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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溶冷冷地看着淮南王:“你喝醉了。”

    淮南王晃了晃水溶的身体,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

    水溶由着淮南王折腾,不吭声。

    淮南王晃够了,见水溶不理自己,干脆拿一壶酒直接往自己嘴里灌。水溶伸手拦他,淮南王便晃悠悠地起身躲开了水溶。

    “到底出什么事了?”水溶加重音量问。

    淮南王却只笑不说话。

    水溶便转身就要走,被管家罗鸿喜拦住。

    “王爷他心情不好,还请北静王体谅则个,多劝劝他。”

    “因什么心情不好,他今日可见了什么人?”水溶问。

    罗鸿喜看眼他们耍酒疯的王爷,便如实告知淮南王之前去见宋奚的事情。

    水溶料想他们必定是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了冲突,所以淮南王才闹着要报复宋奚。水溶叹声气,让罗鸿喜扶他家王爷回去。罗鸿喜应承忙去搀扶,却被淮南王一把推开。

    淮南王看水溶:“到底玩不玩?”

    “一计不可两用,同样的招数你再玩,必定会漏马脚。再说宋奚是你动得起的人么?人家是正经的国舅爷,两个兄弟都是都督,姐姐又是皇后,能在皇帝跟前吹枕边风。你呢,祖上数三辈才是皇子出身的,能世袭爵位,还多亏你父亲立军功舍命换的。我是异姓王,血统不及你高贵,但好歹是世袭罔替,你到下一辈就要削爵成国公了,所以真比起来,我还比你好点。”水溶解释道。

    “你说这些干什么?”淮南王虽然喝醉了,酒壮人胆,但心里却很明镜。

    “让你认清现实。”北静王瞪他道。

    “我就是认清现实了才会那么说。我要比他厉害,我二话不说早就直接弄死他了!”淮南王气红了眼。

    “那你就更该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成熟。”水溶警告他。

    淮南王冷静了会儿,便冷声叹:“这郡王当得真憋屈。”

    “你还憋屈,那些比你更憋屈的小老百姓怎么办。”水溶抓起淮南王的胳膊,要他赶紧回去歇息。

    “我跟他一块长大的,他却一点都不念小时候的旧情。”淮南王话毕,忽然抓住水溶的胳膊,“你以为宋奚有多正人君子?实则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水溶又道淮南王喝醉了。

    淮南王笑起来,戳戳水溶的脸蛋,“你长得这么俊美,奉劝你以后小心些,离他远一点,免得一不小心被那条恶狼吃了。”

    水溶自然明白淮南王所谓的饿狼是指宋奚,他话里透出来的意思,水溶也隐隐明白一点,但不敢确认,遂疑惑地看着淮南王,“为何这么说?”

    “《邻家秘闻》第一期你没看?上面说他的话都是真的。”淮南王道。

    水溶一愣,目光变得犀利,抓着淮南王的手劲儿也加重了,“你的意思,宋奚喜欢男人?”

    “是只喜欢男人,我猜他对女人硬不起来,呵呵呵……”淮南王转即哈哈笑起来。

    水溶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乐的,搀扶淮南王回房后,给他端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下去,便问他:“你刚刚和我说的那事儿可确准?可否是出于对人家的嫉妒,故意夸大其词,诬陷人家?”

    “呸!若有半点作假,我子子孙孙都为奴为娼!”淮南王举手发狠誓道。

    水溶整个人更加冷静下来,他坐在淮南王的床榻边上,沉思着,不吭声。

    淮南王又咂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小桌上,转而问水溶想什么。水溶还是不吭声,他就推了他一把,问他是不是聋了。

    水溶恼怒瞪一眼淮南王,便起身要走。淮南王忙抓住水溶的手,笑着赔错,求他陪自己一晚,陪他说说话,解解闷便好。

    “可不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东西。”水溶一把甩开淮南王。

    淮南王偏偏不恼,又死皮赖脸的抓住水溶的胳膊,笑嘻嘻的央求他不要走。

    水溶眼珠子一动,板着脸坐下来,“要我留下也可以,你必要好好和我讲一讲,你到底为何如此肯定宋奚有此嗜好。”

    淮南王脸色微变,身子往床里靠了靠,便蹙眉胡乱道:“小时候就这样了,我们几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人都知道他不愿对女子动情。”

    水溶:“你真不知到底因为什么?”

