别伤害苒苒，她是无辜的。”
周蕙身子垮了下来，颓然地捂住脸，泣不成声。
“你以为离开了宋家，宋家就能安然无恙吗？你不是想保宋家平安吗？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拼尽全力保护的东西是如何一点点毁在我手里的。”
男人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一片片将她凌迟，她慌了神，狼狈地匆忙跪下去求他：“不，不！都是我的错，你有恨有怨都冲着我来，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宋氏你喜欢，你可以全部拿走，我只求你放过苒苒……”
她堂堂周家独女，从小被放心尖上宠着的，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未如此低声下气求过一个人。
顾言煜一脚踢开拉着他裤脚的女人，满是轻蔑：“呵，想不到你挺自私啊，宋毅清应该对你不错吧，你竟然想让他的一手打造下来的宋氏拱手让人，只为保住你的女儿。”
“那是我不知道他有外遇，他并不是一心一意对我的，要不然——”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你离开后马上把那个女人接回家，是么？”
“你，你竟然调查的这么清楚！”
“呵，这可都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女儿告诉我的，你还不知道吧，她为了找你，不惜牺牲了自己终生幸福。”男人蹲下身，与她平视，笑意不达眼底：“嫁给了我。”
“这不可能，你骗我，宋毅清不会同意的，他答应我的！”
“把她带走。”
“姓顾的，你混蛋，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想想你妈这么心软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魔鬼般的人……”
女人的诅咒和痛骂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是夜，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似乎疲惫了，闭上双目，指尖轻叩桌面。
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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