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楼第一狗仔. > 69|64.第一狗仔
    不过,贾赦觉得这进公主府的由头可不好找,若想再套用王子腾的那招基本不可行。王子腾的事儿当初提前跟皇帝打过招呼,才弄了一招假装进贼,引京畿府的人去名正言顺地搜查。但三公主的事儿不同,她身份尊贵,很得皇帝宠爱。贾赦正和三公主议亲,自己也牵涉其中。

    他若还学王子腾那次,先跟皇帝说打招呼,无凭无据的,只怕会招惹皇帝忌讳,一旦皇帝认为他是不愿这门亲事,故意算计污蔑三公主,他再说什么到皇帝耳里都会打折扣。

    而宋奚也不好在明面上动手,因此事多少牵涉到皇权斗争,便是这件事真的是三公主的错,只要他主动牵涉其中,势必也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和忌惮。

    贾赦想到此,觉得让宋奚立刻解决这件事未免有些太急了,遂改口道:“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等两天也可,你先好好筹谋筹谋。”

    因为俩人还在皇宫内,贾赦凑到宋奚耳边,压低声音说话。

    宋奚感受到贾赦温热的吐息,耳痒,心也跟着痒了。

    他用手指点了点脸,让贾赦亲一下,他或许就会立刻想到好主意解决。

    “你心里清楚吧,这件事我们俩面上都不能出面。”贾赦口气认真道。

    宋奚点头,他当然明白这是忌讳。

    “你管辖下的京畿府也不能先动。”

    “知道,所以先亲一下。”宋奚又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贾赦看看周围,下朝后官员们还没散尽,他们俩后面还有几名。贾赦一回头,那些人虽然距离远点,但立刻驻足冲他行礼。贾赦也点了下头算是回礼了,转而看宋奚时,脸就有些发热了。在人前他就敢说这些话,脸皮厚不厚。

    再说后头的那些官员。

    他们品级低,绝对不可能直接超越前面两位大人,也不好走快了,否则就有偷听二位大人讲话之嫌,所以他们就只能选择远远地跟在后头。

    这会子几名官员见宋大人对贾大人戳了两次脸,而贾大人则面色为难,立即和宋大人拉开距离。

    “你们说宋大人和贾大人在说什么,要戳他自己的脸!”

    “你没看贾大人刚刚不好意思的回头看我们一眼么?”

    “是啊,能说明什么?”

    “宋大人在骂他不要脸,他觉得丢人不好意思了呗!”

    “有道理,有道理,。唉,贾大人也是想不开,和宋大人那样的孤高之人混一起,吃亏挨骂是必然的呀。”

    “就是。”几名官员纷纷朝贾赦投以同情的目光。

    虽然他们都很羡慕贾赦能够跟宋大人来往,并肩同行,但其实仔细想想,跟宋大人做朋友真的很不容易。有强大的心是必须的,要时刻忍受得住自己处处不如人家,比一比自己更自卑的悲惨状况。

    贾赦此刻感觉到后头投射来的目光,脸更热。

    “你看你,刚才跟我的举动太亲昵了,后面的人都在看。”贾赦压低声道。

    “是羡慕。”宋奚淡淡地纠正道。

    贾赦发觉宋奚不仅厚脸皮,还不要脸。

    俩人往前继续往前走了走,贾赦琢磨了下,问宋奚:“你真有能耐今天就解决?”

