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赤研弘和赤研恭一般,身着青黑底红缎海兽服,他年纪虽幼,但膘肥体壮,已经略略高过扬一依,下巴上已经有了稀稀落落的柔软胡须,看起来,确实不像十四岁的少年,即使是在这样的雨天,他的额头也爬满了汗珠,这赤研弘有着暗红的脸膛和厚厚的嘴唇,和赤研星驰和赤研恭颇不相像,很难想象这几人同属一个家族,具有血缘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对赤研弘的印象不佳,扬一依觉得赤研弘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难闻味道,哪怕在雨中,也无孔不入地弥散过来,她强忍着心头的反感,道,“小妹离家已经颇有时日,不知道弘公子在何处与她相见?如扬归梦现在尚在南渚,可否安排我们姐妹相见?”扬一依的话语中带出了一丝急切。
赤研弘却道,“我和她自是在灞桥相见,就在圈龙坊中,说实话,你的小妹长得不错,只是太过顽劣,但若论起性格修养,和你就差得太多,等我们圆房之后,我自会和你细细比较。”赤研弘被扬归梦算计,胸中一口恶气憋了数日,几乎憋出内伤来,好不容易等到扬一依来到南渚,有了报复机会。看她刚才对自己的强作欢颜的样子,心中不禁发恨,本来没有的事情,也被他信口开河编出许多故事来。
他这样一说,倒好像扬归梦已经落在他的手里,吃了大亏一般。
扬一依听赤研弘这样一说,身子一晃,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道,“公子真是说笑了,等到大礼已成,梦儿就是我们的妹妹,说不得我要好好训斥她,她自小骄纵惯了,公子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就是。”
“见鬼,骗人的。”扬一依方寸已乱,顾不上分辨赤研弘的话是真是假,而靳思男在一旁看得仔细,那赤研弘说出污蔑扬归梦的话来,得意洋洋的神色全无,却露出一份咬牙切齿的样子来,想必刚才一番话不过是他一个人在意淫,看样子八成是在扬归梦那里吃了不少亏。
她气不过扬一依被他三言两语惊得慌乱,便在一旁低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这一句话说出口来,赤研弘大为恼怒,他本来就是借此机会来口头泄愤,不想却被旁边一个小小侍女识破。
“放肆!”他黑下了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质疑我?!”
扬一依本是冰雪聪明,看到赤研弘反应过度,再结合他刚才说话的语气神态,对他的色厉内荏已是了然于胸,她暗暗出了一口气,心道,归梦没事就好。只是这样的场合,靳思男的话也未免太让赤研弘下不了台。
“思男!”扬一依只好也把脸沉了下来,“快向弘公子道歉!”
“小姐!”靳思男涨红了脸。她看到赤研弘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了前进,回过头来看这意外。
“我没见过站得这样直的女婢!”赤研弘大声说。
扬一依心里恼火,这赤研弘毛糙简单,胸无城府,实在讨厌,仗着在自己的地盘,居然如此不知进退。但她还是说,“思男,见礼!”
靳思男气鼓鼓地站在地上,反瞪着赤研弘,勉强弯下腰去。
赤研弘倒是架子十足,冷哼一声,抬头望那天上垂落的雨丝,看也不看靳思男。
“跪下,道歉!”扬一依胸口起伏,看赤研弘不说话,这句话说的严厉而又冰冷。
靳思男咬紧了牙关,泪水充满了眼眶,但还是跪了下来,双肘及地,对赤研弘说,“弘公子大量,是贱婢口无遮拦,这里给公子赔罪了。”
赤研弘厚厚的嘴唇张开,还要说些什么,旁边的赤研瑞谦却回过身来,冷冷看了赤研弘一眼,赤研弘看父亲神色不对,把吐到嘴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道,“算了,看你不知道轻重,公主这样美貌贤惠,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女婢,真是好生奇怪。”
众人继续前行,扬一依本想让靳思男站起来。赤研弘却及时追了一句,道,“公主,这女婢已经认错了,还是不要再多加责罚了。”
扬一依僵在当场,赤研弘这样一说,倒好像她不责罚不对了一般。
她开始后悔顺着赤研弘的话头让靳思男道歉这件事。但此地已经不是吴宁边,寄人篱下的生活前途未卜,她强压下内心的恼怒,对靳思男道,“你自己掌嘴,我们先走了。”说罢拎起裙摆,继续向前走去,只是她的长裙华美精致,裙摆太长,没有了靳思男的照顾,后面百褶青纱全都拖在了泥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