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颜定定的看着我,目光中有太多让人崩溃的情绪,悲伤,包容,怜悯。我在这样的目光中无所遁形,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是我最亲近的,我的爹娘。
“夏风将军让你给应不悔喝下忘情的时候,也告诉你了吧,什么叫心甘情愿。”他看着夕颜,“她心甘情愿,我怎么能阻止得了?当年我带她一起离开灵犀城,是因为我看得出她的不甘不愿。而今,我却只能接受她的选择。”
“不,”我摇头,“我不信,她那么爱你,那么期盼重逢之后与你相伴的日子,她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变成现在的样子。”那些一起流浪一起相伴的岁月,她唇边心上常挂着的人。我怎么可能相信,在好不容易的在一起之后,她会有这样的心甘情愿。虽然夕颜爱自己的族人,但我知道她更爱暮颜。她会心甘情愿和暮颜踏尽千山万水的去寻找另一种代替的可能,也绝不会愿意就这样生离死别。她还要,等我找到枯木逢春术法所需的材料,复活绯澈前辈。她还要,和她所爱的人一起对酒当歌,红尘踏破。
“我也不想相信,可当这个结果对所有她爱她在意的人都有好处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的心甘情愿了。”他看着我,又是那种怜悯的眼神,“我恨你,也恨我自己。你和我,都是她心甘情愿的理由。”
作为灵族的少族长,灵犀城的少城主,早晚有一日,这个种族和城市都会交到暮颜的手中。他要一肩担负起的,是全族人的兴衰安危。没有了灵犀之心的灵族,就是一个即将没有修真者的种族。这样的种族,在这样的世道,能凭借什么延续下去?
夕颜爱她的族人,也爱她的爱人。若是牺牲了她一个人,换来所有人的安稳,她是愿意的。更何况,祭司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又关系到了另一个她在意的人,失去了全部妖力和修为的白狐妖精墨相思。
作为夕颜来说,她是该恨墨相思的。灵族和灵犀城甚至她自己的一切悲剧,都是因为墨无殇和白若昙。可她恨不起来,她怎么忘得了她们十年相伴的情意,怎么忘得了孤独的夕颜如何相遇孤独的荼靡。
也许别人不懂荼靡的心思,看不出她深藏心底的悲喜。可作为带她入世的人,夕颜怎么可能不了解荼靡。妖力全失之后的荼靡,所有人都看见她的懂事坚强,只有她看见那个躲在心底抱着自己哭泣的狐狸。她越是笑着说无所谓,她就越能看见她的泪如雨滴。她心疼她,一如心疼年少时的自己。
祭司说,只要她愿意献祭出自己的生命力,那么与她命脉相连的夕颜花藤上,就能结出可滋生万物的灵气果。修真者吃下灵气果,能瞬间突破好几个台阶。而非修真者吃下灵气果,会有一定的几率提升天赋,从而成为修真者。被强行剥夺了妖力和修为的我,有极大的可能在吃下灵气果之后,恢复妖力。就算恢复不了,重新修炼却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夕颜姐姐就心甘情愿了,是吗?为了给我一个可能能够重新修行的机会,她用自己去换了?”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飘飘忽忽在氤氲的灵气之中。原来,是为了我啊。可我有什么资格要她这样的对我。
我对着暮颜大吵大嚷,是因为我以为他没有保护好夕颜。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该也不能让她这样。暮颜没有像我一样大吼大叫,可他那么平淡的描述,却似一把利刃直*胸口。
“我不要灵气果,不要恢复妖力,也不要能重新修炼,我只要你啊,夕颜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哪里值得你做这样的牺牲……”我跪坐在夕颜的身边,把脸紧贴着她被夕颜花茎包裹着的身体。失去的一切都可以不要,因为我都已经接受了那样的失去。可我不想失去你,夕颜,用什么都不能换走你。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我心最后的堡垒,我该怎么去接受,为了我,你化身灵泉只为守护。
“我也以为你不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认定你,要那样对你好。就像当初,我在镜湖居等着她,她却非要留在鸣沙村,不肯放弃找寻你。”暮颜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可言说的哀伤。若是往常,也许我会跳起来和他争论,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无所谓了,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执着,值得珍惜?我珍惜的,总会失去,我爱的,总会离开,我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
我的体内,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膨胀,耳边开始嗡嗡作响,甚至听不清暮颜还在说些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出现血一般的红色,就像火,想要烧灼一切。我无法抑制情绪的从喉间怒吼而出“啊啊啊——”脑海中,有一股深切的冲动,想要毁掉眼前看到的一切。
假的,都是假的,只要毁掉眼前的迷雾,就会回到真真实的美好世界。
毁掉……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