    宋奚点了下头,表示办法想一想总会有的。

    贾赦忽然按住贾赦的肩膀,引宋奚往右拐,这条路上左右都没什么人。不及宋奚脸上露出疑惑,贾赦含笑的唇便落在了宋奚的脸颊。

    唇畔离开的时候,贾赦分明可见宋奚眼中的怔神儿。

    这时候清晰地听见那几名官员走了过来的脚步声。

    贾赦立刻松开抓着宋奚肩膀的手。

    几名官员从路口走过的时候,转头看见贾大人和宋大人正在对质,目光交接,可谓是电闪雷鸣。几人互相看了两眼,有打算跟二位大人招呼的,其他人赶忙拉住他快走。这种尴尬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要叨扰了,小心热火烧身。

    听见那些人快步远走的声音,宋奚笑着靠在宫墙上,眼睛迎着晨光,脸上的笑容明朗而扣人心弦,竟有种征服一切的自信魅力。

    贾赦靠到他身上去,又深吻他的唇。宋奚暴烈的回应,几乎想当场把贾赦撕碎一般。

    每次贾赦主动,宋奚都无法把控自己。不过好在贾赦有分寸,下一波脚步声来临的时候,及时地分开了他们。

    “我觉得我们在宫内干这种事儿,有些太胆大妄为。”贾赦在马车内落座后,心跳才得以缓和一些,“下次在宫里你可别招惹我了。”

    宋奚用手把贾赦鬓角的碎发理到耳后,勾唇轻笑,“就不怕人知道。”

    贾赦讶异看他,“真不怕被人瞧见了告诉皇上?”

    “宫人还没有这样大胆。明知道这种事儿传到皇上耳朵了,也不会置我于死地,偏偏能置他们自己于死地,谁会做这样愚蠢的选择。”

    “啧,这大话说的,够自信,要就是有人不怕你呢。”贾赦假设道。

    “那我便趁机禀明,跟皇帝说,我要定你了。”宋奚说罢就抱住贾赦咬他耳朵一下,有种小孩子任性要糖吃的意思。

    但贾赦可不是糖,皇帝知情之后,岂会轻易饶了他们。

    贾赦当宋奚哄他开心,才开得玩笑。不过便是玩笑,他听了也很开心,至少宋奚说明很重视这份感情。

    贾赦笑着伸个懒腰,然后用肩膀靠了宋奚一下,问他到底有没有想到办法。

    “你吻我,让我情难自禁□□焚身的时候,我便想到了。”宋奚搂着贾赦,把唇热热地贴在贾赦的耳际,“可见了,你的‘鼓励’非常有用,以后多多益善。”

    “先说说你的办法。”贾赦坐直,正经看他。

    宋奚盯着贾赦,笑一下。

    “办法简单了点,说不出口,不过对付她这种女人,用最直接简单的办法也正合适。说了也没什么意思,你等着看结果反倒还能有趣儿些。”

    “那我等好消息。”

    到了御史台后,贾赦便和宋奚告别,起身之际,被宋奚拉了一下,他点了点脸颊。贾赦无奈笑,又亲宋奚一口,方和他告别。

    贾赦刚在御史台坐稳,喝杯茶的工夫,好事儿的秦中路就来了。他手拿着《邻家秘闻》,询问贾赦朝堂上的争论如何。

    贾赦便把结果告诉了他。

    秦中路拍着书,直叹:“就该这样,妾通买卖也不是这么没人性的通法。连自己亲子都不要的人,那还配叫人么。真不知道丁安当年是怎么想的,干出这么没人性的事儿来,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而今想多要两个孩子,甭管是谁生的,还没有呢!”

    秦中路哀叹一声,他家就是人丁太单薄。

    “你还有儿子呢,叹什么人丁单薄。”

    秦中路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了,贾大人貌似有一位林姓的妹夫,尚无子。

    “瞧我这嘴,生在福中不知福。”秦中路自责道。

    贾赦:“还有事儿?”

    秦中路嘿嘿笑起来,才奔向他这次来的主题,“我听说你和宋大人吵起来了?”

