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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您看,要不要找人悄悄教训那厮?”

    贾赦:“既没有点名道姓,倒可不必理会,查明此人的身份便是。”

    猪毛应承,立刻派人去监视那名说书的人。

    等到天黑过了晚饭的时候,说书人的就从茶铺里出来,转而在路边的一家面铺要了碗面吃。面吃完了,付了钱他也不走。等了会子,便有个穿青衫的男人走过来,坐在说书的跟前,给了他二百文银子,让他明天再换地儿再说。

    荣府的小厮一路跟着青衫男人走到一处府邸的后门,眼见着青衫男人进去了,他们才出了这条街,绕到前头去看是哪一家。

    竟是淮南王府。

    这消息可够刺激人的,猪毛不敢耽搁,便是他家老爷在沐浴之中,也急忙告知。

    贾赦一听又是个王爷,不耐地蹙起眉头。近来他难道是走霉运,所以公主王爷们都扎堆看不上他?

    “什么样的人?”

    “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走路斯文,说话文绉绉的,该是个读书人。”

    贾赦:“听着不像是淮南王府的管家,他偏胖一些。”

    贾赦跟淮南王没有过仇怨,不过是同上朝堂见面点个头的关系。他找人在背地里诬陷自己,还是去茶铺这样的小地方造谣,实不像是爱面子走排场的淮南王的作为。淮南王身为尊贵的王爷,便是对他有意见,大可以找其他官员替他参本就是,再不济也该是在官员们之中造谣,而不是选择在一些只有普通百姓和几个酸腐书生才会逛荡的小茶铺。

    贾赦觉得这个青衫男人应该是个没什么权力的小人物,明面上对付不了他,就走了这些下三滥的小招数来报复。

    如此推测下来,贾赦便很容易就想到是谁了,贾雨村。

    而且贾雨村的身形特点刚好与猪毛转述的样子相同。

    若派人在淮南王府干等着贾雨村出现,未免太耗费人力,而且王府周围守卫不同别府,容易被发现,遂还是另想个法子好些。

    贾赦沐浴更衣完毕后,便有些乏累,靠在大软垫上。刚好柳湘莲来送文章,贾赦就让柳湘莲顺便帮他写一句话。

    柳湘莲磨了墨。

    贾赦让柳湘莲把自己假设为一名仰慕贾雨村才学的书生,意欲找他结交,凭此写一封信。

    “信不用太长,表明意思就可。”

    这信主要是用来测试贾雨村是否真的在淮南王府,如果在的话,看门的小厮自然就会收信了。至于这内容,以贾雨村自傲的性格来说,看了之后必然不疑有假,如此便可避免打草惊蛇。

    柳湘莲点头,落笔很快写完了,给贾赦过目之后,他就自己编个书生名儿,便将信折叠放进信封,在信封上写了‘贾雨村收’。

    “老爷,您这招高!”猪毛笑嘿嘿道。

    贾赦“嗯”了一声,便打了个哈欠。

    猪毛忙收住笑,伺候贾赦就寝后,便同和柳湘莲一起告退。

    第二日,信真的被送入了淮南王府。

    猪毛随即打听到,贾雨村是有一日和友人在河边吟诗,刚好淮南王所乘的画舫路过。淮南王闻得起诗句意境美好,便赏识贾雨村是个人才,和他略聊了几句,转而又听闻贾雨村仕途不顺,淮南王便叹其命运多舛,干脆将他带回王府做了清客。

    “贾雨村是在这月的月初住进了淮南王府。”

    “估计是当初的事儿气不过,想小小报复一下,也便罢了,只要不点名道姓,由着他说去。”贾赦眼瞎还有案子要忙活,精神乏累,便不爱管这点小事儿了。

    ……

    这之后又过了两日,京城内百姓们之中开始盛传起一些流言,说当朝御史大夫贾赦是媚上欺下、贪婪成性的奸佞。

    本来这些流言的源头所讲的人是匿名的,大家很快猜到是贾赦,就口口相传,再以自己的意愿加些料进去,最后就开始大变味儿了。

    起初是传贾赦官大欺人,强取豪夺,凭着自己和朝中某位权臣的关系要好,就恣意压迫下级。后来又传言他利用职务之便,专门拿人把柄,用以威逼下级官员讨好孝敬他。对于百姓民生更是罔顾,只一味贪婪求利,构陷忠臣。

