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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游昀见贾赦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方知自己刚才失口透露了太多信息,忙辩解道:“前些日子听说王子腾一案,多亏于大人明察秋毫,便不禁十分佩服敬仰。这大公无私四字,嘴上说着简单,但真到事发的时候,面子人情杂掺在其中,少不得要偏私自家人,鲜少真有人如大人这般做到公正。”

    “谬赞了,不过是尽力而为。”贾赦转即便和张游昀告辞。

    张游昀忙拱手和贾赦道别,还说这恐怕是他们二人最后一次相见了。

    贾赦顿住脚,转头蹙眉看张游昀:“何出此言,莫非要离京?”

    “京城之地不适合我,倒愿做个浪子,四海为家,更觉得畅快一些。”张游旺勉强笑道。

    “何时启程?”贾赦打量张游昀。

    张游旺点点头,接着道:“三日后就启程,今天画舫里那些都是我朋友,也是为我送行的。明天还有一拨,真怕自己喝得醉生梦醒,等到走那天还做梦呢。”

    贾赦边听张游旺此话,边打量他的表情,见他言语时表情真诚,料知他说得实话,是真要走。这倒是新鲜了,他之前接近自己,分明是另有目的,而今事情才开个头,他却突然决定离开,是为何?看来是蔡飞屏透漏的一些消息,令让他改了主意。

    贾赦也不表其他,祝张游昀此去一路平安顺遂,便和他告辞,上了车。

    张游昀深鞠躬行大礼,一直等到贾赦的马车走远了,他方站直了身子,目光一直紧盯着马车,直至其消失在路的尽头,也未缓过劲儿来了,仍旧面目痴痴,有些呆滞。

    张游昀随行的小厮劝他一声。

    张游昀才缓了神儿回来,道声:“走吧。”

    “二爷,咱们真不留京了?可当初你说——”

    “住嘴,今时不同往日。人可以凭才自傲,但更忌讳自作聪明。”张游昀把手背过去,握着拳,很用力。

    小厮讪讪应承,不再多言。转即等画舫划回来,小厮便撩开嗓子冲那边喊,船便行驶了过来。

    ……

    贾赦的马车刚到城门口,便有在此守候多时的京畿府衙差急忙来上报。

    “曹兰已经回京了,此刻就在京畿府内等候大人问话。”

    马车当即快速地驶向京畿府。

    到了京畿府,贾赦便大步迈进偏堂。他刚进门就见曹兰起身,发怔看他一眼,才面色尴尬地拱手见过他。

    衙差呵斥曹兰见了大人,该行跪礼。

    曹兰闻言后,脸色便更不好了。

    “尚未升堂,倒不用如此拘礼。”贾赦打发衙差退下,便请曹兰坐。

    曹兰听了贾赦的话,心里反而更不舒坦。说到底他还是要跪的,待升堂,当着一众百姓跟前,他还是要给他曾经瞧不上的一位老纨绔行跪礼。曹兰想到此便觉得憋屈,他怎么就混到而今这步田地。没了官也便罢了,家里却还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石氏所犯之事,便是跟他没干系,他也同样有治家不严的连带罪名,保不齐将来被判得比石氏还重。

    “缮国公说你早在娶妻前便知道石氏并非他亲生女,是认养的义女?”贾赦问。

    曹兰没精神的垂首,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

    “石氏的作为你可知晓?”

    曹兰咬牙愤怒道:“我当然不知,我便是再糊涂,也不至于傻到给自己庶弟养儿子!只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你既然这么恨石氏,因何还要认下石氏的身份,帮缮国公摆脱罪责。你大可以不认,要了缮国公的命。何故要像现在这样,为他作证,替他求情。再者,石氏当初在缮国公府是瘦马身份,且不能生养,这事你可清楚?”