    “什么,”贾赦看他。

    “您别怪我多嘴,宋大人那人什么都好,缺点就是太有才了,有点傲物,你有时候和他说不通就过去,咱不跟他一般见识。”秦中路好言劝慰道。

    贾赦听出来秦中路是向着自己为自己好,好笑地问他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刚刑部来人说的,说是刚刚下朝的时候,看见你们俩人不对付,宋大人好像还、还骂你不要脸了?”秦中路睁大眼,好事儿地观察贾赦。

    贾赦笑一声。

    秦中路见贾赦竟然冷笑起来,估摸这事儿*不离十。赶忙把梁乐云唤来,让他赶紧去把他屋子里的那盘子点心端来。

    贾赦当然不会把他和宋奚相处的具体情形解释给秦中路,那些人误解他们不和,反倒比八卦他俩过于亲昵会好一些。

    转眼就见梁乐云端了个雪白的盘子上来,盘子一放下,就仿佛看到了一副画一样。黑色的枝干,上面点缀着用雪白晶莹剔透的面纸做的化形糕点,花心还有红色馅料点缀,整个就是一树绽开的白梅缩小了置于盘中。

    “精致漂亮吧?”秦中路骄傲地问贾赦,这点心他欣赏了一早上,还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从哪儿都舍不得。

    “还不错。”

    既然是秦中路好意,贾赦没道理拒绝她,二话不说就从中间“掏”出一朵花来,不及秦中路阻拦,就干脆利落地塞进嘴里。

    秦中路盯着贾赦的嘴,有种心爱的东西被抢走想要哭的感觉。

    贾赦点点头,表示味道还不错,转而直接下手,把“树干”吃了,“原来是装饰,黑米面做得,没有花好吃。”

    秦中路看着已经被破坏为一片狼藉状态的点心,再看贾赦吃吃喝喝根本不愁的样子,真心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为什么要安慰他,他胃口这么好,根本不像是感情上出问题的人。

    秦中路抿着嘴,有点心痛,然后他默默也拿起一朵花塞进嘴里。

    贾赦又吃了两朵,然后把茶喝干了,让秦中路自便,他则本上案后,继续排查江洪榧关系人的名单。

    秦中路端着盘子过来凑热闹,跟着看了两眼。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能有二十多个名字,贾赦每看一位,就要对应此人的档案户籍核查一遍。这活儿太细致了,瞧着就累。

    秦中路摇摇头觉得无聊,和贾赦告辞,回自己屋好好品尝自己的点心去。出去没一会儿,秦中路又回来了,特意告诉贾赦,他吃的这盘点心叫“一树白梅”。

    贾赦:“哦。”

    秦中路又心痛了,瘪了下嘴,默默转身告辞。他就嘴欠,自找气受。

    ……

    宋奚送了贾赦回御史台后,低语吩咐属下一句去传话,便命车夫再回皇宫,去拜见皇后。

    上次宋奚警告皇后之后,俩人一直处于冷对峙的状态。昨日十五皇子去了宋奚府上,宋奚听说她病了,特来见面看看,顺便嘱咐几句话给她。

    皇后驱走春和殿内闲杂宫人,问宋奚对于三公主要嫁给贾赦的事儿怎么看。

    宋奚:“她蠢了。”

    皇后有些愧疚,“要不我求皇上?把你的事儿和他说清楚,婚事必定能了了。”

    “大姐明知道我有办法应对,何必多此一言,牺牲自己。”宋奚冷漠道。

    “我是真心的,你瞧你,从来不领我的情。”皇后垂下眼眸,叹口气。

    “大姐顾念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十五皇子就好。”宋奚看向皇后,“更何况以后可能会少个女儿。”

    皇后愣,方反应过来宋奚这是要对三公主下手。三公主毕竟是皇后养大的人,若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这孩子在感情上是没分寸,她若是一时任性,为惹你关注才要闹着嫁给贾御史,你也……”

    “她贪了国库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宋奚截话道。

    皇后又愣了下,十分吃惊。显然她没有想到三公主出格到这份上。本来以为这丫头只是对于感情过于执着,有些犯蠢魔怔罢了,却万万没料到她竟然敢把手伸到国库去,直接在她父皇的眼皮子低下偷银子。

    皇后缓了缓气,很快镇定下来。从宋奚说出那句话起,皇后心里就明白,这三公主救不回来了。

    “你知道多久了?”