    淮南王看眼水溶,迟疑地摇了摇头。

    “你这样不诚心,是拿我当朋友?罢了,这就走。”水溶复而又起身,诈一下淮南王。

    淮南王忙道:“好好好,就说给你,但你切记不许把此事外泄,除非宋奚死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淮南王随即就想起已故的南景王,浑身打了个哆嗦。

    水溶严肃地凝视淮南王,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语气诚恳,“我什么人,你会不清楚?”

    “好,”淮南王酒醒了一半,叹口气,跟北静王讲起他们几个皇室子弟当年和宋奚相处的光景,还有那件令他们几人至今都不敢再提及的事。

    水溶听完之后,整张脸处于震惊状态很久,才渐渐恢复常色。

    “你们竟然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难怪了。”水溶感叹道,他真有点无法想象。

    “哪样的事?很过分么?”淮南王瞪宋奚,“不过是儿时的一次玩笑罢了,至于让他记恨这么多年么!南景王多好一人,就是性子直了点,嘴巴欠了点,在一次赴宴的时候提了一嘴那事儿,结果被他搞得客死异乡,至今连尸体都没找到。南景王府就此便绝后了,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水溶眯眼看淮南王,“那你就更该谨言慎行,不要招惹他。”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招惹他了,这些年你看看我待他的态度,还不够好?就差卑躬屈膝了!”淮南王爬在榻上,任性地用手狠拍拍床榻。

    水溶扯被给他盖上,劝他早些休息,也不要多想了,一切等他酒醒之后再说。

    淮南王立刻捉住水溶的手,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嘟囔着让他陪着自己。

    水溶应承了,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看着淮南王睡去了,才起身出门。嘱咐管家罗鸿禧记得第二日给淮南王熬醒酒汤,便拂袖匆匆消失于夜色之中。

    ……

    御史台。

    贾赦处理完这两天堆积下来的杂务,便顺手翻了翻第一期《邻家秘闻》,看到上面所述的宋奚之事,再想他们当初因此事而初见的场景,贾赦便不禁笑起来。

    于是摇了摇头,把书合上,收进了抽屉里。

    “大人,北静王来了。”梁乐云跑来传话。

    贾赦起身的工夫,便见北静王已经含笑走进来了。贾赦和水溶寒暄之后,便请他坐,叫人上了茶。

    北静王端起茶先闻了一下,便微微蹙眉,转而见贾赦的茶汤,也如自己这般。他倒是豪爽,几口就把茶给喝完了。北静王这才又把茶送到嘴边,斯斯文文地喝了一口,毫不做作。

    “今日叨扰贾大人,是有一事想要告知于你。突然造访,些许有些冒犯,还请你不要见怪。”水溶谦和地笑道。

    贾赦一直与北静王的交往不深,今见他虽突然造访,但很有礼貌,对他印象好了几分,遂问北静王有何事要说。

    “这话我说出来,真真比这样贸然来见你还唐突。不过我昨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和你说一声,毕竟咱们两家自祖上就有深厚过命的交情。我知道贾大人素日与宋大人交好,所以有句话不得不提醒您,宋大人他的感情喜好,嗯,似乎是不喜欢女人。我说此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今后心里有数便好。”水溶说罢,还有几分尴尬,忙起身对贾赦拱手,表示自己的话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他体谅。

    “我既知道你是好心,又怎会忍心责怪你,谢你还来不及。”贾赦淡笑着让他不必客气。其实他和宋奚的事儿,再怎么低调,也是瞒不住的。更何况他俩从没有刻意低调过,被人发现了也不奇怪,而且水溶也不是唯一的知情者。

    水溶见贾赦听闻自己的话后,丝毫没有表现惊讶,料知贾赦早就知情了。既然知情,他和宋奚还时常亲密往来,偶尔还会邀请宋奚在荣府宿下,这其中会有什么,水溶稍动脑筋便立刻猜到了。

    水溶略觉得尴尬,忙拱手跟贾赦致歉,感叹自己真真是多嘴了。

    “郡王爷太客气了。”贾赦道。

    水溶见贾赦如此从容淡定,心里有几分佩服,再行礼,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

    “我倒是好奇,你说宋大人癖好一事是谁告知的?我看你态度十分肯定,不疑有假,想必这消息的来源一定十分可靠。”贾赦推断道。

    水溶惊讶于贾赦的观察力,点头忙道:“凭我们两家的关系,我实不好瞒你,不过出于对朋友的承诺,透露给我消息的人,我却一定要保密。”