    曹兰愣了下,迟疑地摇了摇头。瘦马和不能生养这两件事如果他也认了,就显得太作假了。这世道哪有男人会愿意取身份不纯且不能生养的女子入门做正妻。“至于你说的什么报复,我不懂说实话有何不对,难道贾大人想让我撒谎害人?我信佛,相信因果的,绝不会撒谎。当时我只知道他是缮国公的义女,只因这姑娘长得跟他死去的亲女儿相像,至于其它的我一概不知。”

    “那缮国公在和你缔结婚约的时候,还是有欺瞒之罪了。”贾赦顿了顿,接着便笑问曹兰,“此事早晚要上报皇上,遂另有一话我也要追问清楚。你当初既然明知道石氏的身份有假,为何还要继续这门婚事,义女和亲生女,差别可是很大的。”

    “缮国公告诉我,他会把石氏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且将其嫁妆多提高了一倍。这门当户对的婚事本就是缔结两姓之好,互相得利便是了,至于这女人真正的出身如何我不在乎。”

    “曹大人,不觉得你这个谎圆得有些不太好么,谁会不在乎正妻的出身?你随便上大街上揪个人出来问,答案必定与你相左。”贾赦淡淡道。

    曹兰被贾赦的话堵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默了会儿,转即蹙眉道:“当年曹家亏空甚大,无处抵补,父亲病重,我一个长子又要支撑整个家,这也是情急之下不得不有的权宜之法。这件事两厢都知道,不过碍于面子,并没有对外表明石氏的真正身份,娶妻本就是俩姓之间的事,外人不该过问。”

    “缮国公出钱出女儿,你们则帮缮国公解决麻烦,听起来倒是互惠互利,有那么一点合情理了。”贾赦笑一声,叫文书就把这些话都写下来。贾赦懒得拆穿曹兰话里的虚假之处,反正皇上又不是傻子,看了这些话之后,明君自会有他的论断,根本不需别人多言。

    贾赦便传令开堂,当即便有衙差敲锣通报百姓。大家一听曹家的案子又开审了,纷纷奔走相告,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去凑热闹。铺子也不开了,摊也不摆了,耽搁一天生意不算什么,错过这么热闹的堂审可是会终身遗憾。

    公堂之上,曹兰在众人的唏嘘之中,承认的确知晓石氏是缮国公义女的身份。缮国公便在此时狡辩,表示婚书上只写着他草案娶缮国公之女为妻,并未说明是亲女还是义女,故而他们并不算欺骗。

    “这婚事本就是两家父母商议敲定之事,图个你情我愿。我们两家人愿意,又与外人何干?”缮国公不满地拍拍手,义愤填膺道。

    贾赦穿着一身紫官袍,英气逼人的坐在堂首之位,听闻缮国公的话仍旧面目淡淡,毫无表情。众人唏嘘之余,不禁感慨新任府尹大人仪表堂堂,沉稳持重。面对这样极品至极的事儿,他竟能处惊不变,真令人佩服。

    大家转即又猜测贾大人必定早就料到这结果了,果不负其见微知著的盛名。

    “你并未将她不育的瘦马身份坦白给曹兰,仍旧是隐瞒了。”贾赦道

    缮国公:“瘦马的事我之所以没提,是因她嫁过去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并不能算为真正的瘦马。”

    石氏狼狈地跪在一旁,听到曹兰和缮国公互相包庇的话,冷笑不止。这事儿她不认,但她现在在众人眼里就是个作死的娼妇,也没人相信她的话了。

    曹兰则一直时不时地瞪向石氏,紧握着拳头,大有上前直接弄死这妇人的冲动,但碍于场合,他还是隐忍了下来,并且保持了很好的“风度”,没有对石氏说过一句表达愤怒和憎恨的话。

    此案牵涉到权贵,贾赦自然不能当堂宣判。只是命所有人当堂画押证词,便宣布退堂。

    百姓们见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的曹兰,并没有他们所想象那办样反应激烈,都有些失望。不过这也说明人家贵族的修养跟普通老百姓们就是不一样,这事儿要是换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估计早就暴跳如雷,直接拿刀砍人了。