    “有些日子。回头闹出事儿了,还要劳烦大姐看紧了她,截断消息。”

    宋奚说罢,起身要告辞。

    宫人禀告三公主求见。

    皇后见宋奚听闻这个消息脸上没有一丝丝波澜,便打发宫人痛快把三公主赶走。

    过了会儿,宫人又来,说三公主不肯走。

    宋奚微微对皇后行了礼,便转身去了。

    皇后见他没有故意闪躲的意思,可见他眼里从来就没有过她,便三公主是招惹了他的忌讳,她都不配让他有定点些许的殊待,哪怕这殊待是出于厌恶而来。

    皇后无奈地叹口气,随即命人传三公主入内。

    三公主看见宋奚出来了,上前两步。

    宋奚避让到一侧,远远地对三公主行了浅礼。

    宫嬷嬷赶紧来请三公主入内。

    三公主看眼宋奚,嘴唇微动要说话。

    宫嬷嬷便笑着催促三公主:“三公主快请,皇后娘娘正等着三公主呢。”

    三公主用几乎可以活化的眼睛望一眼宋奚。宋奚半垂着眼眸,一派闲云孤鹤之态,根本没看她的眼。

    便是她要决定要嫁给贾赦,她也没有引起他的‘另眼相看’,哪怕是厌恶的一眼。

    三公主胸闷得难受至极,却必须要隐忍,沉着一颗心随着宫嬷嬷进了春和殿。她找理由敷衍皇后,强颜欢笑,假装自己一点都不伤心一般。这种折磨,简直比坠了十八层地狱还令人难受。

    三公主从春和殿解脱出来后,便奔回到自己的寝殿垂泪。

    她后悔了。

    后悔当初第一次在法华寺见贾赦的时候,没有胆大妄为的直接动手。她本以为男人们之间的感情维系的不会太深,便是宋奚把持能力强,贾赦却未必。

    三公主曾几次三番派美人去勾引贾赦,投怀送抱,却屡屡失败,她精挑细选的扬州瘦马竟然没有一个入得了贾赦的眼!

    这到底是为什么,三公主不明白。

    毕竟贾赦曾经是那么个浑不论的好色老纨绔,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彻底?

    齐嬷嬷看出三公主难过,有意再次劝阻三公主:“司天监已经合了八字,交到太后的手里了,听说吉日也预备了几个,再合一遍,便就会由着太后和皇上商量议定了。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这么下去,就没反悔的机会。”

    “我知道。”三公主哑着嗓子道,然后有点失态的双手捧着自己的头,越想越头痛欲裂,然后她忽然哄着眼看齐嬷嬷,“你说若是姓贾的死了,他该如何?他该会恨我,想杀了我么?”

    齐嬷嬷怔住,有些傻眼的看着现在的三公主。

    “嬷嬷,你知道么,我现在不求他喜欢上我,不求一定要在一起。我只想让他眼里有我,看到我,心里记住我,这便够了。我受够了每次被他淡漠无视的样子!”三公主回忆起刚刚和宋奚见面的场景,便心如刀绞,震动身躯,痛哭起来。

    齐嬷嬷忙揽三公主入怀,劝她冷静,不要冲动,更不要为了一个无情的男人葬送自己。

    “公主,老奴还是当初那句话,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咱们就好好地享受公主之尊,找个自己看得上眼,能让自己开心的男人便是。再不济,我们回北元,那里有大把俊朗英武的男人可供公主选。不喜欢这个,大可换一个,也用不着一辈子只受一个男人拘束,多好的日子。”齐嬷嬷拍着三公主的后背,哄她,劝她。

    三公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不停地往下掉,她靠着齐嬷嬷,抱着她,眼睛空空的,直勾勾的发呆看着前方。

    “是啊,我怎么这么想不开,为什么非他不可,为什么!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但偏偏心里有了他之后,那些所谓的选择都不是选择了。嬷嬷,我该怎么办,我也想抽身出来,可我心里只有他,唯独只有他!”