    贾赦点头,也不为难水溶。

    水溶一走,贾赦便让人调查水溶近来都和谁交往亲密。得知是淮南王,贾赦便在晚饭后,顺嘴和宋奚提了一嘴。

    宋奚听是淮南王,冷笑一声,叫贾赦不必操心此事。

    “我瞧着水溶话没说完,还有事儿。倒是好奇,淮南王是怎么知道你的喜好,你不是说你们只是年少的时候混在一起么,莫不是你那会儿就……也不对,你说过我是你第一个动心的人。”贾赦紧盯着宋奚的眼眸。

    宋奚笑着摸一把贾赦的脸,“你什么都是第一。”

    贾赦打掉宋奚的手,脸有些发热起来。

    “高兴坏了吧?”宋奚戏谑道。

    贾赦瞪他一眼,要他正经点。

    “这可做不到,我正打算做一夜不正经的事。”

    宋奚说罢,便搂上了贾赦,密密麻麻的湿吻随即就落在贾赦的脖颈上,一点点向胸前蔓延……

    隔日,宋奚提早处理完公务,便从武英殿回了宋府。

    贾雨村就跪在宋府的正堂之外。他身体早已经清洗干净,换了一身粗布衣衫,也算是干净整洁的。贾雨村见宋大人终于回来了,连忙冲其虔诚地磕头赔罪,表示自己以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事,请求宋大人绕过他和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诛九族的罪名,可不是说免就免的。”宋奚斜睨他一眼,便迈大步进了正堂。

    “草民愿意继续跪在同泰街口向世人赔罪,对城中所有人讲述自己当初诬陷贾大人的所作所为,愿受尽所有人唾骂。”贾雨村说罢,赶紧再磕头求饶。

    这场景若是被那些认识贾雨村的人瞧见,恐怕都不敢相信。贾雨村也算是个有些才学抱负的进士,素来自命不凡,志向高远。他便是在穷困潦倒时,接了甄士隐的救济,也不过是态度淡淡一句致谢,保持着文人的风骨。而今他却剃掉了这一身傲骨,毫无尊严的像个哈巴狗一样匍匐在宋奚的面上,摇尾乞怜。

    不一会儿,恒书便出来了,打发贾雨村再去同泰街跪,就如他所言的那般,直到有一天,京城内没有人再拿他引发那些流言诬陷贾赦,他才可以停止。

    贾雨村忙磕头谢过,这就退下了。

    “你等等。”恒书拿了两瓶药和一些钱给贾雨村,“晚上跪完了若饿了,就拿这些钱买饭吃,若觉得而着凉咳嗽了,吃白瓶里的,一次五粒;若觉得腹痛腹泻,吃青瓷瓶里的,一次三粒。”

    贾雨村愣了下,不解地看向恒书。

    恒书赶紧把东西塞进他手里,“别死了,在事情了了之前,必得好好地活着。不然,你的代价便是要别人来替你付了,而且你也别想自己死后有什么好名声了。”

    贾雨村忙握紧手里的东西,唯唯诺诺点头,谢过恒书之后,便行礼去了。

    恒书转而进屋,回了宋奚。见老爷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便立在一边候命。

    宋奚写完手里的奏折,晾了一下,便合起,丢放在桌案上。

    “叫人看住淮南王。”宋奚道。

    恒书忙应承,这就出门去吩咐。

    宋奚写完最后一个奏折,便把毛笔直接丢进了笔洗里,转而坐在了琴桌后,弹了一曲凤求凰。却是如急风卷云,节奏很快,让人闻之心里不禁随之起了焦急之意。

    恒书吩咐完事情后,便站在门口,等首曲子完了,他便打发人去荣府告知贾赦,他们老爷的心情不大好。他转而才进屋,奉了茶,依旧保持缄默地守候着他家主子。

    夜深了。

    宋奚正准备安歇,便听人来报说贾赦来了。

    宋奚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墨发垂落在胸前,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喜意,他站立在屋地中央,双眸偷着些许期盼,看着门口。一见贾赦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他表情反而一如平常的冷漠淡然,只是嘴角荡漾着淡淡地微笑,伸手迎他过来。

    贾赦顺势握住他的手,打量宋奚:“让我瞧瞧,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我一直好。”宋奚淡淡道。