    再过两日,流言就传得越来邪乎了,还说贾赦不只贪婪,还好色成性,喜爱逼迫良家妇女,与王子腾有同样的爱好。更说贾赦当年曾带着王子腾一起,一晚驭女百余人。

    接着这些流言就渐渐在文人书生们流传,从世家纨绔子的嘴巴里又传进了官员权贵们的耳里,随后宋奚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宋奚本来是依从贾赦的意思,等贾赦忙完元春的婚事,再把猝死案的线索理一理,他们再好好相聚。而宋奚这几日也正好忙着安排今春殿试后考生入仕的事宜,也便没怎么去见贾赦。本来宋奚快忙完手头上的事儿,正挺盼着这次‘小别’后的相聚,谁知突然来了这样的消息。

    这传言未免太夸张伤人,完全诋毁了贾赦的人品。一般人听到这些话,估计都会气得吐出一口老血。不过宋奚知道,贾赦不是一般人。

    今日正逢大朝日,宋奚见贾赦没有上朝,才有些担心贾赦。刚巧朝中有两个大臣下朝后,隐晦地提起这些流言,也有不少人认为贾赦是被揭露了丑事,躲在家里没脸上朝了。

    宋奚因此更担心他,便直接把武英殿的事儿撂下,立刻奔向荣府。

    荣府的人远远地一见是宋大人的马车,立刻早早地开大门迎接。宋奚下了马车,便问荣府的小厮,他家老爷可在。

    “在在在,这两日老爷一直在家,不曾出门。”小厮欲言又止,转而改口这样回答宋奚的话。

    宋奚疑惑地看那小厮一眼,也不多问了,快步就往荣禧堂去。还未进去,就见里面接连出来两个丫鬟,一个端着热水盆,另一个端着而托盘,托盘上放着空碗和一碟未动过的蜜饯。

    宋奚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药味,不及这些丫鬟把行礼的话说完,他便开口问她们贾赦是否是生病了。

    丫鬟们垂首点头,为宋奚掀了门帘子。

    宋奚立刻迈大步进屋,转而到了内间,就见贾赦穿着一身便服,脸微微有些发红,身上盖着被,墨发披散着,背后靠着软垫,半躺在床榻之上看书。

    贾赦转头看见他来了,要起身,却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宋奚立刻蹙起眉头来,忙上去搀扶贾赦,手一抹他的胳膊就觉得他身体发烫。

    “热还没退,你这样几天了?”宋奚问。

    “开始就头疼,咳嗽几声,昨晚才开始发热,今晨起来更是头痛欲裂,便打发人去告了假,没去早朝。你不用担心,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发热而已,已经吃了药,该一会儿就退热了。”贾赦放下手里的书,轻轻笑了一下。

    宋奚又用手试探了他脑袋一下,很热。刚想说他生病怎么还能看进去书,转而看被贾赦撂下的那本书,内容全是图。

    宋奚见状,也气不起来了,禁不住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精神看这个?”

    “就这时候无趣,才要看点有趣儿的东西。再者说,我这头疼地什么都想不了,看不进去有字的书。”贾赦答道。

    宋奚目光凝重地看着贾赦:“你觉得头疼?”

    “嗯,怎么?”贾赦眨了下眼睛,对上宋奚的眼之后,他才明白宋奚的意思,笑着摇头,“大夫看过了,真是风寒病。”

    宋奚打发恒书去请高伯明来。

    “跟你说了就是普通风寒的小病,劳烦他干什么。”贾赦叹道。

    “是我想好受点,你就听话,”宋奚眉头扭成个结儿,抓着贾赦的手,“你那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可否有什么人知情了,因此想要治你于死地?”

    “最后范围缩小在三个人身上。”

    讲起案子,贾赦就有点滔滔不绝了,“淮南王府的潘美人,在未进王府之前,其母楚姨娘就常与一位卫姓的道婆有来往。潘美人与她母亲住在一起的,势必与这个道婆有些关系。再有就是刘家老三刘行云,他媳妇儿也被查实与这位卫道婆有过接触。

    我查案一直很隐蔽,很少曾亲自出面。那些人都离我远远的,不可能知道此事。再者说,人家是头痛发疯,并没有发热咳嗽的症状。我这真是风寒,你放心。”

    宋奚当然不放心,瞪一眼贾赦,把他手里的书夺走,搀扶他赶紧躺下,然后给他盖好被,又叫人回府去取宋家常备的治疗风寒病的药丸。

    贾赦听这个觉得好奇,“你们府里还有常备药?”