    “公主,您这是痴了,真真正正的痴情。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你就得控制住自己。您再这样下去,老奴真怕您会走向万劫不复。”齐嬷嬷拍了拍三公主的后背,劝她好好想一想,趁着和贾赦的婚事还未定下来,赶紧想办法和太后说明,及时止损。

    三公主哭成了泪人儿,摇头说晚了。而今她宁愿豁出去了,嫁给贾赦,守着贾赦,让那个人也如她般,尝一尝痴情却得不到的滋味。

    齐嬷嬷心疼的看着三公主,叹口气,欲言又止。

    三公主用帕子擦干脸上的眼泪,渐渐转为平静,“嬷嬷有话便说。”

    “公主勿怪,老奴想说句实话。公主这这地步倒不像是痴情了,是报复,很恶意的报复。”齐嬷嬷说罢,便跪下了给三公主谢罪。

    齐嬷嬷一语戳破真相,三公主愣愣地发呆好久。

    恍惚了会儿,三公主流泪叹:“嬷嬷你说得对,我这是恶意报复,根本不是喜欢了。”

    哭够了,她忽然冷静下来,忙命人端水来。

    三公主洗了脸,又让人重新帮她上妆。“我这就要去找皇祖母,告诉皇祖母我并不想嫁给贾赦,这些年来我一直喜欢得人只有宋奚。那些见不得人的报复手段,我再不用了,我只想好好地坦白自己的心声,请求太后的成全。”

    齐嬷嬷一听这话,忙拦着三公主,“这事儿便是去,也该是老奴去,有些话从奴婢嘴里说出口,要比直接从公主口里出来好得多。”

    “你说没用的,多少年前,也有个老嬷嬷曾跟太后说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我当时不敢直接问,他们也都不说,可笑我一直在苦等,最后等来的只是他和别人订亲的消息。这次我要自己说,便是死心,也要彻底一下死绝了。”

    三公主说罢,便提起裙子,快步往外奔,好似回到了十年前,还是那个为爱执着冲动的年轻女孩。

    慈安殿。

    太后听了三公主的哭诉,脸色越来越沉,抓着帕子的手甚至有些发抖起来。

    听到三公主最后一句恳求成全的话,太后气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缓缓地叹口气。

    三公主一直未听不到太后的回应,心更悬了,忙哭着磕头赔错,她明白自己越矩过分了,但这些藏在她心里十几年的话终于吐出来,竟叫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传哀家的懿旨,叫司天监不必再合日子了,三公主和贾御史的婚事谁都不许再提。”太后尽量音调平稳的说完这些,便打发三公主先回去,这件事她要细细想一下,然后和皇帝商量。

    三公主忙磕头谢过太后,忙表示只要自己可以嫁给宋奚,她宁愿弃掉北元王妃的身份和权力。

    太后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就打发她下去了。

    皇帝随即匆匆赶来。他在来之前早已经听太后身边的嬷嬷大概叙述了事情的经过。皇帝没想到三公主一个姑娘家,巴巴地不要脸的来找太后求亲,如此大失公主端方体度。

    “怎么,许你们男人痴情求娶,便不许女人也如此?她是公主,又是经历过一次婚事的人了,活得更明白些,也情有可原。再者说,当年她喜欢上宋奚,也是我们几个谁都知道的事儿。而今依旧如此,只能说她痴心不改,这份执着,到真如当年她生母李贵妃那般。”太后蹙眉看皇帝,“这事儿你怎么看?”

