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接到宋毅清电话的时候，宋苒正和林浅浅使着吃奶的劲挤入学校食堂抢食的大军中，她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来哆嗦着按下通话键，无奈这肩负着拯救人类胃这一神圣使命的食堂实在太热闹了，嘈杂的声音迫使她不得不把排队这个伟大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林浅浅，自己则挤出人群，寻了个清静地。
“喂，小苒啊，你，跟顾总提过那事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讨好又带了点试探的声音。
糟糕，她怎么把这事抛脑后了，算算时间竟然都过了两星期了，自己没给宋家一个回音，也难怪宋毅清要沉不住气直接打电话给她。
“这个，是这样的，顾言煜他最近可能有点忙吧，我找不着合适的机会问他。”
宋苒倒没撒谎，实事求是的说，最近顾言煜都没回锦绣江南，加上学校里他的课这学期已经结束了，她根本没机会碰着他，自然也无机会问他。
“小苒，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爸爸公司这事不能再拖了。”宋毅清一听，顿时有些焦急。
宋苒从未过问过宋家公司的事，也不是很清楚商场上来往的那套游戏规则。但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这资金链断了肯定拖不得，她匆匆安抚了下宋毅清就挂了电话。
找了个地方坐下，翻出手机联系人，里面存的号码不多，往下一拉就看到那个备注了单个“顾”字的号码，幸好那次她乖乖把号码存起来了。
号码是有了，这拨出去还真费了她老大一翻劲，脑子里都在天人交战了，拨还是不拨？
手机屏暗了亮亮了又变暗，手指头都快冻僵了，终于牙一咬，死就死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于承受一阵奚落嘲讽罢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遭受了。
原以为拨出去会等很久，没想到手机不过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
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
宋苒调整好状态，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把宋毅清交待她说的话完完整整一字不漏地传达了一遍，大有种说完就功成身退的既视感。而宋苒此时心里也正是这么打算的，话已转达，至于顾言煜会不会答应帮忙，这就是他的问题了。从前没机会了解宋氏，今后她更不想搀和进去。
手机那头迟迟未有回应，正当宋苒以为他要拒绝，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宋苒后来想想那应该算是嘲讽的笑吧。
“晚上七点学校北门，我派人过来接你。”
宋苒被人带到了一处高档会所，入口处正上方“帝王宫”三个大字流光溢彩，分外醒目。
进了会所，马上有身着制服带着白手套的服务生过来引路。
穿过一楼大厅，上了楼，几经曲折又通过一段幽暗的走廊，服务生在一扇厚重的暗红色门前停下，恭敬地替她开了门便退下了。
包厢大的出奇，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乌烟瘴气，用绣着美人图的巨大屏风以及层层的纱幔隔成了两半，一半明一半暗，颇有种进了帝王宫殿的错觉，倒是与会所外那三个大字挺贴切的。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打量这古色古香的包厢的视线，就听一道耳熟的声音：“唷，这不是宋大小姐吗？”
闻声望去，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只看清了男子左耳边那颗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耳钉，一瞬间，脑子里率先冒出的竟是清风牌纸巾这个词，她强忍住笑意，面色镇定地走过去。
四个男人正围着一张桌子打牌，除了顾言煜外，身边都挨着坐了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妆容精致，身段妖娆。
上官清风手里只剩一张牌了，嚷嚷着催促其他人，看样子这局是赢定了。果然，不出她所料——
“温小二唐宋给钱给钱！”
被点名的两人颇为丧气地认命从桌下的暗格里抽出叠钱来，随手扔在桌面上，那厚度加起来少说得有几万块。上官清风收了钱，那张妖孽的脸笑得风情万种，衬得身旁化了精致妆容的女人都失了颜色。
真祸国殃民一张脸啊！
正感叹这造物主的不公平，身旁的顾言煜问她：“会打吗？”
宋苒摇摇头，他们打的牌她看不懂，她只会玩qq游戏上的斗地主和火拼双扣，玩这两个还是林浅浅带起来的。