    “我不爱喝汤药,便叫人制丸。每到季节交替的时候,府里便会提前准备一些治疗风寒腹泻之类的药。”宋奚解释道。

    贾赦高兴道:“那太好了,我也不爱喝汤药,不止苦,有股子让人反胃的涩味儿,总之很难喝,难喝到形容不出来。”

    宋奚笑,“刚刚我瞧你喝了药之后,连蜜饯都不吃,这会子怎么又叫苦了?”

    “一两口蜜饯能解什么,我让他们改用桂花蜜糖冲水给我喝了。”贾赦转即指了指桌上那个空碗。

    “倒是我高估你了。”宋奚宠溺看一眼贾赦,又摸了摸他的头,“生病竟敢瞒着我,该罚。”

    “屁大点小事儿就说,我成什么了。那我是不是以后每天出恭几次,也要向你回报?”贾赦呛他道。

    “两件事可以相提并论?”

    “怎么不可以。”贾赦和他抬杠道。

    宋奚嗤笑:“你一天出恭五次,可以是个正常人。你一天生病五次,是么?”

    贾赦瞪一眼宋奚,翻个身去,不吭声了。

    宋奚默了会儿,推了推贾赦的后背:“怎么,生了病,年纪也倒退了,早知道你这么任性,”

    后面的话宋奚化成了一声叹息,没有说完。

    贾赦憋了会儿,转头问宋奚之后的话。宋奚偏不说。

    贾赦不禁叹:“我可真可怜,生了病难受不说,还要听半截话更难受。”

    “早知道你这么任性,我就不该听你的话,暂时分开几天。就该天天盯着你,一刻都不放松。”宋奚盯着贾赦的眸子,问他听完话后,作何感想。

    贾赦冲他一笑,赶紧转过头去,继续背对着宋奚,不大好意思了。

    宋奚笑:“我就知道你这反应,才没说。”

    “高太医来了。”外头人传话喊道。

    宋奚也没有站起身,依旧坐在床边。高伯明进屋见此状,脸色如常。他给二人见礼后,便在宋奚的示意下赶紧为贾赦诊脉。

    高伯明手指搭在了脉上片刻后,便躬身和宋奚道:“是风寒之症,不算严重,用宋府的药丸即可。”

    宋奚面色淡淡,看似没变,但眼底暗藏的一抹担心总算彻底消散了,他谢过高伯明,又叫恒书替自己好好送他,转而便继续抓着贾赦的手。

    “看,我说没事儿。”贾赦感叹的同时,自己心底的一丝丝担心也消散了。本来他没多想,刚刚宋奚一提,搞得贾赦也有点忐忑。毕竟是自己的命,谁不爱惜谁是傻子。

    宋奚用手指点了下贾赦的嘴,“呵,还挺软的,我以为会和石头一样硬。”

    贾赦立刻抿嘴,不给宋奚摸。

    宋奚便轻笑起来。

    待晌午时,贾赦用饭用药完毕后,就睡了过去。宋奚才从里屋走出来,冷着脸打发恒书去查京中谣言的源头是谁。

    猪毛一听这话,忙告知宋奚是贾雨村。

    “那说书人没提名,我们老爷觉得不算造谣诬陷,便暂且没管它。谁知道这两日外头的流言越来越厉害了,但老爷这两天身子不大好,老太太特意嘱咐我们,不许我们再把杂事儿说给老爷听,省得耽误他养病,遂这事儿就一直压着。”

    宋奚点了下头,打发走猪毛,就让恒书带人立刻去淮南王府要人。

    淮南王一听宋奚想要他刚得的人才贾雨村,还有些舍不得。而且贾雨村既然能得到宋奚的赏识,那就不是他自己认为贾雨村是人才了,是贾雨村肯定是个人才了。

    宋奚的面子淮南王必定要给。因为宋奚这人从来很少会从别人那里要东西,这回是头一次。淮南王一心想拉拢宋奚,好容易有机会了,这点事儿他再不应,那他就太傻了。

    但同时,淮南王觉得贾雨村这个人才也不能放弃拉拢,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有知遇之恩。