    退堂之后,贾赦让柳湘莲起草好了奏本,便直接进宫,奏报给皇帝。

    贵族女眷之中,最爱谈论的就是别人家的八卦。曹兰这次可是结结实实的带了一顶大绿帽子,而石氏所牵涉的都是香艳案件,更加值得大家津津乐道。此事引得大家津津乐道,有贵妇在进宫的时候就顺便和太后皇后说了。太后也觉得刺激,便在皇帝来得时候也跟着八卦了一下。

    皇帝因此也就格外注意石氏这个案子。这也是他在京畿府审查此案的关键时候,着急地改任贾赦为京畿府府尹的缘故。

    而今皇帝看了贾赦上报的奏折之后,眉头蹙起,总觉得这里头还有猫腻,还有疑点。皇帝遂又看了一遍,用手指点了点奏折,问贾赦:“缮国公说曹兰娶妻的时候,知情石氏是他的义女,你信?”

    贾赦:“信与不信,这件事都已无法查实。曹兰父母早已故世,而今事实如何,全凭他二人两张嘴随便说。”

    皇帝点了下头,做到心中有数了。

    “石氏一事已经证据确凿,便按照律法秉公处理。这案子引来许多权贵好奇瞧热闹,不可懈怠,要杀鸡儆猴。”

    贾赦应承称是。

    皇帝转即便嗤笑道:“其实想想这曹兰倒是挺可怜的。妻子与他的弟弟侄子通|奸不说,养得儿子也不是自己亲生的。你堂审的时候,他没气晕过去?”

    贾赦否认,“许是之前早就知情,气愤过了。”

    皇帝嗤笑两声,当即便命人传旨,降了缮国公的爵位,令其由国公品级降为将军爵。本来缮国公的爵位尚可以再传三代,而今却直接贬为将军爵,也便是爵位到他这一代就止了,子嗣们再没有受荫庇袭爵享福的机会。

    皇帝处理完缮国公后,便打发贾赦随意处置涉案的其他人员,务必秉承他以前一贯坚持的公平公正。

    贾赦应承,这便退下,就打发柳之重明日开堂量刑宣判,让他一切都依照律法走便是,贾赦也不必亲临。

    次日,京畿府便当众宣判。以淫罪对石氏施以重型,这种对女人的特殊刑罚,基本执行之后必死无疑,而且死前要承受极其大的痛苦。至于曹半,杖刑一百,徒刑三十年。曹清鸣,杖刑五十,徒刑二十年。

    这是按照大周律法对三人最重的量刑,也是依从皇帝所言的“杀鸡儆猴”。

    但此消息被放出之后,便有女眷叹其不公。石氏与曹半所犯下的罪行几乎旗鼓相当,却因为石氏是女人,反而要承受比男人更重更痛苦的刑罚。石氏的行径可耻,的确活该,但她当初那也是身世可怜受了她人摆布,才会沦落到而今的境地。特意把她养成了淫|荡的性子,转而又要她像个正经女人活着,这怎么可能?便是她该死,与她罪行差不多的曹半,也应该以类似的刑罚处置,凭什么留他苟活!

    这时候便有男人站出来长篇大论,说女人□□就是活该,男人好色则是骨子里的本性,可以原谅。有的妇人听此言,到底斗不过自家爷们,便偃旗息鼓了。有的则是从一开始赞同的男人这些言论,狠狠声讨石氏。她们认定说男人风流是应该的,像石氏这样不守妇道的正妻,该这样警示世人,让她死。

    京城权贵圈里,只有一小部分女子坚持觉得不公平,对此表示不忿。这些人里多数是死了丈夫,是开明些的老太太,如贾母这样的。年轻一辈之中,则是一些下嫁到低门,见识广博,且在婆家照样说话分量重的女人,其中最有代表的便是长平长公主。

    长平长公主乃是吴淑妃之女,而今年芳二十六岁,其性子随了吴淑妃,柔和温婉,且多才多艺。但对于石氏一案,长平长公主却表现出与她平常性情所不同的坚持,甚至为此进宫,在太后跟前表了自己的态度。

