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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家大爷?

    贾赦不记得自己结交过什么孙家的大爷。从前倒有一个,就是那个谋害妻子的孙信阳,而今也已经问斩了,不可能是他。

    贾赦便再问谁。

    印婆子连忙回答:“便是前城北门千总的儿子,他们家老太爷以前曾是兵部侍郎,跟荣府曾一直交好过。这些年的日子却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孙老爷病了三年,终究驾鹤西去,孙家就剩下孙大爷一人艰难度日。这次来只怕还是来求接济的。”

    听印婆子如此说,贾赦立刻从本尊的记忆力挖出来了,原来这位孙大爷说得是中山狼孙绍祖。

    可巧了,贾赦前些日子刚了解到一些有关于孙家最新消息。

    孙家前些年就和荣府一般,子孙都没能耐,却不肯改掉铺排浪费的毛病,仍旧花销巨大啃老本。以至于日渐家道中落,生活无以为继,但仍是个瘦死的马,而今孙老爷虽病了三年才死,花了不少钱。但尚有一些微薄祖产留下,仍几百亩田可收租。孙绍祖身边也有几个仆人,更有两位美貌的丫鬟周到侍候。孙家只要节省些度日便可了,跟普通人家比还能算富足。

    孙绍祖而今年纪十三,和邢鸣同岁。

    邢鸣却是个懂事的,一心护着妹妹,还想要学手艺做活儿。

    孙绍祖却是个混账,热孝未出便就和府中丫鬟厮混。

    这丑事儿贾赦是通过消息网得知,而今还记录在方正路所写的册子上。

    贾赦是前不久看得,当时也就一眼带过没有深究,做新闻总要抓大放小,有所取舍。像孙绍祖这样不守规矩的小事儿,好多家都有,贾赦觉得这新闻报出去的警示性不大,也就没有耗费人力物力在那上面查。再说孙绍祖当时也没有惹过他,但看他还是个孩子,难免有犯错的时候,也不能全凭将来否定现在。贾赦深知舆论对威力有多大,也不能就因为他在原著未来的设定,就死抓着他不放。但这样的人贾赦却是不想沾,反正以后他保证不会让迎春嫁给此人便是了。谁知道,而今这厮竟找上门了。

    这种人贾赦怎可能见他,叫人直接打发了。

    秋意转凉,今天正好刮起了大风。

    孙绍祖穿的单薄,冻得直哆嗦,竟不走,就蹲在荣府门口可怜巴巴地等着。正逢贾政过来,见他如此可怜兮兮,又是世交之子,自然要怜贫惜弱,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贾政正好要找贾赦,便将他领进门。

    贾赦看见贾政身边带着个衣衫素朴的少年,而那少年还垂着头一副老老实实十分可怜的样儿。贾赦便禁不住冷笑地想,孙绍祖和丫鬟们厮混时是否也是这副可怜兮兮的弱相。

    孙绍祖早知贾赦而今高升为一品大员,忙万分恭敬地给贾赦行礼,面上仍旧是一脸老实可怜的样子。当贾政问及他此来的缘故时,孙绍祖便立刻含泪委婉的哀求贾赦和贾政兄弟,资助他离京,回老家安顿。

    “按理说今日我不该见你,但你既然被领到这儿来了,我直接与你说也无妨。谁家都有几门子穷亲戚,要都白白拿钱去帮,这荣府只怕挺不到你来这天就得被瓜分没了。而我们两府之间也就只有祖上来往的那点情分,算不得什么。但你要是没钱吃饭饿着肚子,我尚且能帮个忙,还会请先生教你读书。但这以外的,恕无能为力。”

    “大哥,我们就舍他几两银子也不碍什么。”贾政弱弱的说一句,他瞧着这孩子可怜,有心施舍些钱财给他。毕竟孙家和贾家以前的交情的确好得很,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贾赦好笑地看贾政,“你倒有钱了?”

    贾政立刻闭上嘴,没脸再说话。二房还欠公中十三万两银子没还,再加上元春婚事闹得误会,贾政此刻真心不敢再和贾赦顶撞什么。

    贾赦见孙绍祖也不走也不吭声,就扭捏地站在原处,垂着脑袋,也不知道他什么神情,如何想的。

    贾赦便让冬笋去问王熙凤,家里还有什么地方缺人用,就找个钱多轻快的活计让他干。

    孙绍祖一听贾赦不是单单训斥自己,是认真了。窘迫不已,他是来这儿求贾家帮助的,不是丢面子给人使唤当奴才的。再者说贾家的庄子再如何好,去那里干活,一个月领的银钱最多也超不过一两银子。根本不够他的花费,更别说他还要立刻离京,想在老家‘丁忧’享福三年。几两银子可不够他的花费。

    孙绍祖意识到贾赦是真不念旧交情,想赶他离开,顿觉得羞愤难当,拱手对贾政贾赦行礼。“我孙绍祖虽然家道中落,却也是个志骄气盈之人。二位世伯若不肯帮助,直说便是,何苦这般羞辱我。便罢了,我也不会死缠烂打,再去求别人。”