    “情绪不对,从我跟你提过淮南王之后,你就不大对。”贾赦随着宋奚的拉扯,坐了下来,他伸手抓了一缕宋奚胸前的墨发,光滑顺溜,老天爷连给他的发质都这么格外优待,他有什么道理心情不好。

    宋奚叹口气,后仰躺在了榻上。

    贾赦扭头看他,搓着下巴打量他一会儿,笑道:“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若是想着难受,何必计较,不想便是。”

    “嗯。”

    宋奚应一声,便猛地拽着贾赦的胳膊,把他拉进怀里。宋奚把头埋在贾赦的颈窝处,闭着眼,狠狠地吸着贾赦身上的气息。没多一会儿,他呼吸便平稳了。贾赦也没敢动,再等了会子,就听见宋奚呼吸浅了,料知他已经睡着了。

    贾赦睁着眼发呆了会儿,随即也睡了。

    第二日贾赦再醒来的时候,宋奚已经着一身奢华紫袍,神清气爽地坐在桌边儿喝茶。

    贾赦揉了揉眼睛,更衣之后,默默用了早饭,便和宋奚告辞。

    宋奚抓着贾赦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便笑着目送他离开。贾赦一下子就红了耳根,瞪一眼宋奚,方离开。

    今天是宝玉去松山书院的日子。

    贾母劳师动众,张罗着一家子人都来送。

    贾母是万分舍不得,搂着宝玉心肝肉叫半天,哭得泪眼婆娑。随即边擦眼泪,边让贾赦嘱咐宝玉两句。

    众人忙告知贾母,大老爷还没有回来。

    贾母便抱怨起来,“当初就是他为宝玉张罗的这件事,而今却不挂心了。”

    贾政也在场,听闻贾母只叫大哥嘱咐自己的儿子,而没有点名自己,心里有些不痛快,遂在面上也装不下去了,拉着一张脸,不大高兴。

    贾母转而就注意到贾政的不对劲儿来,就让贾政说几句。

    贾政忙把宝玉叫到跟前来,对其耳提面命起来,咬文嚼字地跟宝玉讲大道理,告诉他此去松山书院后,该如何学习,如何修身,如何成材云云。

    贾政话才说一半,外头便有人传话说“大老爷回来了”。屋内众人立刻把目光投向门口,贾母也乐哈哈地笑起来,再没有人在关注贾政如何。

    贾政讪讪地闭嘴,心里特别不好受了,却也不敢表现太过,也跟大家一样望过去。

    宝玉听父亲的大道理终于停了,心下松口气,却也怕一会儿大伯父也会对自己训斥一番,遂缩着脖子,绷劲整个身子。

    贾赦见过贾母之后,便停了贾母的吩咐,转而看向宝玉。瞧宝玉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便笑了,嘱咐宝玉:“此去松山学院你不落后为最后一名便是,做到了,大伯父这里有赏给你,是你最想要的物件。”

    宝玉眼睛一亮,顿然精神了,惊喜地望着贾赦:“伯父的话可做真?”

    “自然。再有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叫我们一家子跟你丢人便是了。”贾赦又补充一条道。

    宝玉笑叹这简单,立刻应承,欢喜的谢过大伯父。

    贾政见状,忍不住皱眉。宝玉可是他的孩子,理该听他的教诲!退一步讲,若是大哥的话中用,是些教诲人的好话,宝玉听一听也便罢了,但是刚刚大哥都说了什么,分明是打发他儿子混日子。

    贾政遂咳嗽两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宝玉听了父亲的咳嗽,便闷闷地低头不敢再吭声了。

    贾母瞪贾政一眼,转而跟宝玉道:“此去就听你大伯父的便是,别让自己受了委屈最紧要。”

    宝玉忙笑嘻嘻地应承,随即一一和众人作别,上马车去了。

    贾母就让大家散了。

    贾政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和不满,出了贾母院,就禁不住和王夫人抱怨此事。王夫人嫌他尽在自己跟前唠叨些没用的事儿,便委婉提示贾政,若有意见可以去找大哥好好沟通。

    贾政便真的来荣禧堂了,不过他不敢太早次。恭敬见过贾赦之后,就委婉道出自己的不满。

    “大哥若是嫌弃那孩子太浑,不想管了就不管,或是提点我好好管教他也可。我真弄不明白,大哥为何那般说他,倒叫这孩子没了学习上进的心了,如此岂不越来越混,将来长大只会讨人嫌。”贾政叹道。