    之后几位守寡的老太妃也说,这事儿不在于对石氏量刑多重,而是男女的不公平。因何同样犯罪,石氏要被人人唾骂,以死告终。曹半则能逃过死刑,苟活于世。

    太后也觉得他们说的有理,却也不好擅自插手京畿府的判决,遂和皇后商量,让她能言善辩的弟弟宋奚出马,最为合适不过。

    宋奚从自家大姐嘴里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笑置之。这件事是贾赦做主的京畿府判下的,他若是去质疑,假如惹了贾赦不快,岂非得不偿失。一对奸夫□□罢了,根本不值得他如此做。再者贾赦有消息网,这满京城人议论的事儿,他会不清楚?宋奚遂不存心思去插手此事。

    贾赦早就听到外头传言的那些话,确当没听到一般,一直安静着不表态。晚上贾母见了他,也说起这事儿,直叹如此不公平。

    贾赦只道:“律法如此,又能如何。”

    恰逢贾母参加太妃的寿宴,又因她而今是京畿府府尹的母亲,宴席上,自然有不少人跟贾母打听消息。贾母便把她儿子的话传了出去,只消一天的消息,满京城都知道石氏受罪大,全因律法衡量淫罪时,对男女的处罚轻重截然不同。

    今天是张游昀离京的日子。贾赦早前就命人不懈怠地监视张游昀,便是他今日离开,贾赦的人也照样会盯着张游昀不放。

    却不想还没听到张游昀离京去哪儿的消息,等来了另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常老爷死了。

    “京畿府昨天黄昏接到人报案,说有人在护城河边上自尽了。因天太黑,衙差们傍晚去查看,没瞧到什么,还以为是报案的那个老头眼花了。谁曾想,今儿个一早,便有人发现护城河里的飘着尸体。可巧我去京畿府帮老爷送案卷,一眼就认出了常老爷的衣着,虽然他脸泡得又白又大,但仔细辨认其长相,小的还是认出来是他。”猪毛回报完,又补充告诉贾赦,那常老爷的衣服有刮破的痕迹,跟之前他钻了宅子狗洞的情况也符合。

    贾赦当即叫上魏清东,前往京畿府。魏清东检查完尸体之后,便和贾赦表示的确没有外伤和中毒的痕迹,应该是溺死。

    贾赦又亲自问了目击证人。

    老头儿惶恐地对贾赦行礼,便道:“小的是蒲柳县人,昨天进城卖完豆腐回家,出城之后,便见护城河边上站着一人,眨眼的工夫就把头栽了进去。小的赶忙折返去喊守城的禁军说死人了,禁军老爷们有一位去报了案,有一位照着我所指去瞧,却并没瞧到人。后来京畿府衙差们也来了,但天已经大黑,用竹竿子在河里探了探,也没找到人,便就作罢了。”

    贾赦应承,让老头儿画押之后,便就打发黑猪去问监视张游昀的那波人,他想知道张游昀昨天傍晚可曾出门过。

    不一会儿,鬼三便来亲自回复贾赦:“晚上没出去过,白天倒是和友人们相约在状元楼喝酒,快要天黑的时候,他才晃晃悠悠地被小厮们搀扶回来。”

    “下去吧。”贾赦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之后,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宋奚今日正好得闲,来见贾赦,再瞧他是一副琢磨案子的面容,心料今儿晚上又没戏了。宋奚在心里叹一声,便含笑凑到贾赦身边,拍了拍他的头,问他又在苦恼什么。

    “当年宫里那些欺负你的宫女都一个个诡异的自尽死了,你就不好奇死因为何?”贾赦问。

    宋奚怔了下,便冷笑:“死了就好,我不关心原因。”

    “假若那些人不死呢,你会如何处置她们而不留把柄?”贾赦又问。

    宋奚想了下,便叹道:“那就太多了,比如用一句话,便可杀人于无形。”

    “什么话?”贾赦眼睛亮了,感兴趣地追问。

    “须得是她们心里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才行。宫里头的女人所要的无非两种,地位和圣宠。你只要给她们一点点有关于这两种的希望,她们就会平拼命地争这个机会。就比如在洗衣局做粗活的宫女们,则最渴望能得到一个手离水的活计,你若对其中的六七人说,会从她们之中选一人入皇后的春和殿扫地,她们便抢破头的互相算计陷害了。弱者先死,留下的强者,便以作恶之名缉拿,自然一干二净了。”

    贾赦点点头,冲宋奚竖大拇指。“好一招借刀杀人!”