    皇帝冷下脸来,“他们不合适。”

    “如何不合适,倒说说。”太后倒也不是非要三公主嫁给宋奚,但是她倒是很好奇皇帝的理由。

    “宋奚他——”皇帝顿了下,不知该和太后如何说。

    可巧就这工夫,有人来报公主府失火了。

    “巡城将领耿俊良带着去救火,发现公主府内有一批银车。”

    皇帝眯起眼睛:“银车?”

    “说是用纯银打造的马车,共有几十辆,都是当初三公主回京时随行的马车。”回话太监仔细解释道。

    皇帝眸中疑窦丛生,忙问太监可知道耿俊良是如何发现这些马车的。

    “马车停放之地靠近公主的后厨,也不知道厨房是谁开灶生火,引火连烧了几座房,最后便波及到了马棚车棚。耿将军发现其它木质马车都被或焚毁,唯有这几十辆马车大部分能保存完好,便觉得很奇怪,用刀敲了敲,刮掉了漆,这才发现那些车是白银之身。”

    太后面色大变,看向皇帝。

    皇帝也冷着脸回看一眼太后,便起身和太后告别。

    太后尽量不让自己往坏处想,只嘱咐皇帝一定要把事情查问清楚。

    皇帝离开慈安殿后,心绪复杂。用银马车来掩人耳目,这本身就说明蹊跷有问题。三公主已然不可能是无辜的,只是看这其中的猫腻是大还是小了。

    皇帝便立刻在心里琢磨人选,来办这案子。办事让他放心且能把案子查得一清二楚尊重事实的人,非贾赦莫属。只是贾赦因为前两日和三公主有订亲的关系牵扯,皇帝担心贾赦一旦对三公主真的钟情,而难免偏私,遂让宋奚和乌丞相也加入其中,名义辅佐贾赦,实为共同监督。

    皇帝口谕很快下达。

    事关皇室丑闻,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皇帝自然是要他们秘密查察,不可外泄消息。

    因为御史台所在之处距离公主府更近一些。

    宋奚和乌丞相便一前一后到达了御史台集合。

    贾赦叫上了户部几个银曹,令他们准备了熔银工具和煤炭运往公主府。

    贾赦便当着乌丞相的面儿,请巡城将领耿俊良负责看守,又让户部银曹们当场搭建熔银炉子,让他们日夜赶工,把这些马车都熔成好称量的银块,最后计重告知他。

    乌丞相点点头,是很有必要先称量一下银子的数量。

    公主府的下人们也全部都被控制住了,其中有五十几名北元人出身的侍卫。

    贾赦带着宋奚先去一间房内商议了下,让宋奚复述他大哥当初被劫持时,收到的那张纸条上所有的内容。而后让梁乐云把这几句话揉碎了,其中每个字都要用,编出一篇类似誓言的小短文。

    贾赦随即命柳之重把公主府其他人带走审问,只留下这些北元侍卫,然后悠哉的背着手,对他们道:“在我们的大周,审问之前所有人都要誊抄写一篇誓状。所谓‘誓状’,便是发誓保证你们说话都属实的誓词,要签字画押的,违背了会遭天打五雷轰!”

    贾赦指了指天,有点咋呼地对这些北元人说道。

    北元侍卫们瞧见大宋官员竟然是这副无能姿态,心中嗤笑不已。他们北元人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报应之说,他们相信人定胜天。

    不就是誊抄一遍什么狗屁誓词么,算个什么,容易!