    “你逼紧了,他就一定会好学上进?那这孩子你也耳提面命许多次了,而今怎么还是不喜读书?”贾赦反问。

    贾政愣了下,便嘟囔着,“有些东西哪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多多严加管束他,时间长了,自然有效果。”

    其实贾赦之所以那么吩咐宝玉,是觉得这孩子也不能逼迫太过了。孩子进入陌生的新环境,肯定需要适应一段时间。而像宝玉这样在家被贾母宠坏的孩子,更是要特别宽容对待,让他先慢慢在松山书院适应了,再提其它要求。

    不过这些贾政不懂就不懂了,也不求他能明白。

    “那你就去管,谁拦着你了。我也是因为老太太要我说两句,我才说了自己想法。不然你儿子怎么管教,轮得着我一个外人插手?”贾赦冷笑一声,打发贾政快走。他要有能耐管儿子就尽管自己去做,找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算什么出息。

    贾赦说他是外人。

    贾政立刻就不敢招惹了,忙跟贾赦赔罪。贾政心里很清楚,这个家最有出息厉害的是他大哥,将来二房的孩子少不得要他庇佑。他们兄弟之间要真把里外分清楚了,反而是他们二房吃亏。

    贾政连连拱手和贾赦行礼,忙道是自己无知。

    贾赦嗤笑。他一看贾政的表情,就知道贾政的赔罪很违心。也不想跟贾政计较,打发他快别碍眼了。

    贾政回去之后,便禁不住又跟王夫人牢骚两句。王夫人听着,忍着,也不多言语什么。等把贾政忍走了,她就去佛堂念经,静一静心,不然她真的会被贾政那副样子给逼死。

    ……

    再说卫道婆。

    贾赦已经通过多方搜集消息和调查,证实了卫道婆都曾出入过猝死名单上所有人所居住的府邸。

    最近的一次,便是卫道婆出入刘府,和刘行云以及他的妻子陈氏往来。夫妻俩是为他们生病的小儿子祈福,捐了三百两香油钱在卫道婆的道观里点长明灯,据说以此就可保他们多病的幼子康健多福。

    陈氏在刘府是出了名的心善之人,曾经捐钱周济过不少穷人。她本人也信佛,不喜杀生,平时只吃素。

    贾赦也打探了这个陈氏未出嫁前在娘家的品行,是个善良心软的好姑娘。贾赦便觉得这事儿,八成跟陈氏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她丈夫刘行云,有嫌疑,但是动机又不是很明确。

    这刘行云虽然嘴巴伶俐,奸猾了些,但也正因为如此,平时处事鲜少跟人出冲突,和他大哥刘通判的关系也算好。刘行云是刘府的三子,而刘府也没什么爵位可继承,就说家里有些产业,便是老大死了,二子为长,也轮不到他多分什么。

    倒是那天刘行云出去求人找太医的态度,曾令贾赦生疑过,觉得他并非是十成十的用心,但也不能说他就此会动手害他大哥的命。除非他是因为什么别的仇怨,记恨上了刘通判,因此报复。

    但这一切都是贾赦的猜测,都不确准。下蛊这种事儿,干净利索,不易被人察觉,有时候就在人一念之间。所以也未必看起来是坏人的人,就一定做了这件坏事。只要没有实证,还是不能随便冤枉了好人。

    最近这几日,贾赦派了些人去查刘行云,通过各种方法套刘行云和他身边小厮的话,却都没有找到可疑之处。

    贾赦也查过相关的典籍,了解到一些种蛊的手法和途径,总之不管是通过什么传递方式,蛊毒最后大多都从口入体内。

    下药的事儿,是不好调查的。

    便是不说刘家,被谋害的其他十五人,都因为时隔久了,根本很难查到什么实在有用的证据。

    贾赦目前只能靠全捋人际关系猜测。

    若想得到证据,就只能在卫道婆和闵大夫身上找了。

    贾赦的人早就盯住这俩人,不过这七八天过去了,闵大夫近来一直在他的宅院,老老实实地给人看些小病。一些头疼脑热的事儿,他也能治,提供的一些土方子,比如生姜甘草熬水之类的,都还有些效用。至于卫道婆,近些日子则一直在道观里修行,也没有下山。

