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刀法!”那军官喝了一声采,刀锋一顿,几个赤铁军一拥而上。乌桕但听得毕毕剥剥脆响不断,白光红光铰在一起,似平地刮起了一阵旋风,禁不住和众人一起往后连退几步。辛望校阴沉着脸,依旧按压着越系船的肩膀,传箭已经穿过人缝跑到了几人身边,极自然地递过乌桕一个包子。
扬归梦身子柔弱,刀法却凶悍诡谲,一阵急促的响声过后,扬归梦和赤铁军又分了开来,两个赤铁军铠甲关节处被截断,七零八落,满脸是血,还有一个和扬归梦连对了几刀,持刀的手在大力磕碰下微微发抖。她回首望向那军官,轻蔑一笑,轻启朱唇,道,“如何?”
那军官一愣,竟脸露怯意,道,“姑娘刀法精妙,我看不必再比试了,我们认输就是”,说话间慢慢后退,忽地回身,一脚踢翻正在照看妻子的马掌柜,一翻手腕,刀尖便没入那地上老板娘的肋中。这一下极是突然,那妇人又一声惨呼,马掌柜头破血流,看妻子将遭不测,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抡起凳子,径向那军官打去,尚未靠近又被一脚踢翻,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扬归梦眉头微微一皱,嘴里低低吐出“蠢蛋”两个字。
她一时大意,没有先制住这带头的,想不到这些赤铁军如此卑劣,倒是被他们占了先机。一瞬间,她忽觉得万分无趣,如果为了旁人几根手指头,就把自己搭在这里,到底算哪门子生意?
这赤铁军是南渚精锐,纵是太平盛世,也阅历过人,那军官见扬归梦先是一惊,只道看穿了扬归梦的心思,便嘴角微微上翘,慢悠悠也说出了同样的两字,“如何?”
他这对手身手了得,贸然出击想必要费一番周折,今日城中戒备森严,只要多撑住一刻,援兵自然到来。
此时众人心中都大为紧张,觉得这少女是个极好的人,都盼她能打跑这些凶神,救得马掌柜夫妇性命,现在见那军官以旁人性命胁迫,用心险恶,都大叫不好。看这女子年纪尚幼,不知她会如何应对,八成不是这些兵油子的对手。
扬归梦略略停了一刻,果然长叹一声,眼露无奈,缓缓垂下手中短刃,道,“想不到昔日木莲叱咤风云的赤铁军,今天竟也落到如此猥琐的境地,我认输便是。”
那军官不敢放松警惕,全神戒备,嘴上却道,“姑娘不知,现在正是我等最为庄重的时分,说到猥琐龌龊,一会姑娘亲试便知。”他一边说话,一边调整步子,手中钢刀始终笼着地上妇人,极是惊警,心念一转,续道,“姑娘戎装英姿飒爽,不如脱光光,再把它换上如何?”说着又瞥了一眼那零落散地的军服。
“好啊,我从小便喜欢穿旁人衣服呢,”扬归梦莲步轻移,缓缓走向那军官,一瞬间,似变成了一位温柔可人的邻家女子。
“姑娘不如把兵器和衣服都抛掉的好,不要惹恼了我,我刀下之鬼少说也有几打,手掌翻覆之间,她必定性命不保。”赤铁军军官稍显紧张,面孔在不自觉地抽搐着。
“好的呢,没问题”扬归梦低首一笑,微微一躬身,身上的长袍便随风而落。
此刻乌桕的心中矛盾已极,他既盼望那女子能够救下那一对夫妇,又不愿她受那军官卑劣圈套的束缚、遭到侮辱。但以目前的情况下,似绝无两全其美的方案。就连传箭也被场上的局面吸引,停了口中包子,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扬归梦却并不迟疑,果真一拉束腰,反手出刀,顷刻间,身上的白衣在银色刀光下纷飞如雪。众人都惊她裸露出的圆臂细腰,她却回转刀身,双手托起,面对那军官一笑,“这刀,就送给了军爷您吧。”
在那军官一愣之间,伴着一声轻叱,扬归梦伸出了她行云流水般的一刀。那军官亦绝非庸手,手上长刀一震,下意识地先结果了地下的妇人。但也正是这瞬间的犹豫,面对扬归梦的攻势已然慢了半拍。
一声惨呼,两声轻响,扬归梦的身体划了半个疾若闪电的弧线,左肩喷出了鲜红的血雾,与这血雾同时腾起的另一片四散的暗红,却来自哪军官的喉间。这电光石火的一霎那,三个孩子看到了那令他们永生难忘的眼神。它凌厉而充满冷酷的杀意,带着三分不屑,漠然地从他们身上掠过,接着,那些飞扬而出的鲜血便喷溅了他们满身。
一瞬之间,时间凝固。
乌桕和传箭下意识去遮挡这血污、只有系船依旧睁大了双眼。那一刻,他的世界一半清朗、一半赤红,血,落在了他的右眼之上,像春天的雪泥,很快融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