    淮南王遂跑去告知贾雨村,是自己帮他为宋大人引荐,现在宋大人想要他去宋府做清客,问他是否愿意。宋奚在朝堂以及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所有人都清楚,贾雨村为能得到他的赏识而感到万般荣幸。但贾雨村为官的时候,也从朝里听到些风声,知道宋奚和贾赦交好,遂高兴之余,也有些担心。但却不及他做决定,淮南王已经下命让人收拾贾雨村的东西往宋府送,另外还给了贾雨村二百两金子,让他好生安顿,记得时常回来看自己。

    贾雨村见淮南王对自己这般厚待,当他十分欣赏自己,也必定是在那宋奚跟前说尽好话力荐了自己。想来宋大人应该是出于欣赏人才的目的,把他招了过去。也罢了,便是去了之后,宋大人对自己刻薄,他照样也可以告辞,再回来找淮南王就是。再说他之前说书人去污蔑贾赦的事儿,都是秘密进行的,贾赦本人也都查不到,更别说宋大人了。而且朝中大臣们很多看似明面上交好,实则是各扫门前雪,谁会真正关心对方如何。

    贾雨村想明白这些之后,越发觉得自己去宋府会有更好的前途。遂收了淮南王给的二百金,也只是淡淡地行礼谢过,便坐着轿子奔了宋府。

    贾雨村到宋府之后,便有小厮为他安排了一处景色绝佳的院落。贾雨村一看自己竟然有单独的院子,比在淮南王府的待遇还要好,心里越加相信宋大人只是纯粹的赏识自己。

    贾雨村安顿好一切之后,等到了深夜,也没见宋大人召见自己。转而去打探,才知道宋大人今天因公务繁忙未归。

    等到第二日,也是如此,不曾得见宋大人的面。

    到第三日,贾雨村便想着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外头流言传得如何了。谁知他竟被宋府的人拦下,不准他随便外出。贾雨村几番争辩自己是客,不该被这样对待,那些仆从就跟个木头人一样,根本不听他讲理,就是硬拦着他不许他走。

    贾雨村无奈之下,只好负气地继续在自己的屋里等。只待宋大人一回来,他一定要好好把这些下人告一状。

    待到黄昏时,贾雨村终于听到宋奚回府的消息,连忙整理好穿戴,准备前往拜见。

    果然没过多久,宋府管家笑眯眯地前来引领贾雨村至一处满是书香的屋子。

    贾雨村扫一眼屋内十分雅致的布置,心下万般感叹不已,墙上挂着的都是名家字画,随便拿一幅到市面上都是无价之宝,足够他富贵奢靡一辈子了。

    “您在此稍等,我们老爷用过晚饭,考校过大爷的功课之后,便会来此处见您。这是大人的书房,平常人是不许入内的,我们老爷是看中您,才会要您在此等候,还请勿要乱动屋内的东西。”

    贾雨村倍感荣幸,应承完毕,就在管家的安排下,坐下来饮茶慢慢等。

    管家就在一边陪同,片刻之后,就有人敲门喊管家。管家出去一会儿,便不大好意思的让贾雨村稍等,他要去处理急事。贾雨村也没多想,便让管家去了。

    贾雨村等了好久,茶喝干了,见管家没回来,便觉得无聊。便背着手欣赏起墙上那些名画来,转身的工夫,他的目光便被桌案上放着的一本书吸引了。古铜色封皮,上面竟然是手写的“邻家秘闻十四期”。

    据他所知,邻家秘闻十三期才刚刚出完,说的是松山居士的事儿。想起起这个,贾雨村便忍不住生气。

    之前他听说著书人和贾赦关系闹掰了,便趁机到秘闻轩举报贾赦,以报贾赦先前耍他的仇。谁知他几次三番去找,《邻家秘闻》十三期依旧没有报他所举报之事,他因此才赌气雇了个说书的去说道贾赦。

    没想到这事儿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还有人把说书的所讲的事儿编成了戏文,事情越传越离谱,他也越听越觉得高兴。

    不仇总算是报了一些回去。

    当初他因为被贾赦戏弄而一直闷气,而今总算有了一个爽快。

    贾雨村转而继续盯着桌案上那本书。

    桌上竟然摆着一本《邻家秘闻》十四期,难道说这神秘的著书人是宋大人?