    宋奚笑,“谬赞了,那我的话可提醒到你什么?”

    贾赦:“完全没有。”他问了相当于白问。

    “那你继续愁,我看会书。”宋奚从贾赦的桌案上抽出一本他没看过的,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翻阅。

    贾赦沉默地看了会儿宋奚,便开口问:“你近来可见过张游昀,偶遇也算。”

    “没有。我和他,如何能偶遇?”宋奚不解道。

    “蔡飞屏和他身份差别也大呢,人家照样一起吃饭喝酒。”贾赦感叹道。

    宋奚嗤笑,“别拿他举例,不可并论。”

    “曹兰的事儿还没完,我觉得就这几日,宫里贤妃那里必定会有所动作。曹兰既然肯放弃名声,死咬住知情石氏就是缮国公的义女,必定是被缮国公的话说服了,才会这样心甘情愿地撒谎。他而今的软肋就只有是贤妃,想来该是缮国公答应会帮他传消息进宫,他才会如此。”贾赦推敲道。

    宋奚暂时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贾赦:“敲打一下贤妃也好,便随他们把消息传进去,就让她知道我们俩关系好,对她的算计早已知情,叫她以后不敢随便造次。皇上而今还在计较巫蛊案幕后人是谁,只要贤妃那边的风吹草动传到皇上耳里,自然有办法令皇帝引发对其的怀疑。”

    贾赦应承,一切便依照宋奚所言,缮国公和曹兰二人后续的事,由着皇帝去察觉便是。

    “提起曹家,倒让我想起长平公主了,近来总是频繁入宫叨扰皇后。”

    “为石氏曹半处置不公一事?”贾赦问。

    宋奚点头。

    “而今时机不够,怨气积攒积攒,才能引起真正的改革。”贾赦道。

    “难。”宋奚一字道清眼下的现实。

    “石氏必死无疑,曹半杖刑之后再徒刑到福建,这带伤带着而枷锁行走,一路上风餐露宿,想来也折腾不了多久也会没命。其实看似曹半是苟活了,但二人的结局终究是一样的。”贾赦喝了口茶,接着道,“俩人都不可怜,但若因律法对男女量刑不公的事上,能引发一些人多一层的深思,倒是好事儿。或许暂时还起不了什么改变,能让人心为之抱不平便就是赢了的。其实我最可怜的还是那些被父母卖进宅子里的姑娘们,她们何其无辜,也不知以后的路会不会好走。归家之后,会不会再被她们父母以另一种方式卖掉。”

    “不好说。”宋奚道。

    贾赦点了点头,“我琢磨着要不要派人跟进这件事,让当地官府警告一下,多少可能也会有点效用。”

    “或许,但父母卖女合情合法,真心意已决,他人干涉也没用。”宋奚补充道。

    “你就堵我吧,本来就对这些实情现状就觉得糟心。”贾赦瞪宋奚一眼。

    宋奚笑,过来拍拍贾赦的肩膀,安慰他别太累了,这世间不平之事太多了,便是换做大罗神仙来,也做不到一一摆平。贾赦能治理好当下,尽量为民谋福,已经是令人十分敬佩的事情了。

    贾赦点了点头,“终于说了句人话。”

    傍晚的时候,猪毛笑嘻嘻地来报打听来的消息,“缮国公府大门紧闭,不敢见人了。有不少百姓一路过那里,就指指点点。国公府门口也不干净了,两座石狮子头上都被粪水洗刷透了。大夏天的,臭哄哄地招了一群苍蝇。小的去的时候,还认出其中泼粪的一人,正是长平长公主府的。”

