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皇后娘娘让他严办,立军威好打匈奴,张汤也知道匈奴人可恨,正准备严办王恢,结果王太后横插一杠子,这显然是王家和窦家不和,结果火苗烧到了自己身上。
嬴政等王太后走了,心里盘算了一下,王恢肯定要死,才能树立军威,这样才能打仗,但是王太后如果召见廷尉署的人,给廷尉署施压,那王恢必定又不能死零魂师。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我要出宫去,楚服备车。”
楚服对嬴政一向是言听计从的,立刻让人备车,不过这次嬴政不是去东宫,也不是去宣室阁和承明殿,而是去牢狱。
王恢自从让自己的儿子去求田蚡之后,心里就特别忐忑,他怕自己因为和田蚡一直作对,所以这时候田蚡不会帮助自己,但是一想到田蚡是势利小人,只要价钱合适,一定会松口,就觉得也不是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王恢在牢里转了好几圈,站得累了,才坐在地上兀自叹气,这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登时像受惊的猎物一样站了起来,扒着栏杆往外看。
似乎怕是牢卒,因为他怕牢卒给他带来廷尉署的判决,但是又期待是牢卒,没准儿是自己儿子过来报喜来了。
结果王恢全想错了,虽然是牢卒没错,但是既没有带来廷尉署的判决,也没有带来田蚡的好消息,而是带来了一个人,正是被侍卫宫人簇拥着的嬴政。
嬴政站在牢门前,王恢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嬴政是做什么来的,不管嬴政是要杀他还是要放他,王恢都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一个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皇后娘娘,亲自下到牢狱来看他。
嬴政低头看了一眼门锁,牢卒很识趣的过去打开,嬴政稍微一低头,就走进了牢房。
牢房里还算干净,毕竟王恢是重臣,在没有定罪之前,还是有生还的可能性的,牢狱里什么人没有关过,牢卒虽然就这一亩三分地,但是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都不可能得罪还未定罪的人,没准儿哪天罪人翻了身,可不想被自己的愚蠢害死了。
嬴政身后跟着楚服,楚服提着一捧盒的饭菜和酒,放在地上。
王恢的眼神登时定格在捧盒上面,捧盒虽然很精美,雕着精致的花纹,色泽也非常美丽,只不过王恢的眼神登时飘忽起来,毕竟给犯人送酒菜,一般都是断头酒。
其他侍卫和宫人还有牢卒都站在牢房外面,嬴政和楚服站在里面。
嬴政看着王恢,王恢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拜下去,磕头道:“罪臣……罪臣王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圣……圣安。”
嬴政的目光依旧盯着王恢,似乎要将王恢看透了一样,王恢因为做了亏心事,让儿子拿着金子去贿赂田蚡,所以就怕嬴政盯着自己,当下抖得有些像筛糠。
嬴政这时候才淡淡的道:“起罢。”
王恢站起来,嬴政环顾了一下牢房,慢悠悠的道:“王恢啊……说起来,你也是重臣,你出使过匈奴,每次都会为南宫公主带话回来,有可能在南宫公主心里头,你比亲人还要亲近,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罪臣……罪臣不敢。”
王恢又要拜下去,嬴政并不拦他,王恢跪倒在地,又是磕头,就怕嬴政说些什么要治自己于死地的话。
嬴政这次没让他起来,而是自己坐了下来,也不嫌弃地上脏。
王恢有些诧异的看着嬴政。
嬴政道:“你是忠臣,这我知道,但是王恢……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糊涂?”
“臣……臣……”
王恢已经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几乎要老泪纵横足球至上。
嬴政语气还是淡淡的,道:“你太糊涂了,你是主战派,并不怕朝中权贵,在主和派权势倾天的时候,你肯站出来主战,王恢,你知道陛下有多器重你么?就是这样的主战派,竟然在沙场上,因为胆怯,让匈奴人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罪臣并非……并非……”
王恢想说,“罪臣并非胆怯”,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嬴政突然厉声喝道:“你敢亲口说出来,你王恢,不是因为怕了匈奴,才不去追击的?”
王恢全身一哆嗦,开始拼命的筛糠,他确实是因为匈奴人积威已久,自己只有两千骑兵,虽然是精锐,但是根本不敢去追,哪怕是去阻截一下,立刻就有大军支援,王恢也不敢。
王恢没有话说,嬴政缓和了语气,道:“你糊涂了一次,但你终究是忠臣,你的功绩大过于你的糊涂。在皇上心里头,他舍不得你,我和皇上提起要斩你竖军威,皇上连连说你是忠臣,不能杀。”
王恢终于抬起了头,眼睛已经有些红肿,道:“皇上……皇上真的这么说?”
