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百花溪上,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影在移动。距离太远,远树尚且如草,赤研星驰不能断定是不是有人已经越过百花溪。
银梭营的士兵都立在马上,人和马都带着大战前的焦虑和不安,天色已暗,能见度降低,赤研星驰很怀疑甲卓航会在如此晦暗的情况下渡过百花溪,他们这一千余人的队伍没有擎起火把,被黄昏深沉的暗影笼罩,远远看去,也许真的就像地平线上的草木。
斥候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道,“吴宁边已经开始渡河,他们在百花溪上造了极宽的铁索浮桥,通过能力很强。”
赤研星驰的手心全都是冷汗,战场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每一次的出击,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他侧头看看,明亮站在队伍前突一马的位置,赤研星驰的大旗在马上平放,一旦冲击开始,明亮将会擎起自己的军旗,士兵将在他身边潮水般涌过。明亮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他知道旗手会受到特殊的保护和照顾,他还是坚持要跟在赤研星驰的身边。直到赤研星驰对他说,就算自己死掉,大旗也不能倒下,战场上一旦乱起来,大旗就是中军的灵魂和号令,明亮才勉强接受。
左手还在自己身边。他手伤未愈,却拒绝停留在营地陪伴花影,这个少年的心思很难捉摸,他对戴承宗的飞鱼营有着刻骨的仇恨,恐怕比恨吴宁边来袭的军队还要翻上数倍,但他却坚持要踏上沙场。
“生死由命,”赤研星驰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膀,他倒是坦然接受。
斥候的消息没错,渐渐昏暗的夜色中,一点一点的亮光勾勒出了对面人群的轮廓。就移动的的速度来看,对方抢先渡过河来的,应该是步兵。
“稳住!”赤研星驰对中军传令。只要多过来一名士兵,对于银梭营来说,就多一分压力,但如果提早冲击,百花溪西侧的这个口袋就没有任何意义。其实完全可以和吴宁边耗下去的!他心头没来由地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是徐前和卫成功一定很不愿意我们来分享四马原的粮食,赤研星驰又飞快的否定了自己。
黑暗中度过百花溪的人数越来越多,已经有了骑兵吧,他根据度过溪流的人们的移动速度在心中猜想。
很快,在溪流口举火的队伍随着深入口袋,开始四散枝蔓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左手疑惑地看着整个原野上火焰的溪流开始凌乱起来、再无队形,这溪流在自动自觉地向着西北的花渡方向流去,渐渐庞大。
难道有人提前发动了攻击?让他们阵型散乱?赤研星驰紧张了起来。
“将军,看!”银梭营的士兵高叫。
遥远的西方平原,蓦地燃起了光亮,一支闪光的长龙急速向百花溪方向蜿蜒而去,拉出了一条火线。是宇文拔都的坦提骑兵出动了!当越来越多的光亮闪烁,赤研星驰终于隐约看到战场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战争终于开始了!
“击鼓!举旗!燃火把!”赤研星驰的命令飞快地通过号兵传到到银梭营的每一个角落。火焰一蓬一蓬地亮起来,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鼓声击打在心房上,让人浑身发烫。枪尖和长刀发出了银子般的光亮。
赤研星驰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进击!”
明亮用力将硕大的旗帜向前挥动,长长的布缦完全展开,战马山呼海啸的嘶鸣压到每个人耳畔和心中的声响。赤研星驰紧咬牙关,身子剧烈地颠簸起来。冲击开始了!
漆黑的大地扑面而来,一切都变得模糊,长刀出鞘,满世界只有钢刀和刀鞘摩擦的声响。
细小的黑点渐渐胀大变成了杂乱奔跑的人群,在模糊的喊叫声中,一张张惊恐的脸庞渐渐清晰。怎么回事?赤研星驰的思维忽然变得缓慢起来。飞溅的鲜血带着温热粘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们不是士兵!”左手的喊叫在隆隆的马蹄声中隐约又微弱,但却钢钉一样楔入了赤研星驰的耳朵。凶狠的箭雨随即从银梭的侧面铺天盖地降下。
“后退!后退!”赤研星驰勒马回身,绝望地大叫。他身后是黑魆魆的原野,剧烈的心跳让周围的一切都抖动起来,龟甲!龟甲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