    贾雨村惊讶不已,看了又看,便忍不住好奇心,伸手去拿那本书。不想他一抓,只拿到了一个书皮,里面夹着的一张明黄奏折掉了下来。贾雨村忙去把奏折捡起来。

    这时候忽然门窗忽然就被破开,不及贾雨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被擒住了。

    “哪来的贼人,敢偷窥武英殿大学士的奏折。你可知宋大人身居于枢省要职,过手很多军国机密。你此举可罪至问斩!”

    侍卫们立刻把贾雨村押了出去。

    贾雨村不服,忙解释说自己是宋奚请过来的客人,还说是管家领自己来的。

    侍卫们不听,把人押到了宋奚跟前。

    贾雨村被迫跪下了,抬头看到坐在上首位,一派冷漠若仙模样的宋大人,忙再次解释自己的冤枉。转而又见管家进门了,贾雨村又忙让管家作证。

    管家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一脚踹开贾雨村,“你莫要冤枉好人,我可没干过带外人去老爷书房的事。谁都知道,老爷的书房一般人是不许进的,就是十五皇子来了,也晓得那地方是禁地,不能靠近。”

    贾雨村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己这是被陷害了。他转而看宋奚,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在喝茶。

    贾雨村当即明白,是宋大人在陷害自己,那他哪里还有活路?

    贾雨村顿然绝望地跌坐在地上,问宋奚:“为什么?”

    “让你明白受冤的滋味。”宋奚只说这一句,便让人把贾雨村带下去,按照偷盗朝堂机密论处。

    贾雨村吓得魂儿都飞了,喊冤没用,他就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金子诱惑宋府的下人,求他帮自己给淮南王送信。

    经过宋奚同意后,消息传到了淮南王耳里。

    淮南王立刻上门来跟宋奚对峙。这件事搁谁都会觉得太蹊跷,宋奚刚跟他要了人没两天,就出这样的事儿。谁都知道贾雨村曾是他王府的属下,突然跑到宋府偷机密,被外人听了会怎么以为?宋奚这分明是要拖他下水,有陷害之嫌。

    “你做得这样明显,就不怕我告上去,在皇帝招致怀疑?”

    宋奚:“是你引荐得贾雨村给我,导致我武英殿涉及军国机密的奏折险些被偷。”

    “你、你胡说八道!”淮南王指着宋奚,手发抖。

    宋奚目光安静地落在淮南王身上,“你能如何。”

    你能如何……

    问的不是“你想如何”,而是“你能如何”。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透尽了霸道。

    “我——”淮南王气得拍桌,指着宋奚的鼻子,“本王好歹也是个郡王,留着皇家血脉,身份品级高贵过你,你竟然这样大逆不道的和本王说话,构陷本王。宋奚,你有没有良心?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本王待你如何,你而今怎么能如此陷害我?”

    宋奚嗤笑:“你讨好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你自己,我为何要因此感恩戴德?前些日子有人刚送了松山居士的药丸给皇上,以为磕几个头,赔罪了,就能消除皇上心里的存疑?说不计较就真不计较?你这郡王爵位能不能保住,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

    淮南王愣了愣,也不敢直视宋奚的目光,垂着眼眸,气得直攥拳头。

    “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在我们宋家身上打主意。”宋奚话毕,脸上便浮起讥讽之笑。

    淮南王再愣,拳头握得更紧了。

    “你常说要我教你一些处世为人之道么,这就是一个让你亲身实践,一定会狠记在心中的道理。不要随便乱讨好人!”宋奚冷冷瞥他一眼,就让人送客。

    淮南王挥手,让屋里那些人下去,然后紧促眉头看宋奚:“我知道我没你有出息,也没你聪明,斗不过你。我也知道你很计较当年的事。但我诚心诚意给你赔错多少年了,讨好你多少年了,你至于这样么,到现在还不领情,还耍我。”

    宋奚没说话,修长的手掀开茶盖,不停地拨弄茶碗里漂浮的茶叶。

    “当年咱们还都是孩子的时候,就属你心思沉,诡计多,我们几个皇家子弟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就对你……那么一次,你至于要记这么多年么?”淮南王气急败坏道。