“你是不是忠臣,想必你自己心里头最明白,皇上是英明的,不可能看不到你的忠心……只是。”
嬴政话锋一转,冷笑了一声道:“只是我没想到,你又糊涂了一次,你竟然让人去贿赂田蚡,企图为自己开脱罪名!王恢你可知罪?”
王恢张了张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嬴政道:“如果皇上知道,王恢这个忠臣,因为怕死就拿钱贿赂丞相,不知要心寒成什么样子。王恢,你糊涂啊,一次比一次糊涂,就在最后的节骨眼上,你要把自己一辈子的英明变成骂名么?你想在皇上心里,从一个忠臣变成奸臣么?”
王恢盯着眼前的地,有些出神,嘴里叨念了一声“皇上”,两个红肿的眼睛再也藏不住,这么大的人竟然哭了起来。
嬴政站起身来,道:“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掸了掸衣服,微睨着他,干巴巴的道:“我可以告诉你,田蚡收了你的钱,去找到了王太后,王太后现在召见廷尉署的人,你死不了了……出狱之后,你也算是丞相田蚡的门客,风生水起指日可待,金银美女自然也缺不得你,然而在皇上心里,你王恢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大行令。”
嬴政说完,转身要走,王恢突然开口道:“娘娘留步!”
嬴政这才顿住步子,转头去看他,王恢还是跪在地上,膝行上前两步,抬头道:“娘娘,罪臣想知道……匈奴人下达战书,朝廷准备怎么处理。”
嬴政只是稍微思索,开口道:“发兵三万,出长城,主动突袭。”
王恢深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又道:“罪臣还想知道,皇上……皇上他,是不是已经知道……罪臣贿赂丞相以求自保的事情了?”
嬴政看着他,道:“皇上病重,没人愿意告诉皇上这样的事情,现在只是东宫插手了此事,但是廷尉署一旦判决,必然会呈奏皇上。”
王恢又点点头,哽咽道:“皇上还不知道……还不知道……天幸皇上还不知道……”
王恢自言自语罢了,突然以头磕地,保持着俯首的姿势,道:“皇后娘娘,罪臣恳请皇后娘娘,将这件事情保密,作为臣子,这辈子唯一的抱负都无一例外是辅佐圣上建功立业……毁了罪臣的名声,罪臣死不足惜,只是怕……怕皇上心寒啊!”
他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嬴政看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思索,一个意气用事,并不稳重,形式缺乏慎重思考的皇帝,竟然能招揽臣子死心塌地的为他拼命,算起来刘彻也确实有过人之处网游之风云纵横全文阅读。
或许也就是因为刘彻的意气,和他在政事上大刀阔斧的革新,让这帮怀揣着抱负的臣子们看到了并不十分光亮的黎明,只是这样的黯淡,也让他们心中充满了感激。
嬴政点了点头,道:“大行令放心。”
王恢抬起头来,道:“娘娘还肯叫罪臣一声大行令,罪臣……罪臣已经无以为报。”
嬴政转过身去,出了牢房,隔着栏杆,眼睛并不去看王恢,冷淡的道:“我的所作并不需要你来报答,我要用你立军威,你要我替你保密,今日之后,大行令王恢……咱们两讫了。”
王恢看着嬴政远去的背影,猛地站起来,“哐啷”一声扒住栏杆,吓得牢狱还以为他要闯出去,赶紧关紧了牢门。
王恢扒着栏杆,把头使劲靠在栏杆上张望嬴政的背景,喊道:“罪臣恭送娘娘!罪臣恭送娘娘!罪臣……”
王恢一直喊道看不见嬴政的背景了,才颓然坐在地上,眼前正是嬴政让侍女楚服放下的捧盒。
捧盒里饭菜不少,都是宫里头的御膳,自然美味异常,王恢将盖子丢开,盖子撞击在栏杆上,“哐啷啷”震得十分响亮。
牢卒过来查看,拿着刀拍栏杆吓唬王恢,笑道:“有的吃就快吃,妈的,这么香,老子都没得吃。”
牢卒说罢了,嘻嘻哈哈的又走了。
王恢看着盒子,将里面的饭菜都拿出来,一样样摆在地上,随即拿出酒壶和酒碗,将壶里的酒小心翼翼的倒进碗里,顿时又是一番哭咽。
王恢面朝皇宫的方向跪下来,恭敬的捧着酒碗,道:“臣错了,臣错了……臣不该临阵惧敌,不该花钱买死!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胆怯,一切全是臣的罪过……罪臣,先行一步了。”
王辉说着,将酒一口干掉。
嬴政很快回了宫,王太后向张汤施压完了,张汤赶紧跑去见嬴政,想让嬴政拿主意。
张汤哭丧着脸道:“娘娘,您就放过卑臣罢,卑臣只是个小小的官吏,怎么和太后娘娘叫板?”
