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边中部,大安城和百济之间,原有着水草丰沛的草原,草原上的牧人放牧,以牛羊肉和奶制品为主食,这羊酪则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之物,不过寻常牧人家的奶酪为了便于贮藏,在发酵制作后,尚需晾晒贮藏,有的要长达数月之久,才能制成风格各异的牛羊乳酪。而在南渚地区山多水多,牛羊群不成规模,主要用作肉食,还有新鲜时蔬和水果作为调剂,因此南渚基本见不到这种制品。
甲卓航早就听过金麦山的山间草场水草丰美,有不少专为平明古道往来商旅提供肉食和奶品的牧民,看眼前这鲜酪浓香扑鼻,爽滑致密,想是这庾山子专门寻来,就为了这一道缠丝兔肉所准备。
众人都拿了一块羊酪,忍着饥饿,等庾山子说话,庾山子面露得色,道,“我们且先将这兔肉分上一分,趁着兔肉焦热,诸位且将奶酪放在肉上抹上一过试试。”
提到分肉,甲卓航抽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将兔肉等分,诸人不顾烫手,将奶酪涂抹其上,那鲜酪遇热即溶,化为黄色的一层薄膜,渗入皮肉肌理,散发出一股浓香,众人实在忍耐不住,纷纷张口去吃,这时那孩子又拿出许多白面大饼,这饼极为耐嚼,中间亦有微甜的清香,不知道这庾山子又做了什么怪,若是平时吃起来,也是难得的珍品,不过和这羊酪缠丝兔比起来,可就逊色太多!
自从甲卓航从风芒军来到豪麻的吴宁边赤铁麾下,连年征战不断,他几乎已经忘掉了这缠丝兔肉的滋味,此刻精心烘焙的兔肉加上新鲜羊酪,不禁将他少时锦衣玉食的过往一股脑儿全都勾了起来。他微微眯着眼睛,用舌尖细细品味那兔肉中豆蔻的辛、砂仁的苦,这辛苦之味和芝麻的厚与豆豉的鲜混而为一,外面又有微微的清甜和酒香,花椒胡椒的味淡而悠远,被青橘果木炙烤之后,散发出微微的涩来,这一口下去,层层叠叠,说不尽多少种滋味尽在口中,不由得心神荡漾,且不说那羊酪的鲜浓滑爽、只四处流淌的膻味,又在兔肉外的脆皮处随着牙齿的交合迸发出一抹的咸香。
也许是他已有月余没有吃上一顿好饭,羊酪兔肉加大饼,竟将他吃得几乎飘了起来,可惜兔肉太少,他一点也舍不得浪费,睁开眼睛,夜色渐浓,火堆旁的黑魆魆的林侧土丘,竟似仙境一般。
“庾先生,那个,能再给个大饼么!”伍平早就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兔肉抢先吃光,剩下羊酪就大饼也三口两口吞下肚去,现在看着诸人或快或慢的细细品位,多少有点可怜巴巴。
“这位军爷一定要尝尝!”这庾山子做出美味,最喜人称赞,见伍平吃得太快,没有机会品出这菜肴的绝味,不由得老大遗憾,说着就将自己手中的那份兔肉递过,道,“阿青,再拿羊酪和大饼!”
伍平的脸被火映得红彤彤的,嘿嘿笑着从庾山子手中接过那融了羊酪的兔肉,耐着性子摆了个姿势,等庾山子手一松,他将那兔肉卷入大饼,放在嘴里就是用力一咬,油脂嘀嗒,奶香四溢,他大叫,“好吃好吃,果然不凡!”只一刻,又把庾山子那份吃了个干干净净。
甲卓航不由得摇头,这般狼吞虎咽的吃法,实在是可惜了庾山子的一番苦心,此刻就算没有这兔肉,只给伍平上十个八个馒头,想必伍平也是一般赞美无二。
除了兔肉太少,不够尽兴,众人这一餐吃得倒是酣畅淋漓,中间方细哥回来同吃,也是赞不绝口。直到兔肉大饼全无,孙百里还在吮着指头上的油脂,啧啧有声。
甲卓航道,“今日与庾先生相逢有幸,若无这一面之缘,甲某有怎知这世上有如此美味。他日庾先生若是路过吴宁边,甲卓航一定报此一饭之赏。”
庾山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哪里哪里,有了些财力,也不过是一路走来一路吃,如果这样的乱世,还要亏欠了自己,那真是活也不要活了!”
说罢众人都是大笑。
“还请先生再给我们讲讲一路经过的情景。”尚山谷礼数周到,将话题引回现实。
庾山子道,“唉,眼下天下大乱,诸位来自吴宁边,想必都知道牙香公主的故事,当年牙香带着风芒骑兵助大帝朝承露统一天下,两人却在离火原翻脸,朝承露杀了牙香之后,霰雪原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数十年间,霰雪与木莲之间并不太平。先帝朝远寄又曾借着无定河之乱吞并了霰雪原的大片土地,如今先帝去世,霰雪元气渐渐恢复,我看这北方的战火,又将重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