    宋奚抿了口茶。

    淮南王见宋奚又是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模样,气得再没话说,转身就走。

    三日后,贾赦的风寒病总算好利索了。

    从御史台放值后,贾赦便应宋奚的邀请,乘车前往霞阳楼赴宴。

    马车从同泰街街口路过的时候,他看到街上跪着两个人,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写满字的纸,上面写了他二人如何虚构故事,暗讽朝廷命官的经过。俩人蓬头垢面,几处可见到皮肤的地方,还透着淤青。

    贾赦瞧其中一人一眼,觉得眼熟,转即反应过来那人好像是贾雨村。

    马车听到霞阳楼后,贾赦便问猪毛,他生病这段日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也没什么的大事,除了一些流言,越传越厉害。小的们没有您的吩咐,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宋大人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劝服那个贾雨村,竟然同那个说书人一起,把经过写明了贴在墙上,天天跪在街口,主动澄清事实。当然也挨了不少人骂,俩人却不敢走,一直硬生生的受着。每天天亮来,天黑走,这样已经三天了。也正因为如此,老爷的名声才总算洗清白了。”

    贾赦笑一下,进了酒楼,听闻宋奚还没到。贾赦就拿着本子,琢磨黑猪昨晚和自己汇报的事儿。

    这几天他生病的时候,黑猪带着消息网的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搞到了那个闵大夫救刘通判的药方。当然这药方是否准确还有待查证,但确实是从醉酒的闵大夫口中说出来的。

    龙脑香三两,安息香三两,以井华水一升,煎服。

    贾赦不懂医术,对这药方不太了解,便在早上离府的时候,让猪毛去找大夫打听了。

    “小的问遍了城中的大夫,没人识得此药方。”猪毛道。

    “倒也不奇怪,毕竟那怪病也没有大夫识得。”贾赦蹙起眉头,在闵大夫的名字边上点了又点,然后又在他旁边写上‘卫道婆’。

    “监视卫道婆的那些人,还没传信来?”贾赦又问。

    猪毛点头。

    贾赦便又对着本子发愣,仔细琢磨。现在从潘美人和刘行云身上查到了共同点是卫道婆,而猝死名单的十五人中,也已经有三家人证实都和卫道婆有过来往。只要剩余的那些人家也都证实了这点,卫道婆的嫌疑就绝对逃不了。

    如果卫道婆真的有问题,那这件事八成就跟巫蛊之术有关了。

    贾赦倒挺奇怪的,这个道婆怎么姓卫,如果姓马的话,他倒是很容易根据原著来个明断。

    “看什么这么入神?”

    耳朵忽然扑来热气,接着便是低沉的男音入耳。

    贾赦全身的汗毛随之就竖起了起来,他捂住耳朵,猛地转头看宋奚,没想到宋奚的脸和他靠的很近,俩人的唇只差一点点的距离便碰上了。

    宋奚垂眸微微笑,浓密的长睫毛划过了贾赦的鼻梁。

    贾赦后仰避开,然后推开宋奚。

    “街口那俩,谢过了。”

    宋奚立刻明白贾赦说的是贾雨村的事,笑了下,便命掌柜上菜,另嘱咐掌柜要备好八斤桂花糕,一会儿给要带回去。

    “多谢多谢。”

    贾赦见宋奚还记得迎春爱吃霞阳楼桂花糕的事儿,高兴地应承。他便是知道八斤桂花糕有些多了,也不推辞,完全领下宋奚的好意。

    宋奚转而拿起贾赦的小本子,因为常看他写,所以宋奚而今也识得几个简体字。大概扫一眼,便道:“你这药方倒是眼熟。”

    贾赦一听精神了,忙让宋奚仔细说说。

    宋奚轻笑,不及他开口,贾赦的身影便压了过来,直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别废话,快说。”

    “小时候看杂书的时候,好像在一本讲巫蛊之术的书上看过,你这方子应该是解蛊毒用的。不过用量要根据蛊毒的程度不同来调整。比如有要五两,也有要一两的。”

    贾赦已经不奇怪宋奚小时候看这类杂书了,只问他现在还能不能找到那本书。

    宋奚摇头:“后来没看完,就我父亲瞧见,给烧了。那可是孤本。”