嬴政嗤笑道:“我有说要难为你么?你回罢,太后让你怎么做,你听命就是了。”
张汤还在纳闷,为何一向说一不二的嬴政突然松了口,但是也没再说话,当下叩谢了嬴政的恩典,急急忙忙回去了。
张汤刚进了廷尉署,就有牢卒赶过来,火急火燎的喊道:“大人!不好了!”
张汤觉得晦气,他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宫,被皇后和太后玩得团团转,哪能不觉得晦气,喝道:“快讲!”
牢卒道:“罪臣王恢,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什……什么?”
张汤顿时如五雷轰顶,他可是好好儿的答应了太后的,说一定按照祖制办事,不会无中生有,结果自己刚一回来,就告诉自己,王恢已经死了。
张汤登时有些惊了,但是他很快稳下来,现在事已至此,怎么说也得罪了太后,如果再不跟陈皇后面前卖个好,自己就算完蛋了。
王恢的案子很快就有定论了,王恢阵前惧敌,延误军机,按律当斩,罪臣王恢,自知无颜面对皇上,已经在狱中认罪自杀了。
刘彻还在卧床不起,张汤拿了奏章去禀报,刘彻本不想看,但是张汤再三请求皇上一定要看笑傲官途全文阅读。
刘彻这才展开竹简,勉强看了两眼,顿时有些吃惊,一口气憋在心里,咳了起来。
卫子夫赶紧上前为刘彻拍背,张汤跪在地上不敢出来大气儿。
刘彻只是手一撒,将竹简扔在地上,闭上眼睛,挥手道:“善待王恢的家人,你下去罢。”
张汤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捡起地上的竹简,低声应了一声,然后退出了寝殿。
田蚡和王太后听说了廷尉署的判决,都是怒不可遏,田蚡道:“姐姐,看来咱们都小瞧了陈皇后。”
王太后冷笑道:“别涨了他人威风,他就算威风了一时,还能威风一辈子么?还能像太皇太后一样么?他还差得远,嫩得很呢。”
田蚡道:“是是,这倒是,但是这次陈皇后可是涨足了窦家的脸面,不光是姐姐您,就连弟弟这个丞相,现在也没人放在眼里了。”
王太后道:“你这个三公之首,还能输给一个妇道人家?”
田蚡道:“话虽然是这样,丞相乃三公之首,但是兄弟我始终是个外戚啊,而且我这个丞相,现在已经逐步架空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你说怎么办?”
田蚡就等着王太后这句话,道:“这样罢姐姐,说到底,不管姓王还是姓田,他都是外戚,只有和姓刘的连了姻,变成了一家人,才能说是自己人。”
王太后道:“你的意思是?”
田蚡笑道:“姐姐不防给我指一门亲事,亲自主办这门婚事,这样也好把权利抓得紧一点儿。”
王太后嗤笑道:“就这样?这还不容易么?只是现在彘儿身体不好,你又是他舅舅,不宜在这个时候操办喜事,怕别人说闲话啊。”
田蚡听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当即很高兴,道:“自然不急于一时,只是让姐姐先心里有个数,等着皇上龙体好一点再说。”
王恢已死,满朝上下也听说了风声,再没有人敢顶撞嬴政,或者觉得嬴政只是个妇道人家。
嬴政拿了虎符,让李广公孙敖和卫青三人,速度调兵出征,以迅雷不已掩耳的势头,突袭在长城以北游荡的零散匈奴部队。
三万骑兵,虽然数量不多,而且兵分三路,看起来不足为惧,但是很快,三路将军都传来了捷报,分别成功的突袭了匈奴散兵,俘虏了不少匈奴兵,缴获了马匹和兵器。
只不过是很小的战役胜利,只不过这小小的胜利,却像是惊雷一般,震彻了整个汉室朝廷,因为这件事之前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没有人知道,现在突然得到了鸿翎捷报,所有人都有些咋舌,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竟然有人敢主动去招惹匈奴人,而且还获得了胜利。
嬴政站在承明殿上,王太后还坐在一旁,虽然她也高兴汉军能够取胜,但是她又并不高兴,这是在嬴政指挥下的取胜。
嬴政看着毕恭毕敬分列两旁跪坐的诸位大臣,轻笑了一声,道:“匈奴人确实送来了战书,只不过他们肯定没想到,这封战书,不过是自取其辱的信号。现在三路大军还在往匈奴腹地深入……窦婴。”
“卑臣在。”
嬴政道:“你这些时候一直赋闲在家,现在就让你来做这个材官将军,统管三路军队的粮饷问题,窦婴啊……当年平定七国之乱,你是何等功劳,何等英雄了得,千万别让众位大人失望,别让皇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