    侍卫们纷纷照样誊抄起来,倒都不觉得如何。

    贾赦见这些侍卫们都会写汉字,不禁佩服起三公主,这显然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

    宋奚觉得贾赦这招好,立刻让这些侍卫在毫无防备之下露出笔迹破绽,可谓是直接于无形中取证。这事儿换他来做,可能会叫人直接粗暴的审问,必定费时费力,效果反而不好。

    很快,这些侍卫们就把文章誊抄完了。

    贾赦统统丢给宋奚去看。

    乌丞相其实不懂什么情况,明知道大周没有些什么“誓状”的习俗,却也全程很配合的点头,好像真有这么一遭事儿。

    这会儿乌丞相看着宋奚翻看文章辨认字迹,才恍然明白过来贾赦和宋奚要辨认笔迹的目的。

    宋奚目光终于定格在一篇字上,很确认的这字迹跟当初劫匪给他大嫂的那个封威胁信一样。

    三公主派人劫持宋奚大哥的证据,确凿了。

    宋奚面色平静如水,但一双眸子却暗流涌动,目光冷地可以凝结一切。便是连站在他身边,处变不惊,素来从容不迫地乌丞相也感觉得了寒意,乌丞相微微哆嗦了下,嫌弃的从宋奚身边挪到贾赦身边。

    乌丞相尚不知道宋奚对笔迹是为了查他大哥被劫的事儿,准确的说,乌丞相压根不知道宋奚大哥被劫持过。所以他很不明白的问贾赦,那些北元侍卫的字底是惹出了什么麻烦,令宋奚这般愤怒。

    贾赦不好回答,只疑惑转移话题,问乌丞相:“他愤怒了么?”

    乌丞相让贾赦再好好瞅瞅,把贾赦拉到一边儿,小声抱怨:“这还不叫愤怒?你可能不懂,宋大人可是真正的斯文君子,性淡如菊,能让他有这样表情的人可不多,写那篇字儿的十分肯定侍卫倒霉了!呃,三公主估计也会受连累。不过这三公主到底在闹什么啊?”

    贾赦摇了摇头,表示要等熔银结束后,再行仔细调查才知。

    乌丞相意味深长的捻着胡子,瘪嘴感慨,“老喽,年轻人玩得东西,老夫理解不能,理解不能啊。”

    贾赦笑了下,转而把目光又落在宋奚身上,这会儿他也感觉到宋奚身上所散发的冷意了。若是愤怒该骂一骂,至少吼两声,宋奚这样会不会太憋?

    随后,宋奚便把这些北元侍卫带回京畿府,要亲自审问。

    贾赦和乌丞相同表示不爱看血腥的东西,便各自回家。

    熔银则继续进行,耿俊良照着贾赦的嘱咐,全程带着人看守。

    因宋奚提前做了嘱咐,皇后便断了三公主收传递消息的渠道。

    三公主至今尚不知公主府已经烧了,银马车都被发现了。

    十一皇子在第二天早上才得到了消息,赶紧派人去通知三公主,奈何他的人在半路上就被皇后春和殿的人给截住了。

    十一皇子意料到这件事皇后已然知情,心中大骇,缩着脖子再也没脸出面,只老老实实安静等候在自己住处。

    到了下午,熔银进本完毕,查缴计量刚好近一百二十万两。

    这个数字就微妙了,贾赦不需要等待其他结果,直接就先把这个数据报给皇帝,还把假官银案刚好损失的一百二十万两的事儿重新提及了一下,避免皇帝忘记。

    皇帝刚疑惑三公主怎么会带来数量如此巨大的白银过来,也觉得一百二这数字有点熟悉。转而听贾赦提及假官银案损失的钱财,皇帝方明白过来,顿时勃然大怒。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假官银案会扯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三公主昨天刚跟他嘤嘤哭泣,一副小女儿痴情状。突然今天就有人告诉他,他的女儿偷了他国库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而且还大摇大摆的带着这些钱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

    这是何等心机,他怎么会养出一个如此狼子野心公主!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吹胡子瞪眼,立刻召见三公主,要和她对质问清楚。

    三公主得了消息,还以为是皇帝想通了,答应她和宋奚的婚事。她便来在路上的已经暗暗发誓过,若是这次的事儿父皇真成全了她了,她就真心感激他,不会再怪他。

    她还会想办法把那些官银都还到国库上去,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全心全意辅佐宋奚,孝敬父皇,帮助皇后的十五皇子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