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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

    三公主十分惊讶贾赦的反应,“你这是同意的意思?我也不和你矫情,你若真愿意,只怕皇祖母那边很快就会择日子定下来了。这之前,估计还会劳烦你家老太太进宫走一趟,听说她老人家是个很慈祥的老人,于情于理我都会好好敬她。”

    三公主并没有太纠结贾赦是否同意,轻描淡写地跳了过去,开始提贾母了。贾母是贾赦的母亲,对于百善孝为先的古代人来说,谁到知道贾母该是贾赦最重要的家人。

    贾赦身长如玉,此时就冷着面站在水榭边儿,远望着□□湖的景色,对于三公主的话置若罔闻。

    三公主和贾赦保持大概一丈的距离,等了他一会儿,斜眸瞧了他两眼,见他面色没变化,也不表态,便勾着嘴角冷笑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

    “三公主巾帼英雄,胆识过人。议亲一事,令下官深感惶恐。”贾赦道。

    三公主拿稀奇的眼神儿打量贾赦,嗤笑不已,“哟,你还会虚与委蛇,说起客套话来了。”

    三公主挥一下手,示意那些跟随自己的宫人们再退远几步。

    “这下你不用顾忌什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再难听本宫也受着,但事先声明一点,本宫对你办事儿的能耐可是一直很欣赏。”三公主笑看贾赦,说得坦荡荡。

    “既然是公主的命令,”贾赦稍微停顿了下。

    三公主本以为贾赦会纠结在感情的事儿上,围绕着宋奚和她的问题质问、声讨。但接下来的贾赦的话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豫州赈灾贪污一案,一直有个疑问令我很困惑。三公主是以何种目的从中惠利?”

    三公主惊讶的看见贾赦一眼,大概是没想到贾赦竟然能怀疑到自己的身上。倘若贾赦知道了这件事和自己有些干系,宋奚那边岂不是也会知道。

    三公主忙和贾赦解释:“你休要乱言诬陷人。本宫确实是从身边的嬷嬷口中偶然得知此事。当时我人在北元,我还没有把手伸这么长的能耐。我也不怕坦诚告诉你,我只是觉得此事可以利用,从中多说了两句话便罢了,其它的我什么都没沾。”

    “三皇子?”贾赦紧盯着三公主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三公主又愣了下,转而用犀利地目光回瞪贾赦,目光里多了一分凝重。“以前是我小看了你,你比我想象中更有多几分厉害。”

    贾赦微微扯起嘴角,权算是礼貌性的微笑了。他转而淡淡转过目光,平视着前方。

    三公主看他这副疏离自己的态度,料想他心里此刻对自己恐怕早已经深恶痛绝,恶心上她了。

    三公主想到那个夜晚,宋奚就是用比这般还疏离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

    “婚事是皇祖母一力安排,我无权反对。”

    三公主最后看一眼贾赦,便扬起首,从容端庄地往回走了。

    贾赦等了会儿,看着三公主的背影,真弄不明白她这样破罐子破摔的目的是什么,就为招嫌?贾赦随即也跟着回去了。

    太后和皇帝在亭中一直观察俩人的情况。太后远远瞧来人有说有笑的,觉得应该介意。

    皇帝立刻把贾赦和梁乐云打发了回去。

    太后一见人走了,就忍不住抓着三公主的胳膊,问她相看的怎么样。

    三公主颔首故作害羞道:“他不会作诗。”

    “是不会,贾赦跟那些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世家子可不一样,他是个干实务的人。朕见惯了那些诗词华丽扯东扯西的文人,却没一个比他顶用。才学上是差了点,但他还是会写文章的,而且见解独到,有理有据,很让人信服。”皇帝不吝夸赞道。

    太后听着笑眯眯的点点头,“哀家觉得男人有点出息,知道心疼媳妇儿就行。”