“宋小姐，打这牌可简单了，我教你啊！”连赢了三局的上官清风神清气爽，未等宋苒答应，滔滔不绝介绍起规则来。
上官清风讲的很详细，宋苒听下来后大致知道玩法了，可刚才的赌注令她心惊肉跳，一出手就是好几万的，她一介穷学生，把她卖了怕也输不起一回的。
“替我玩一会。”没给宋苒拒绝的机会，顾言煜起身把她拉到自己的位置上，又附身在她耳边用仅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诱惑道：“赢了都算你的，输了，关于宋氏的资金问题，你好好想个理由怎么交差。”
顾言煜的话点到即止，温热的气息喷在宋苒耳窝边传来一阵酥麻，同时也气的她牙痒痒。
这是赤裸裸威胁她呢！
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这会宋苒内心的熊熊斗志全然被顾言煜几句话挑起，也把原本只做个传声筒的初衷抛到了脑后。
“玩就玩！”
其余三人并不知道刚刚顾言煜在宋苒耳边说了什么，只当是人家两口子相互调情，纷纷夸道：“宋家大小姐果然有气魄，爽快！”
照顾到宋苒是新手，三人都一致同意试玩一局，宋苒自然乐见其成。
等正式开局了，宋苒拿出十万分精神，打的很认真，丝毫不敢马虎。几局下来，上官清风赚了个盆满钵盈，运气好的简直跟开了挂似的，宋苒跟他一组，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不过半个小时，两人面前已堆满了小山般一大堆。
宋苒心里清楚的很，这些钱在他们眼里可能只是几顿饭的水平，不足挂齿。不过看看输的两人脸色跟打了霜的茄子般蔫蔫的，打心眼里替他们心疼了几秒。
“宋小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你一来我这运气飙升啊，来来来，分你一半。”上官清风心情一好，出手很是大方，从小山堆里拿出厚厚的四五沓钱推到她面前，如同幼儿园的小朋友分糖果。
正要拒绝，坐她身后的顾言煜拦住了：“给你就拿着。”
宋苒撇撇嘴，没再说话，但也不会当真把赢了的钱当作己有，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她分得清。
“来，今个小爷我高兴，去，给大伙弹个小曲儿去。”今晚的大赢家上官清风随手拿起面前一叠塞进自己身边女人呼之欲出的胸里，女人立即面露喜色，娇嗔地应了一声，扭着水蛇似的腰施施然往屏风后去了。
不过片刻时间，屏风后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时而嘈嘈如急雨，时而窃窃如私语，宋苒没学过古典乐器，也不知弹的是什么曲，只能分辨出是所弹乐器是琵琶。
一曲结束，女人抱着琵琶娇笑着从屏风后移步出来重新回到男人身旁，上官他们又玩起了新花样。铮铮的琴声仿佛犹在耳畔回荡，宋苒心情复杂，别开眼不去看那女人。
她想不明白，明明有一身才华，完全可以找个正经的工作，却偏要来这种地方。她并不是歧视做这个行业的人，只是单纯的替她感到可惜。
“怎么了，赢了钱还不开心？”顾言煜左手托着酒杯，右手撑着头斜斜地靠在美人榻上，吸睛的大长腿随意交叠搭在面前的矮桌几上，一派慵懒。
“没事，我、宋氏的资金问题你现在是不是能帮忙解决了？”
“噢，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榻上的人薄唇微动，凉凉地吐出一句。
宋苒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下翻腾的怒气：“你刚说了我赢了牌就答应帮忙的。”
“我说了吗，我只是说赢了钱都归你，如你所见，现在钱都是你的，至于宋氏，并未在筹码之列，小苒，难道我说得意思不够明白？”
“你！——”
满腔怒意夹杂着被欺骗了的羞愤如潮水般席卷了她全身，想发泄又无处下手。
是她大意了，顾言煜的确没答应她，是她自以为是曲解了他的意思。
顾言煜冷眼看她眼里簇着的小火苗一点点熄灭，直至消失，最终留下死水般的平静，这才轻启薄唇：“宋苒，你长没长脑子？我们是签了协议，但协议里并不包括宋氏乃至整个宋家，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无关。我早跟你说了，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生意。你看，连这的陪酒女都知道要讨客人的欢心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你凭什么认为你赢了几副牌就能让顾氏给一个前途未卜岌岌可危的企业注资，你当这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你不是圣母，我也不是大善人，普渡众生这事还是等你有能力顾好自己了再说吧。”
昏暗中，宋苒露出一抹苦笑。
是啊，她凭什么认为顾言煜会帮她？她怎敢妄想这个骨子里都透着凉薄的男人会帮她？想起那天电话里的轻笑，分明是带着嘲笑与讥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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