    “休要管这些,只管监视就是,我要看看缮国公用什么方式帮曹兰往宫里递送消息。”贾赦道。

    猪毛应承,这便传消息给黑猪,让他属下的那些乞丐们眼睛都擦亮,这次万万不能再出错。

    再说二柱子,本来猪毛反思的这段日子,他干得挺好的。谁知这厮反思完毕一出来后,反而比以前更加态度恭谨,会伶俐办事。二柱子又被彻底比下去了,有些不甘心。闲得他就蹲在廊下,扯草棍,骂猪毛。

    “你有这工夫,倒不如跟着猪毛跑,学他怎么办事,便是不如他那么厉害,有一日老爷真交给活计的时候,你能独撑门面,也是极好的。”印婆子劝道。

    二柱子不甘心应承,自己想了想,就忙撒腿去找猪毛,要拜他为师。

    贾赦从屋内走出来,人便靠在门边儿,对印婆子道:“你觉得二柱子这人如何?”

    “还算激灵,难得性子痴,认了谁做主子,便一心一意忠诚。”

    “我也觉得他不错,搁一般家管事儿跑腿足够了,只是我这里事多,还是要更机灵一些,能统管全局的人才好。”贾赦道。

    印婆子怔了下,觉得老爷的话另有深意,忙问缘故。

    贾赦:“你好好教诲二柱子,将来迎春大婚,我有意让他跟着迎春去婆家那边。将来外头有什么事儿,迎春不便亲自出面应对的时候,就需要他这样的人物显能耐了。”

    “这主意极好!若是把二姑娘身边的丫鬟拿来与之相配,便更是牢靠了。”印婆子暗指司棋的年纪和二柱子差不多,司棋为人泼辣一些,但到底是个烈性的姑娘,也是对主子极为忠诚。

    “再看吧,这种事儿不是我们做主就行了,还得看人家中不中意。红线不可随便牵,别牵出怨来,毁了俩年轻人的前途。”贾赦因想到司棋在原著里钟情的人不是二柱子,遂不能随便表态。就怕他当大老爷的稍有明朗一点的态度,下人们就拿鸡毛当令箭,猛劲儿地撮合。

    印婆子立刻领悟贾赦的意思,忙恭谨地表示明白,心下记着不可擅自掺和此事。

    ……

    再说皇帝,本来今日仍想宿在春和殿,于他的皇后恩恩爱爱。奈何皇后以雨露均沾为由,劝慰皇帝到别的妃子们那里看看。皇帝也明白皇后职责所在,不能让后宫的妃子们觉得她独霸圣宠,遂听话地就去各宫妃子那里遛一遛,却是越走越觉得厌烦,很后悔自己当初因和皇后怄气,搞出这么多留有子嗣的妃子来。而今他便是幡然醒悟,想把这些女人赶走,却因出于责任所在,不能驱赶了。

    皇帝一边懊恼,一边就走到了福寿宫。这是贤妃的住所。皇帝忽然想起皇后之前对他说得话来。从三皇子被他训斥,远调去守陵之后,贤妃这里他确实一直都没来过。想想老三这孩子小时候也挺招人喜爱,贤妃贤淑温柔,也是个极好的女人。而今她得不到自己的宠爱,唯一的儿子也被他驱赶那么远,着实可怜。

    皇帝便决计去福寿宫看看,在太监的通传声中,便迈了大步进去。

    贤妃听闻传报之后,欢喜不已,连忙带着随身的宫女嬷嬷们前来迎接。拜过皇帝之后,贤妃便一直垂首,不敢抬头。

    皇帝问她何故。

    贤妃才不好意思的表示她以为皇上不会来这里,所以穿着便衣,也并未上妆,只怕如此怠慢了皇帝,遂不敢抬头。

    皇帝笑了笑,表示不介意,让贤妃抬起头来,如常那般伺候他便是。

    贤妃笑着应承一声,便小心翼翼地抬头,然后含笑走到皇上身边,问皇帝近来身体可还觉得疲累。她刚学了一套捏肩的手法,被太后称赞过。

    皇帝打量贤妃白嫩可人的面容,如清水芙蓉一般,倒是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后妃们清新不少。心情顿然愉悦,遂让贤妃捏肩试试,他也要评判评判。