    太后看眼三公主的娇羞之态,心里意料她该是愿意这门亲事。太后遂打发了三公主,和皇帝一同往慈安殿去。

    “不过那贾赦以前的名声可不怎么样,膝下儿女也全了,纵是一品大员,咱们丫头嫁过去,只怕是委屈了。”

    皇帝:“要不还是从年轻的世家子之中选?不过,那些个都是没出息的。”

    就眼下这些朝臣来说,皇帝看重的人中,可以娶妻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宋奚,一个是贾赦。宋奚是绝无可能了,便是宋奚不是三公主的国舅,皇帝也绝不可能让这样的权臣娶三公主。皇帝很清楚这丫头在北元国培养出了一些势力。而宋奚的才干和头脑有多强,皇帝也更加清楚。毕竟这俩孩子是他看着长起来的。

    皇帝绝不会让宋家男人和皇室血脉有粘联。他给予宋家人的荣耀已经够多了,过满则溢。

    贾赦却不同,他只是朝中新贵,根基不深,且从王子腾被他搬倒之后,他在朝里几乎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只能选择一心效忠于他。这样的臣子虽然有能力,但还不算强大。皇帝倒是可以把三公主放心的交给他,不必担心日后会出什么事情。

    其实皇帝倒是可以找个老实人,把三公主嫁过去。但他终究是不想让女儿在再嫁时受委屈。皇帝很清楚三公主的性子如何,她太好强高傲,眼里只看得见真正有才华的人。而贾赦的人品才干皇帝是十分认可的,所以他相信三公主也定然会看得上贾赦。

    “不然这样如何,让三丫头的孩子另有爵位袭,侯爵如何?公主府和荣府分开,荣府该有的产业就给贾赦原来的子女分。”

    太后一听这话,想想倒觉得也合适。

    “三丫头有福气,难得皇帝总是对她这般殊待。”

    “朕终究是对不住她母亲。”皇帝因想到李贵妃,微微蹙起眉头,便不愿再多想了,和太后商议这门亲事该早点定下才好。

    “且先让司天监合八字,算算日子,回头再定。贾赦那里,你还是要多考察考察,这是要选女婿了,岢严一些最好。”

    太后觉得而今民间找女婿都因受《邻家秘闻》的警示,来个三查五审。皇家嫁女自然更要慎重一些,如果选错了人,不能夫妻和鸣,便是公主出嫁也是没法子改了。

    皇帝应承称是,孝顺的把太后送到慈安殿后,他便转路去春和殿瞧瞧皇后。皇后这两天害了风寒,今日才有些见好。

    皇帝因此更为挂念她,便是国务再繁重,也定要日日前来探望。至于三公主的事儿,皇帝先前并没有和皇后说,也是怕她在病重操心费神儿。如今事情既然要定下来了,皇帝自要告知皇后同喜。

    皇后听了皇帝的话后,脸上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表现太过高兴。

    皇帝便问她的想法。

    皇后:“臣妾只觉得有些突然。”

    皇帝扶着皇后的胳膊,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也不算突然,太后着急张罗给她招驸马的事儿你也清楚,只是人选从世家子换成了贾赦。”

    “非贾赦不可?”皇后见皇帝正看自己,尽量不表现出太吃惊的表情,解释道,“他这人年纪大了,还有儿女。而且三公主喜欢才德兼备英武些的男子,贾赦不合适。”

    “但朕觉得贾赦很有才干,是个难得的怪才,可比那些只晓得吟诗作赋的无用文人,还有那些斗鸡走马的纨绔世家子强得多。”

    皇后听皇帝还挺坚持,便不再辩驳,转而委婉地笑问他:“皇上怎么突然想起他来?”