    俩人倒像是约好了一般,都安安静静下来。

    ……

    这一日,刘通判带着谢礼,来致谢贾赦。

    贾赦正好要仔细问刘通判有关于他生怪病前夕的情况,立刻就看了他。

    贾琏起初也来了,贾赦嫌他碍事,让他和刘通判说几句话就打发他了。

    提到贾琏,刘通判便赞不绝口,和贾赦说这孩子在内务省前途不可限量。

    “倒像是天生会做这个活计似得。内务省的事大多都是繁多杂细,很多被分到这里的官员,要不了多久就会抱怨难做,便是在内务省做了七八年的老人,有时候也会难以周全,顾东忘西。他倒是不会这样,三天就上手,除了之前两日似乎是家里出事儿,精神不好总是打瞌睡,他至今都做得很好,不曾出错过。”刘通判不吝赞美道。

    贾赦:“只求你莫要因我的关系纵容他,越严厉越好。这孩子不记打,一定要被人牵着抽打,才肯走正路。”

    “贾大人过谦了,不过下官会谨记贾大人的教诲,以后多多督促他。”刘通判恭谨笑,目光里透着认真严肃样儿。

    贾赦见刘通判是个公事公办的人,倒替贾琏高兴了,刘通判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有他这样讲规矩的上级,刚好可以管束住放荡不羁的贾赦。

    贾赦随即询问他关于卫道婆的事,问刘通判对这婆子可有什么印象。

    “卫道婆?”刘通判蹙眉想了想,摇头,“倒没有什么印象,后宅的事儿我不大插手管,都是拙荆在处理。”

    “那便要劳烦刘大人回去之后,和贵夫人一起打听,卫道婆最近一次出现在贵府的时候,可都有什么人和她接触过。不管是谁,主子还是下人,只要有人和他单独见面说过话,都列个名单来给我瞧瞧。”贾赦道。

    “大人,您这是?”刘通判满脸不解地看着贾赦。

    贾赦:“也不怕和你说出实情,我怀疑你之前的怪病,并非是真的病,而是中了毒。”

    刘通判一联想到贾赦说的道婆,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气得拍桌,感叹家里竟有人弄这等巫蛊妖术害自己。

    “却也未必,你不要过早下决断。遂在事情没查清之前,你要闭紧嘴,保密。”

    刘通判忙应承,给贾赦行礼的时候,又恭敬认真了几分。转即他又反应过来,问贾赦闵大夫的事儿。如果他真的是中了蛊毒,那治好他病的闵大夫恐怕也不无辜,不然哪会有这样巧的事儿,刚好他的方子就能治好自己。

    刘通判提出质疑之后,便从贾赦不太惊讶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刘通判随即表示,自己一定暗中仔细在府中调查清楚,回头告知贾赦。

    没多久,贾赦便得到刘通判的禀告。

    卫道婆是在月前应了弟刘行云夫妻的邀请,进了刘府。卫道婆当时与刘行云和陈氏对话的时候,身边一直有四个丫鬟两个婆子作陪,说话内容也都很明明白白,并没有什么苟且之事。这之后她和刘府厨房的婆子们聊了几句,跟着去厨房,要了些糕点吃。之后没多久便就走了,也没有过多逗留,便没有跟谁再单独说过话。

    贾赦就此排除了刘行云夫妻的嫌疑。

    贾赦之前一直把刘通判的事儿,认定为是和之前的十五名怪病猝死的情况相同。

    但有没有可能刘家这次是个特例?

    比如之前十五人都是真真正正死了,而这次刘通判虽有同样的初期症状,但是他却被一个姓闵的大夫给救活了。是否存在一种可能,这是卫道婆联合闵大夫的一种挣钱的新模式,刚好就在第一次执行的时候,被贾赦发现了。

    贾赦遂仔细问了刘通判奖赏闵大夫的银两,竟然足足有五千两,权算是感激闵大夫的救命之恩。

    刘家虽然门第不高,但家底儿丰厚,且是个爱积德行善的人家。他们平常周济穷人的时候,舍钱一直很大方。

    如果卫道婆和闵大夫真的合伙要选人家骗钱,刘家这样的官品不高,但是却有家底儿,有钱可以讹诈的人家,倒是很容易被选中。

    贾赦越发觉得这闵大夫和卫道婆十分奸猾。

    卫道婆平时靠着劝慰女眷买香买油的,也已经有几十几百两银子的收入,却是贪心不足,还要干出巫蛊害人的事儿来,额外赚大钱。之后可能是胃口养大了,受人指使去下蛊害人的活儿他们都有些瞧不上了,开始另想了办法,玩起自导自演的把戏。一个假装修道,帮人积德积福,却去下蛊害人,一个悬壶济世说是救人,实则是讹人钱财。

