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觉动失踪,主持吴宁边大局的,是他的弟弟扬丰烈,突袭花渡的举动大胆又冒险,似乎和我听到的扬丰烈的为人不大一样。”周道慢慢说,“不过要是成功,也许澜青受伤的元气就再难恢复了。”
赤研井田转向赤研星驰,“星驰,刚才在明光阁,大家吵得厉害,你心里在想什么?”
“事关南渚生死存亡,星驰不敢多言。”
“好像现在吴宁边才是到了生死边缘,出不出兵,对于我们似乎没有那么严重吧。”南渚大公的话说得不咸不淡的。
“我只是有点担心。”赤研星驰有些迟疑,他一身风尘,前些日子一直在同白安伯卫曜作战,今日因为得了赤研井田严令,有军国要事,必要他参与讨论,这才匆匆从前线赶回。
赤研星驰面有疲惫之色,衣上尚有风尘,显然在阳宪和毛民的平叛工作并不容易。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扬觉动的小女儿,如果扬大公已死,那么哪个女儿在南渚,嫁给谁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我们要不要为了吴宁边挺进花渡,和澜青正面开战?现在毛民伯李精诚的儿子在南渚,徐昊原的特使卫成功也在大公的朝堂之上,我们正在举棋未定的一刻,落子不当,也许满盘皆输。是选择扬觉动,或是木莲和徐昊原,还要看大公的意思。”
赤研井田走到湖边,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我们不出兵,没有了扬觉动的吴宁边,就是一盘散沙,虽然这个过程不会很快,但终究会被木莲和澜青吃掉,加上倾向木莲的白吴,我们就被包围了。”
赤研星驰接道,“如果大公出兵花渡,那么澜青兵力补给必将受到严重影响,收缩后的澜青军很有可能再次反扑,在没有了扬觉动的吴宁边和澜青、木莲之间,我们选择了很可能失败的弱者,这将带来更大的祸患。”
“瑞谦将军希望是希望我们按兵不动,没有我们,他们拿不下花渡。就让澜青和木莲把吴宁边吃掉好了。”周道慢吞吞地说,“重臣们也大多赞成这种看法,无论扬觉动是生是死,近些年来,这是打击吴宁边根本的最好时机。卧榻之畔的老虎最可怕。”
一提到二大公,赤研星驰就浑身不自在,不仅因为赤研瑞谦在与吴宁边的战和问题上,与赤研井田颇有分歧,更因为赤研瑞谦这位灞桥公,名义上也统领着南渚军队,是赤研星驰最常打交道的重臣,因此赤研井田和自己说话总是隔着一层。猜忌是一把利刃,所有有关于这兄弟二人的话题,他都慎之又慎。
“这个办法也好,我们先让吴宁边送上扬一依,然后我手里握着扬觉动的两个女儿,而扬觉动只拥有一个万劫不复的烂摊子。”赤研井田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周道和赤研星驰都知道赤研井田是主张和扬觉动联合对抗木莲和澜青的,此刻他轻轻松松几句话,已将自己之前经营的计划全部推翻,而且如若按他的计划实施,整个大陆的格局必将为之一变。二人一时弄不清楚这是他在试探二人的态度,还是他的真实想法。
赤研井田为人刻薄寡恩,如果真的对扬觉动反戈一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三个人走在金叶池边,看海潮阁高耸,有海鸟往复回环,一时沉默。
几个人轻轻巧巧的几句话,这边扬归梦却听得如坠冰窟,她不知道扬觉动归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曾经坚信浮明光和豪麻他们会不吝生死,护得他们的大公周全,她显然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在几个人口中,没有了扬觉动的吴宁边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如果事情真的是如此结局,不但扬一依嫁来南渚是羊入虎口,整个吴宁边的覆亡,恐怕也只在旦夕之间。扬归梦知道南渚意在骗婚毁约,很不得能够插翅飞向家里,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姐姐和小叔,告诉姐姐不要来,告诉他们万万不可心存侥幸,务必要与南渚舍命一搏才好。只是此刻她浑身无力,伤重未愈,就像一个废人,只是心焦,没有半点办法。
她心绪纷乱,一把握住乌桕的手,身子不自觉地轻轻发抖。
乌桕不懂诸侯之间的征伐权谋,但直觉上,赤研大公在谋划的事情,似乎大大不利于扬姐姐一家,扬归梦的手心全是冷汗,他的心也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他们不知,赤研井田已经在脑中画了一条清晰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