    “昨儿个太后忽然跟朕打听贾赦,朕便才多了心思往这边想。”

    “太后又是因何想到他?”皇后追问。

    “太后很想给三丫头找个可心的人儿,前段日子就特意嘱咐三丫头身边的齐嬷嬷,让她及时汇报她主子的想法。听说是昨日三丫头闻得贾赦把丁安等十七口的人命案给破了,就褒赞了他几句。”皇帝有时候有称呼三公主为“三丫头”的习惯。

    皇帝接过宫女递来的药碗,自己用汤匙舀一些,放在嘴边试了试凉热,才送到皇后手里来。

    皇后讪笑着接过,便将碗中的苦药一饮而尽,然后漱口,擦干嘴。

    皇帝见她连喝药都这么干脆,没有其她后妃那些矫情柔弱可怜的劲儿,喝完了甚至连蜜饯都不吃,心里总觉得这样的皇后让人心疼。遂想到之前自己犯下的蠢事儿来,心里对皇后更愧疚,便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了。

    “既然人选已经定了,这婚事就不用着急,这孩子才回来没几天,先叫她陪我在宫里待几天。回头咱们只嘱咐荣府的老太太,叫她暂时不要给儿子议亲便是。亲事总归要慎重一些,先慢慢观察,好好看看那贾赦是否和她合得来。有时候俩人的人品都好,但若性子不和,凑在一起也没法好好过日子。一定要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才行。”皇后轻声劝解皇帝道。

    皇帝瞧着怀中人儿雍容娇美又有些孱弱的模样,心中不觉心疼,劝她喝了药就好生休息。

    “你的话朕都听进去了,三公主的婚事朕一定会慎之又慎。烦劳你这些年对她的照顾,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说到底是,是朕负了你。”

    “什么话,你是一国之君。”皇后咳嗽一声,身体立刻被皇帝用貂绒毯子裹上了。

    皇帝扶着皇后躺在榻上,眼看着她睡了,方起身离开春和殿。

    出了门,被一阵清风吹脸,皇帝打个激灵,心中多少有些怅惘。其实便是皇后不说,他心里也清楚,近些年他们的感情不如从前那般真切坦诚了。回想当初,他确做了许多伤她的心的事儿,也不怪她而今对自己再不会如当初那般交付真心。

    ……

    贾赦随即被铁公公送出宫了,还被特意嘱咐,别忘了让他母亲明日递牌子进宫来拜见太后。

    贾赦应承,告别了铁公公之后,便立刻打发猪毛去给宋奚通信。他有可能和三公主结婚这种事儿,宋奚该先知道。至于贾母那里,贾赦则要亲自己回府好好说明了。

    贾赦不知道宋奚听到消息的反应如何,但贾母这里可是够剧烈的。贾母先是不太相信,瞪圆眼让贾赦说了两遍,然后就拍拍大腿说作孽,转而也坐不住了,掐着腰在屋中央来回徘徊。

    好容易冷静下来之后,贾母看贾赦的目光就变得极其复杂。

    “你什么想法?”贾母问。

    贾赦情绪平静地看着贾母,“现在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贾母好容易展平的眉头,在听到这句话时顿然揪在一起,打了个结儿。

    “你说得对,这是圣命,你的想法不重要。”贾母坐回去,拍拍腿,急道,“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糊涂了。不是说三公主一直中意的人是宋奚么,而今怎么又要和你定亲。对了,这事儿是不是她自己撺掇得?”

    “是。”贾赦肯定道。

    贾赦虽然不知道三公主用了什么法子,让太后主动做主帮他们牵线。但贾赦从先前三公主和他谈话的言行表现上,已然总结得到了这个答案。嫁给他的主意,绝对是三公主自己做的谋划。

    贾母听贾赦这样肯定,自然也深信不疑。她气得嘴都要歪了,“这女人得多恶毒,竟然为了拆散你和宋大人,非要嫁到你身边来。她这般作为,就不怕惹了宋大人的忌讳?”

