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姑娘听惯了别人的陈词滥调,突然听到杨素的话,不禁来了兴致:“不知公子有何独到见解?”
杨素看了一眼惊蛰姑娘,见她满脸期待,摇了摇头,无奈道:“姑娘还是请出笔墨吧。”
惊蛰姑娘听到杨素的话,美目开始发光。她将桌上的焦尾琴收下,摊开宣纸,亲自帮杨素研起墨来。
杨素润了润笔,开始在宣纸上吐字如龙:
“闺里怨尤多,
江畔风波少。
已是匆忙误晚春,
却道花开早。
花落莫相悲,
潮去无相扰……”
惊蛰姑娘读到这里,杨素却停下笔来。惊蛰姑娘轻声道:“公子为何停笔?”
杨素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他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挺直腰杆,写下了最后两句:
莫笑风流故垒痴,
徒惹今人笑。
惊蛰姑娘刚才见到这首《卜算子》的上阙,就知道杨素在暗讽忆庵先生。等杨素写出“风流”、“故垒”几字,便知他是在嘲讽李忆庵批苏南坡“不协音律”这件事。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公子最后两句,算是盖棺定论了。”
杨素默然道:“有人高唱大江东去、有人低吟晓风残月,这本就是我华夏文化的魅力所在,本无高下雅俗。李忆庵嫌弃苏南坡他们言语粗俗、不堪入耳,是忘了小令也不是天生地长的,也是从山歌渔调、楚赋魏诗一步步演变而来。既然如此,为何要裹足不前、固步自封?”
“怪不得公子说李大家‘徒惹今人笑’……莫笑古人痴,徒惹今人笑。公子满腹经纶,弟佩服。”惊蛰姑娘向杨素施以文人之礼,杨素也起身,还了一礼。
惊蛰姑娘见杨素表情严肃,她捂着嘴娇笑道:“好啦,良辰美景,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致听小女子抚琴一曲?”
杨素笑道:“若是铁板琵琶配塞下曲,更好。”
听到杨素的话,惊蛰姑娘笑容更璨。她从内室取出琵琶,试了试音,一曲李诗仙的《将近酒》在铮铮琵琶声里娓娓道来。
起初,惊蛰姑娘在弹,随着曲入高境,她闭上一双美目,变弹为拍!
于是,那股在诗里流传了八百年的孤傲与豪迈,也如黄河之水,从天上来!
杨素闭上双眼,静静听着这首慷慨激昂的琵琶曲,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祖范诩、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范鲤、又想起与师父毫不相干的端木郁垒。
他懂师祖的那份洒脱。
他也懂自己师父的无奈。
可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那位坐断西南、权倾天下的霸道藩王,却如同一曲《将近酒》,有豪迈从天而来,却成了啸傲万古的悲壮,奔流到海。</content>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