    这二人配合默契,如此周转得钱,倒是个新鲜叫人想不到的法子。

    贾赦越加肯定闵大夫和卫道婆之间有问题,有联系。他遂叫鬼三等密卫一定要死死守住,盯紧这二人。她们刚讹诈了一笔大钱出来,可能会就此消停几日,但绝对不会消停太久。

    贾赦随后也叫鬼三他们悄悄探入卫道婆和闵大夫的住处,查看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若是能直接查到证据,将这二人处置了,倒是干净利索。

    之后鬼三等人的回报,却令人失望。

    卫道婆和闵大夫的住处都干干净净的,连个脏点的小罐子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蛊毒了。

    贾赦便只能耐心等待这二人再次出动时,再抓证据。

    ……

    过几日宁府的尤氏要张罗着给贾蓉相看,尤氏便请璜大奶奶过去帮她的忙。这登门去牵姻缘的喜事儿,璜大奶奶可不想在尤氏和荣府的客人们跟前太丢份儿了。所以璜大奶奶便出门,打算去同泰街的首饰铺买几样好看点的首饰戴着。

    璜大奶奶在首饰铺子选好了簪子,直接叫人包了,便出了门,却忽然被个婆子撞了腰。

    璜大奶奶哎呦叫一声,直骂那人不长眼。婆子赶紧行礼,和她道歉,转即她抬头瞄一眼璜大奶奶,便露出一脸大骇的表情,而后她就把手里的拂尘收进到怀里,跟璜大奶奶再此匆匆行礼道歉,便转身就走。

    璜大奶奶冷哼一声,也不以为意,便叫人压了轿子,一条腿刚迈了进去,她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璜大奶奶回头,见就是之前撞她的那个婆子。

    “我瞧奶奶眉宇有黑云,不日之内必定有不幸之事发生。刚才合该我不小心撞了奶奶,到底不忍心就这样白白走了,这有一道符,奶奶且拿去,不收您半文钱,你也不必管信不信的事儿,只需要在三日之日随身带着此符,必定消灾解难。切记切记!”

    婆子说罢,就把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递到璜大奶奶跟前。

    璜大奶奶本来一听这婆子说自己有难,还以为她是个骗钱的江湖术士,正想叫人打她一通,怪她诅咒自己。不想人家是免费送符给自己,分文不收,这又不像是骗子了。

    “真的么?”璜大奶奶问了之后,也不管婆子怎样回答,就先把符纸接了过来。

    谁都忌讳不幸之事,加之璜大奶奶本来=就信这些东西,宁可收了消灾解难用。确如那道婆所言,便是没有,也不亏什么。

    璜大奶奶遂坐着轿子往回走,不想半路上碰到了个横冲直撞的拉草的驴车,正巧撞到了抬她轿子的轿夫,把轿子弄倒了。璜大奶奶摔得肉痛,被人从轿子里刚扶出来,头顶上便砸了个花盆下来,刚好就砸在她身边,距离她只有三寸远的距离。

    璜大奶奶吓得惊魂未定,抬头一瞧,这是三层高的一家客栈。

    便是这客栈的店小二一再道歉,她也缓不过劲儿来。随即就想到之前碰见的那道婆所讲,忙叫人快去请那道婆回来,她定要好好致谢。

    却不想那道婆听说之后,只说了句“有缘再见”便消失了。

    璜大奶奶听属下这么一说,更加确认那道婆是个仙人,算得极准,救了她的命。遂过了两日,还在心心念念这件事。

    第三日,她坐轿子去荣府,隔着窗纱无聊往外望,刚好就看见了那天的道婆,忙叫人停车,问了这婆子的名号,又请她改日无比去自己的府邸一趟。

    之后那婆子果然登门了,免费帮璜大奶奶开了不少符,璜大奶奶也觉得自己近来的运气越来越好。

    这一日,璜大奶奶听说荣府本来要和甄家快定下的亲事,忽然就爱告吹了。忙来宁府安慰尤氏,尤氏直叹自己最近倒霉。璜大奶奶便和尤氏力荐她近日遇到的那位神仙一般灵验的道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