    “必定是有她自己的一套想法,倒不打紧,母亲明日尽管高高兴兴地去宫里应承便是。还要拜托您表现的热情开心一些,让人有种您是巴不得攀上这门富贵亲的感觉。”贾赦嘱咐道。

    贾母一听贾赦这是有什么主意了,细问他何故。贾赦又不说,只说时机不成熟。贾母知道他办事素来可靠,既然他能做到心中有数,自己心里的气多少平了些。

    “说实话,我做母亲的,自然是你希望你能想其他正常男人那样,能续弦,再给贾家添香火。但你若确准备了以后真不会再喜欢女人,那这位尊贵的公主咱们是万万不能娶进府里。本来有个公主儿媳,做婆婆的就累,再弄个有实权且另有目的来。只怕是她进咱们家门这天,我不出三日便得气死过去。”贾母连她最犯忌讳的“死”字都说出口了。

    “母亲安心,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娶的。”贾赦微微冲贾母鞠躬,劝她平心静气。别的不敢保证,不让这公主的进门的能耐他还是有的。退一步讲,便是他忍得下,宋奚那边也忍不下。

    “好了,明日我自会好好处之,照你的话做,不会让你失望。你也别在我这耽搁,痛快去找那谁商量去。商量不完,就别回来。”贾母发愁地嘱咐道。

    贾赦应承,从贾母处出来,叫人备马的工夫,就听人说宋奚的马车已经到荣府门口了。贾赦便直接出门,上了宋奚的马车。

    宋奚一直端坐在马车内,面容冷漠,目光冷峻。直到看见贾赦的头伸进来了,他才眨了下眼睛,挪了下位置,让贾赦坐他坐过的地方,垫子会热乎一些。

    宋奚侧首打量贾赦眼色,便拉着他的手问他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贾赦淡淡道。

    宋奚:“新鲜了。”

    贾赦瞪他一眼,便抓着他的脖子,猛地亲他的唇一口。“这才是感觉,其它的不是。”

    宋奚愣了下,带着暖意的笑容在他嘴角得意地荡漾起来,他抓着贾赦的手,和他十指交缠。

    “别这样勾引我。”

    宋奚隐忍眼中的炽热,面色转为肃穆。

    “你母亲的态度如何?”

    “她老人家除了偏心以外,其它的事情上都很明事理。”贾赦解释道。

    宋奚笑:“若这般,你更要好好嘱咐她,明日进宫切不可妄言,说些令太后忌讳的话。”

    “嘱咐过了。”贾赦道。

    宋奚方吩咐车夫驱车回宋府。再次侧首,他欣赏地看贾赦,赞自己眼光好,竟然能在人海中挑选中贾赦这么聪明的人为伴,很多事情他们都能想到一起。

    贾赦却觉得他的感叹无聊,“我要是蠢了,你一开始根本就会看上我。”

    宋奚想了下,“你要是蠢了,会在《邻家秘闻》上写我么?若不写,便没有后来的相遇。但如果现在你变蠢了,我定舍不得你,养着宠着玩儿。”

    前面的话还挺正经,到最后一句,让贾赦听着不顺耳了,直接对宋奚瞪眼,“什么叫养着宠着玩儿,你当我什么?”

    “养你一辈子,宠你一辈子,陪你玩一辈子。”

    宋奚一句一顿道,看贾赦的目光也越来越深情。

    贾赦哆嗦了下,双手抓了抓自己的胳膊。“好冷啊。”

    宋奚见他不是趣儿,冷哼一声。

    贾赦转头便伸手解他的衣服。

    宋奚愣愣地看他,“你要干什么?”

    “冷啊,你有责任让我热起来。”

    贾赦一边脱,一边主动吻上了宋奚的唇,就在宋奚激烈回应,把他压在身下的时候,贾赦笑着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说不定以后你干得就不会是贾御史了,是贾驸马。”

    “胡闹。”

    宋奚狠狠压住贾赦的唇,直接大力撕扯开了他的袍子……

    宋府的车夫最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儿,只要是贾大人进了他们家老爷的马车,这马车就特别难驾,容易晃。也不知道是车底轴不稳,还是贾大人太重的缘故才让马车失衡。