    “也确实不能留,留了就是祸害。”连贾赦都知道,大周朝禁巫蛊之术,更何况是老宋相。

    “我说这些人死得怎么这般蹊跷,仵作又查不出毒来,原来是蛊毒作祟。”

    “蛊毒应该也是毒?”贾赦疑惑道。

    “不一样,平常毒物是死物,蛊毒却是活物,有时候未必能能用银针验出来。”宋奚道。

    既然不知道蛊毒的深浅如何,闵大夫是不可能配出相应的解药,那闵大夫和卫道婆俩人肯定有关联。贾赦立刻用笔把俩人的名字圈了起来。

    菜上来了,宋奚一边给贾赦夹菜,一边跟他聊另一种巫术,便是在纸人和草扎小人身上施针害人的方法。

    “光用个小草人用针扎一扎就好用?我有点不信。”贾赦相信科学,但他也知道原著里马道婆对宝玉和王熙凤用过此种办法,遂也不敢确认这世界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玄幻的事儿。

    “有的。”宋奚确定道。

    贾赦看他。

    宋奚:“所以这是禁术,定是见一个杀一个,直到哪天杀光,让此无端害人的术法失传最好。”

    “你亲眼见过么?”贾赦好奇问。

    宋奚摇头,但表示他父亲见识过,也曾经看了不少历朝历代有关于巫蛊之术的案卷。

    “我倒是存疑,得亲眼见了才会信。有些事儿经过人嘴一传,就容易失真。”贾赦坚持道。

    宋奚看了眼他,笑道:“你这样也挺好。”

    二人遂再不提前话,开心地用饭。

    吃过饭之后,宋奚便改了主意,非要同贾赦回了荣府,还特意见过贾母。因为贾赦前两日生病,宋奚为照料贾赦,也未曾到贾母这里来拜见。

    自从十五皇子来了荣府之后,贾母是越来越喜欢宋奚,反而是贾赦因为之前林如海的事儿,被贾母一脸嫌弃。而今宋奚在贾母跟前说点什么话,比贾赦好用一百倍。

    迎春得知宋奚特意给自己带了霞阳楼的桂花糕,也特来谢过宋世伯。

    贾赦见贾母和迎春都跟宋奚更亲一些,反而有些吃味。论起待人的态度来,他可比宋奚‘热情’很多,凭什么一块冰这么受大家待见?

    贾赦不爽,先告辞了。

    宋奚见状,也跟着出来,又问候起贾琏来,感叹没见到他。

    贾赦瞪他一眼。这厮是又要跟他抢儿子了。

    宋奚:“他好色的毛病可改了?”

    提起这个,贾赦便叹:“你安排来得都是些什么姑娘,才几天的工夫,把人折腾的命没了半条,我之前还差点以为他会废了。”

    “不会,她们下手都有分寸。”宋奚道。

    贾赦点了头,便没有继续再追问。

    他眼下的事儿已经够多了,也没心思操心其它。

    ……

    是夜,淮南王府。

    淮南王坐在自家王府的后花园,对着残月喝闷酒。

    北静王水溶随后到了。

    淮南王喝得微醺,闻脚步声转头,就见一穿着象牙白袍,形容秀美的少年走了过来。

    水溶见到淮南王喝醉了,正对自己傻笑,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

    “你这是做什么?”水溶问。

    淮南王哈哈笑一声,搂住水溶的肩膀,跟他道:“我刚死了侧妃,你还不安慰安慰我?”

    “就死个女人罢了,哪值得你这样。况且你提她的时候还笑得出来,自然不会是因她伤心。”水溶语气谦和,但话里的内容倒有几分无情。

    “于侧妃腰肢软得跟泥鳅一般,做起男女那种事儿来是很有味儿的,”淮南王嗤笑一声,“不过也就如此了。”

    水溶冷冷看他:“你叫我来就为说这个?”

    淮南王:“自不是,上次你叫人冒充《邻家秘闻》写假信给梁乐云那事儿,太好玩了,咱们这次再选个人闹一闹可好?”

    “还是贾赦?”水溶问。

    “不不不,那个纨绔有什么好折腾的,本王对他不感兴趣。宋奚!你觉得咱们朝中的官员里,有哪个敢告宋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