    “圣上卧在榻上才好。”

    皇帝应承,依言卧榻。

    贤妃便净了手,拖了鞋子,跪在皇帝身边,仔细□□起来。皇帝被连按了几下便觉得十分舒服,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贤妃见状,便继续按,嘴上又说按在哪里会如何解乏,对身体有多少好处。

    皇帝听着贤妃声音婉转轻柔,十分入耳,便应了两声,笑赞贤妃用心。

    随即,皇帝便告知随行的大太监,今晚就宿在福寿宫。

    贤妃听闻此话,高兴不已,忙谢过皇帝,杏眼里随即就闪烁出泪花儿来,一副受宠若惊之状。

    皇帝便更满意了,传了晚膳,与贤妃一同用饭之后,皇帝便动了恻隐之心,主动和贤妃提及三皇子的事。

    “这孩子做事鲁莽,不敬长辈,趁着年小朕多教训他几次,也是为他好。”

    “臣妾都懂,臣妾先前听说他那些事,只恨自己平日对他提点不够,让这孩子这般不懂事,令皇帝为之费心。事后臣妾自责不已,还写了许多悔过的经书来自省。”贤妃说罢,便看向桌案上那厚厚的一摞悔过书。

    皇帝一瞧,忙去查看,见果然是贤妃的笔迹,且有些纸张上还有滴水之后干涸的痕迹,看起来该是贤妃边写边哭导致的。皇帝心知贤妃是诚心诚意地后悔自省,更加心疼起来,忙拍着贤妃的手叹其贤惠。

    待到夜晚就寝时,皇帝便和和贤妃同床而眠,并无其它兴趣。

    次日,皇帝在贤妃的伺候下起身,便有太和殿掌事太监来告知,暂没有什么紧急的奏折要处理。

    贤妃忙道:“臣妾斗胆,想请身上亲手尝一尝臣妾熬滋补羹汤再走。”

    “亲手?”羹汤的熬制,一般都是要好几个时辰的工夫。皇帝明明记得昨夜他与贤妃是一同睡的,哪有空做汤?若是从现在开始做,那贤妃的要求未免太过夸张了,他身为日理万机的君王,怎可能为了一碗羹汤,白白耗上四五个时辰的工夫等待。

    贤妃忙行礼致歉,跟皇帝表示她是昨夜趁着皇帝熟睡的时候,起身去厨房亲手做的,而今这会儿时候刚好。

    皇帝听闻此言,感动不已,忙坐下来,让贤妃把汤端来尝尝。“味道的确不错,爱妃手艺如此精巧,温婉贤惠,实为朕之幸。”

    贤妃忙谢过皇帝。

    皇帝这才从福寿宫起驾,去了太和殿处理政事。倒真没有什么紧要的奏折需要处理,皇帝批阅了两三件报小事的奏折之后,便端茶慢慢地品了品。这时便有人来报,理国公请求觐见。

    这理国公正是贤妃的父亲,在户部兼任一个四品的实职,平常一直很消停,也没怎么递过奏折。皇帝而今一听,便立刻宣见。

    理国公便惶恐递上了他为曹兰求情的奏本。

    皇帝怔了下,便接过折子仔细看。

    理国公在折子里也阐明了户部离开曹兰之后,政务变得杂乱无章,大事无人做主的混乱情况,表示急需一名大人在户部主持大局。这之后,他便着重在折子里说明他曾经的上级,也便是前任户部尚书曹兰的无辜可怜之处,他主动辞官以后,接连遭遇妻子、弟弟和嫡长子的背叛,又白白养了他人的儿子,却有隐忍不发作的君子品行,十分难得,遂请皇帝开恩,怜悯曹兰,复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