    因为老爷鲜少和外人共乘一辆马车,特别是换了新马车后,老爷的车就只有贾大人一人坐过。

    车到了宋府后,车夫目送贾大人和老爷进府。

    车夫怎么看贾大人的身材,怎么都觉得身姿绰绰,和他们老爷一样,修长好看的过分,根本不可能过重。

    那就只能是马车的问题了。

    车夫生怕下次驾车的时候,车忽然散架了。他便忙拉住恒书,第二次跟他提这事儿,觉得有必要换一辆新马车。

    “这车越来越不安全了,这么结实的料子,谁知道车厢里一坐两个人的时候,就晃得特别厉害。我检查过,看不出什么问题,有可能是底轴木料有问题,一旦是中空呢?”

    恒书白一眼车夫,让他闭嘴,且不同意换车。

    “那要是以后驾车的时候出了事情,你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老爷追究起来,责任可不在我身上。”车夫忍不住抱怨道。

    “放心,老爷不会追究。以后闭嘴少说话,好好驾车,有重赏。”恒书道。

    车夫立刻捂嘴,严肃的对恒书点头,谁跟钱有仇。

    恒书扔了一两银子给他,方转身匆匆进府。

    ……

    “贪污案一事,三公主只是知情利用,该就是为了驱走三皇子。”贾赦沐浴更衣完毕,边擦自己的头发,边对宋奚道。

    宋奚问:“你试探她了?”

    “嗯。”贾赦在铜镜前坐了下来。

    宋奚便把木梳从他手上夺下来,自己亲自上手给贾赦梳。一下下很温柔,还懂抓着贾赦的发根再梳理发梢,避免弄痛他。

    “手法娴熟,以前做过?”贾赦评判。

    宋奚看眼铜镜里的贾赦,轻笑,“我也有头发,看人家梳多了,自然学到一些。君夫不是个笨人。”

    君夫?贾赦看着镜子里认真给他梳头的宋奚,禁不住笑起来。

    “假官银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宋奚问。

    “三公主不动,便抓不到证据。”

    宋奚:“你指停在公主府里的那些马车?”

    贾赦抬眼,和铜镜里的宋奚对视,“那天你装睡,听到了?”

    “之前是睡着了,不过我觉轻,有点声音就会听到。”宋奚给贾赦梳完头,附身亲了贾赦脖颈一口。

    “醒了不睁眼,叫了不回应,就是偷听人讲话,不是个好习惯。”贾赦叹道。

    宋奚笑,“我赔罪,那今晚你做主。”

    “这晚先留着,等事情解决了,我兴致好,再好好收拾你。”贾赦像是对待孩子一般,点了下宋奚的鼻子,然后就在罗汉榻上,翻看属下们刚刚送来的消息。

    ……

    次日。

    贾母换了诰命服,赶早进宫,候命面见太后。

    太后倒是重视贾母,没有让她多等,立刻就见了。皇后因听说这件事儿,也特意赶来,和太后一起把关。

    贾母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和太后皇后相处,她以往见得时候,也是各世家贵妇一块儿在年后拜谒谢恩的时候,都是远远看的。太后年纪和她差不多,老太太了,倒不觉得什么。皇后是真真漂亮,以前远看,还以为她妆容好,而今近瞧,方知‘天生丽质难自弃’就是说这样的女子。

    贾母的心里是有几分紧张,不过见太后性子温和,皇后也说说笑笑。便也放松了些许,就和她平常表现的一般。贾母一直谨记着贾赦的忠告,但凡太后明里暗里试探的时候,她都一致热情地表态,愿意接受太后做主的安排。

    不然呢?她就是哭着喊着不愿意,除了讨嫌得罪人之外,也不能左右太后的决定。反正都得认,她就装作高高兴兴的认。

    “你放心,我们也不会亏待他原来的长子。”太后遂把他之前和皇帝议定给加爵的事儿讲给了贾母,以及荣府产业和公主府作区分的问题。

    贾母忙表示同意,还说就算是产业都留给公主的孩子,她们也愿意。

    太后闻言笑容轻了几分,面容不做表。

    待贾母去了后,皇后见太后似有些不甚满意,便叹道:“我怎的觉得这老太太是个见利忘亲的人,这样的妇人教出来的儿子会是个好的?”

