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眩晕好像有一天那么久,等这些兵马的影字渐渐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发现骑兵们已经拔枪在手,列好阵势,准备冲击。不行,这样的架势,百花村势必全村被屠,他使出全身气力勉强往前一扑,用右手抓住那军官的靴子,喊道,“大人,村子里没有兵!”
那军官低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把手里正准备上弓的一支箭贯了下来,噗地透过他的掌心,把他的右手钉在了地上。丁保福从未有过这样剧烈的疼痛,浑身抽成了一团,用左手握着右手腕,大声喊叫了起来。
“大人,”老黄在一旁口齿不清地说,“麦子,麦子!”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那军官眉头一皱,一举手,暂停了部队的冲锋,对老黄道,“你说什么?麦子怎么了?”
老黄回头,越过这些赤铁军的身影,指着那广袤无垠的麦地,道,“头还是青的,很快就会都熟了!村里的人不多了,我们都是农人,可以来割麦子!打场!”
那军官一愣,显然不是很明白老黄的这些话,不过和粮食相关的道理,总是这些脏兮兮的老农们懂得多一点吧?
他略一思忖,发令道,“村子围死!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杀!一个都不许放跑!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不能让吴宁边抢先!”
士兵们山呼海啸地答应,马匹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丁保福一只手被牢牢钉在地上,他浑身抽成了一团,口鼻中都流着鲜血,感觉自己像一只死鱼,正在太阳下渐渐晒干。
老黄挪到丁保福身旁,小声道,“忍着点儿。”伸手把那插入泥土的箭拔了起来。
丁保福脸色煞白,满头都是大汗,利箭穿过手掌,稍稍移动都是钻心的疼痛。
“有刀没有?”
丁保福勉强跪起,左手忍痛在腰间摸索,还没等他摸到,老黄那柔软瘦长的手已经从他腰间拔出了匕首。只见他捏住那箭杆,飞快用匕首在木杆上转了一过,然后握住箭尾一抖,这箭杆便咯地一声从中折断。老黄把匕首深入断木的纹理,用力一削,所有碎木和分叉都被削掉,“看前面”他低声说。
丁保福茫然看着这些赤铁军的马蹄翻起泥土和草皮,冲进村子,村庄里面响起惨叫和惊呼。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肿胀了起来,胸中似乎有很沉重的石头压着,总想呕吐,就在这时,老黄用手拍打他的脸颊,他刚刚张开嘴,口中马上被塞入了一块粗糙的麻布,紧接着他右手掌心剧痛,像一把钢锯劈开骨肉,紧接着是凉丝丝的空洞。他紧紧咬着老黄塞进他嘴里的衣襟,缓缓抬起右手,那支利箭已经被拔出,他的掌心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老黄把肩膀顶在他的腋窝下,左手拉着他的左臂,右手拄着他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向上拉,道,“小福子,用力,你一定得站起来。要不你就完了!”
丁保福满嘴血沫,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只感觉双腿像灌满了棉絮,一丁点儿气力也使不上,可是老黄的肩膀却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简直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生生把他顶了起来。
扶人的人和被扶的人刚好调换了过来,他们终于能慢慢向村子挪动了,赤铁军已经冲进了村子,房舍开始着火,冒出了滚滚的黑烟。
希望草鞋妹没事,丁保福的仿佛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奶香。他感激地看了老黄一眼,发现他拄着拐棍的手还在发抖,但是步子却丝毫不乱,自己那把匕首已经被他揣在了怀里。
“真是的,还以为可以静悄悄老死,要是睡着睡着就死过去了,多好!”
老黄嘟嘟囔囔,嘴里依旧含混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