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大牢都显得阴森黑暗,似乎在不知的角落,一双双哀怨仇恨的眼睛,用眼神将每一个来的人从头至尾无声的扒掉一层皮。
周汐在甬道上默默迈步,虽脚下无声,但每经过一个牢房,里面总有一双双犹如地狱恶鬼伸出的双手,伴着恶鬼哭嚎的声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周汐星眉皱成山,脚步不停,沿着甬道一直走到最里面。
最里面的牢房,地面铺着干草,靠墙只有木板拼凑的简陋床榻。周本阔盘腿坐在榻上,闭目打坐。
牢房的门吱嘎一声发出沉闷的声音,打开。周本阔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
“王爷来了!”周本阔站起身,并无任何激动的情绪,显得风平浪静。
“侯爷……”刚一出声,周汐眼中复杂的情绪展露出来,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
周本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王爷有话不妨直说吧,老臣心里早有准备。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要置永忠侯府于死地。老臣虽年迈,可还有一条老命,给他们便是。只恨,来福村一百单三户无辜村民的性命就这么被他们夺了去!”
周汐深凝双眸,终是叹出一口气。
“侯爷放心,天道昭彰,隐瞒的东西总包不住的,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查清,侯爷暂时在这受委屈了!”
“老臣不觉委屈,这地方清净,老臣也能静心想想事情,只是……彤儿父母只怕担心忧虑,她母亲腹中还有着未足月的孩儿……还有彤儿姨母,听说竟然血书请奏陛下,那性子……哎……”
念及家人,老侯爷心头掠过一阵自责与不舍来。
“侯爷放心,彤儿会照顾好的!”周汐看着两鬓斑白的周本阔,不禁有些动容。却又停下不言。
沉默,两个男人在昏暗的牢房中各自安静,周本阔能感觉到,周汐还有话欲言又止。
如何想不到他要问什么,又为何难以起口呢,不过是怕话一出口就伤了“永忠”二字吧。
还是周本阔先开口:“王爷前来,其实还是想问,到底那枚御赐金印为何会出现在来福村吧?”
周汐知道刚刚自己并未刻意收敛情绪,老侯爷也心知肚明,所以既然老侯爷先开了口,周汐便也不做遮掩,点点头。
凶手显然是有意在现场留下那枚金印的,因为不管永忠侯认或不认,都是罪!
金印御赐,必随身携带。如果周本阔认,那这来福村上百条人命就会记在老侯爷头上。要是周本阔不认,金印丢失或被盗,却不如实启奏,本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好歹毒的手段!
周本阔想起三十多年前亲自将金印放进那个人手中的画面,却不曾预料那个金印能变成今日之死结,无限唏嘘。
双膝沉沉落地,老侯爷周本阔声音略显疲惫:“老臣多年前承诺了一个旧人,可是当时身无他物可以为证,只有一枚御赐金印。后来,故人亡故,金印便不知所踪。”
“那为何多年不报?”周汐急眼,没想到金印真是丢了!而且是被老侯爷当做信物送出去弄丢的。这要上奏给周珏,朝堂那帮本就耐不住要参老侯爷的人更是抓了一个大把柄,国法在前,周汐就是想救人都难!
因为不能报!周本阔知道,从把金印交到那个人手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把自己的命栓在了上面。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赌一个天下太平,三十多年过去了,就当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问心难安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不确定跟那个早已去世多年的人有没有关系,但至少不可以也不能够再提起。因为,在周本阔心底最深处,那是禁忌之地。
额头深深磕在大牢冰冷黢黑的地上,脑海里走马灯一样不停闪过的画面最终只化作老侯爷口中几个字:
“老臣有罪!”
周汐不见,老侯爷弯弓匍匐在地面的脸上,一双历经世事的双目,眼底有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