    太后蹙起眉头来。

    这时身边人忙拿各种例子说明也未必如此。

    皇后便笑:“许是我多虑了,该打!说些有的没的,扰了您的好心情。”

    “不,你说的在理。”

    太后终究是心里计较,叫人再去详查试探贾赦一番才好。

    皇后见状方安了些心,笑着告辞了。

    贾母离宫后,立刻派人去邻家轩给贾赦捎信儿。

    贾赦今日休沐,就在邻家轩处理消息。他得了贾母的消息同时,去丁安老家调查的那拨人也回来了。

    原来丁安中举之后,有一段时间在老家侯缺。他便时常邀请了一些和他同样情况的文人朋友聚会。丁安和朋友们一块相聚的时候,必定会招一些歌伶舞姬来助兴。

    丁家是当地的老乡绅,家底儿传了七八代了,十分深厚。丁安年少轻狂,书读得也算争气,加之应酬交友也算是个好爱好,家人也就随着他挥霍银子。

    后来丁安觉得每次招揽嫌麻烦,干脆就买了几个回来,可随叫随到。其中有个叫李梦兰的姑娘,刚满十六岁,皮肤娇嫩如雪,人娇媚如刚刚要绽放的花骨朵一般。丁安贪恋其容貌琴艺,待她与别个不同,不久便将她纳为小妾,日日与其欢好。

    如此持续大半年后,有一次丁安再次宴请朋友,那些朋友嫌弃丁安的歌伶们太不新鲜了。丁安便把李梦兰请了来,让她为大家弹奏一曲助兴。友人中有个姓西门的人,一眼就瞧上了李梦兰,对其不吝赞美。

    事后,西门还送了丁安两样玉器,以感谢他让自己得见这样美好的妙人儿。

    丁安一向重朋友义气,而且他与西门的关系比他人还更好几分。当下就做了取舍,愿意把李梦兰让给西门。

    李梦兰当时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自然是不愿意如此,百般哭啼哀求丁安留下她。丁安却不顾这些,只当朋友义气大过天,硬是把李梦兰送到了西门的府上。

    西门中意李梦兰许久,自然待她不薄。但李梦兰却是不肯,竟要以死明志。西门在拦下李梦兰之后,见李梦兰仍是痴心不改,一气之下,便将李梦兰打发出府,由她去了。李梦兰便回到丁府,恳求丁安收留自己。然而丁安却觉得收留李梦兰,定会让他和西门之间的友情出了间隙,遂断然不留她。

    李梦兰哭着跪在丁家门前哀求整整两天,最后饿昏了,只是被丁家的家丁丢出城外,并未得到半点怜悯。

    “……之后的事儿,便无处可查了。从时间上来看,推测应该是岑旺赶车进城办事儿路过,看到了李梦兰,便把她救了,最终收留回村里。”

    “难得这女子有情有义,奈何却偏偏遇见了薄情郎。她又是个死心眼不知道变通的,到底是想不开,送了性命。”

    方正路惋惜不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恨不得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他能好好晃一晃那李梦兰的脑袋,让她清醒一下,让她明白丁安那样的男人不值当她如此错付性命。

    黑猪也惋惜叹了几声,转而看贾赦冷着一张面,一声不吭,便禁不住问老爷作何感想。

    贾赦只面色凝重的说了一句,“妾通买卖。”

    众人闻得此言,都安静下来。

    妾通买卖。

    这是现状,合情合法。

    便是李梦兰怀孕了,他也只不过是丁安随手买来的妾。便是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丁安就是看轻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在乎,仍可以把这个侍妾当个玩意儿一般送出去。

    虽是合情合法了,却叫人不禁觉得泯灭人性。

    想来岑旺在救助李梦兰之后,听到了她的那些遭遇,也该是十分愤慨的,最终把这份儿仇恨加在了岑来德身上。一个知道自己还未出生,便被亲生父亲厌弃的孩子,怎可能会好好地成长。只怕这些年来,岑来德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丁安报仇。

    “难不得他把丁安的女人孩子也都杀了,是出于嫉妒?或者是见她们就想到自己的出身,受刺激?”方正路叹息不已。

    万福这时候来道:“京畿府来人了,说岑来德还是那些供词,不曾改过。”

    贾赦料到从那孩子身上审不出什么来。

    贾赦当日瞧他那副冷漠的样儿,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贾赦便知道这孩子是彻底坏了的,很难改好。而今便是有机会改好也没用,十七条人命在他身上,其结果必定是要斩首示众。

    贾赦让方正路把打听来的李梦兰遭遇的这些消息,都如实誊写下来,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准备在新一期《邻家秘闻》上刊登。

    死亡和悲剧的背后的故事,总是能引发人深思。

    一辆囚车从京畿府内驶出。

    囚车前面挂了一个木牌,上面竖着写着四个大字,“北元探子”。

    囚车一在京城最热闹的同泰街游走的时候,众百姓们之中就有眼尖得认出这人就是那个做盗版《邻家秘闻》的胡老三。

    贾赦推开窗,看着楼下界面的热闹,瞄了一眼那囚车前面的字,轻笑一声,回身就嘱咐鬼三,从现在开始一定要盯紧公主府。

    街上围观的百姓们都沸腾了。纷纷热闹的议论着,原来胡老三是竟然不是大周人,是北元的探子。

    “怪不得会干出这么龌龊的事儿,原来不是我们大周的人!”

    “打打打!就该把他往死里打!”

    “不许暴力!”

    “那我回家取粪汤去,攒了十多天了,小蛆蛆们都长得肥肥大大。”

    众人一听“小蛆蛆”,身体不禁恶寒一下,随即就兴奋地附和让他们快去拿。

    胡老三这一遭儿游街,兜回来许多脏臭之物。衙门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在囚车回大牢前,最后停在护城河边上,打几桶水冲一冲囚车。

    很快,胡老三游街的消息传进了宫里,入了三公主的耳。

    三公主正在气定神闲的抚琴,本来听到胡老三游街的话她依然淡定。但后来齐嬷嬷补充说胡老三的囚车前挂着“北元探子”的牌子,三公皇族手指顿时就抓断了琴弦。

    “胡老三的招供了?”三公主站起身,生气的看着齐嬷嬷,“他怎么会!”

    “奴婢发誓,他绝对是最可靠的人选。只是他而今被京畿府秘密关押这么久,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折磨,确实有可能扛不住。”齐嬷嬷蹙眉颔首,满含歉意地心虚道。

    “为何不趁早救他!便是救不了,灭口也罢。”

    “奴婢早就派人去营救,奈何京畿府大牢看守实在严密,好容易的打通关系,却被告知胡老三根本就没有被关押在京畿府大牢内。至于他到底被关在了哪儿,没人知晓。”齐嬷嬷为难道。

    三公主眯起眼睛,凑近齐嬷嬷,“你是说胡老三从一开始的身份,就被人怀疑了?”

    齐嬷嬷愣了下。

    “特殊关押,便就是这个意思。”

    三公主从没有担心胡老三那边,更没想到他身上会出纰漏。胡老三什么水平,三公主心里很有数。他若不是个誓死效忠,守口如瓶,且办事响快的人。三公主当年也不会派他在京城蛰伏。

    让三公主更加没想到的,是宋奚竟然会对一个市井流氓入眼。她所了解的宋奚,从来是目无下尘,一般的朝廷官员都不会入他的眼,更不要说胡老三仅仅是一名市井里做盗版书的混混。

    这样的污浊之人哪值得他宋奚入眼观察?而且是从一开始就能准确的判断出胡老三就是北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