    贾赦听他这番‘志气’言论,岂容他在此嚣张,“你也有十三了,搁在一般的穷人家是要当个大人使唤了。以你家而今的光景还允许你娇贵?你有手有脚,舍不得用自己的双手挣钱。还想嘴皮子一张一合,就白白拿别人的钱。这便是你的志气?何为羞辱,让你白吃白喝像个蛀虫一般活着,便不是羞辱了?那你可找错了地方,我们贾家而今不推崇你这样的想法。便是我亲儿子,我也不会白白养他。”

    孙绍祖被说的脸色青白不定,他倒是很想撒一通火再走。奈何贾赦的身份他惹不起,遂不情愿的白着一张脸,勉强跟贾赦行礼后,才告辞。

    贾赦立刻叫人通知门房,不许再让此人进来。

    贾政听这番话后,竟不知为何也有些害臊。他这才忽然想起来,好些日子没见到贾琏。遂强装镇定,问贾赦:“琏儿这些日子去忙什么呢?”

    “不知道,我让他自己折腾去,年后问结果。”

    贾赦从出远门的时候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去管贾琏。那么大的孩子,早已经定性了,他要是自己不争气,贾赦就算是死看着也没用。便由着他折腾一遭,看看结果再说。这次机会给完,若还不行的话,贾赦便真要好好整治他一番了。

    贾赦见贾政还尴尬的在那里坐着不走,也不说话,问他:“你来这儿到底做什么?”

    贾政晃了下神儿,尴尬的起身给贾赦鞠躬行礼,说了许多赔罪的话。

    贾赦:“这就道歉了,不再等等?我刚叫人打发走了齐王,回头他若能自保了,势必就会狠狠参我一本,或是暗地里使绊子让我丢官,到那时候你还是家里头男人中最争气的。”

    贾政愣了愣,眼盯着贾赦反应不过来。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问:“刚刚齐王爷来过了?”

    贾赦含笑眨了下眼睛。

    “可《邻家秘闻》上写得事儿和大哥有什么关系,难道……”贾政讶异地看着贾赦。

    贾赦也回看贾政。

    “是大哥把齐王的丑事告诉给了邻家秘闻?”贾政惊诧不已。他是觉得齐王不举这点事儿,皇帝不会惩罚的太狠,毕竟是皇族,老齐王有军功在。容太妃那边和太后的关系也硬。

    大哥这胆子也太大了,连齐王都敢得罪!

    贾赦见贾政这副吃惊地表情,淡淡笑起来。

    满京城人都以为他和著书人不打不相识,有关系。贾政有此想法也是合理地推测。不过刚刚有一瞬间,贾赦还以为贾政会更聪明,看穿了他的身份。看来是他高估了,贾政从来只会往低了看扁他的。

    “何止这些,当初我能和你们二房换了地方,也多亏它。”贾赦故意翻旧账道。

    贾政惊骇加惊骇,不可思议地看着贾赦,“难道荣府长幼无序的事也是你让邻家秘闻说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贾赦坦白应承,转而问贾政此时此刻是否还想和自己道歉。

    贾政震惊的抓着椅子扶手,指尖泛白,整张脸有些狰狞,睚眦欲裂。

    “我没想到大哥竟然是这般阴谋算计的小人。”贾政咬牙狠狠地愤愤地说道。

    “阴谋算计?鸠占了鹊巢,被鹊讨回了地方,鸠还要反咬说鹊阴谋算计。呵,可笑。你扪心自问,你们做的对?要是觉得有理,当初又何必几次三番的请我搬,我可没有逼你们。”

    “你用邻家秘闻逼我们,还不算逼么?”贾政气道。

    “书上哪一句说的不是事实,若你们做得都对,还怕什么。”贾赦反问。

    贾政涨红着一张脸,喘息声也渐渐变大,怒气填胸,转身拂袖而去。

    贾赦嗤笑两声,他就知道贾政的道歉并非出自真心悔悟。要是真心,贾赦其实也不想为难他。奈何稍微测试一下,贾政就令人失望了。说到底贾政之前的道歉只是碍于他位高权大,是不得不低头的权宜之举罢了。

    冬笋等了一会子进来,跟贾赦道:“二老爷看样子是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不稀奇。”

    而今的贾政休假在家,说什么话的分量都没有了,他现在能找得就只有贾母。殊不知元春一事闹出后,他在贾母眼里的分量早就大大折扣了,这会子再去闹事儿告状,只会给贾母添堵,徒增他的诨名儿,最终惹贾母厌弃罢了。

    当初贾政是怎么瞧不起算计大房的,而今都要加在他身上,还回来了。

    贾母从看了《邻家秘闻》之后,就为元春的事儿庆幸,而后渐渐反思,就因老二夫妻的丑恶嘴脸感到生气。她倒是没有当着众人扫二房的面儿,只在房内对着鸳鸯和玻璃俩孩子牢骚泄火,骂而老二夫妻没人性。

    鸳鸯和玻璃便一直劝慰,方好些,元春又来拜见贾母。贾母一见这孩子脸蛋消瘦,眼睛肿的跟桃一样,便禁不住又心疼起来,在心里暗暗又生一遭贾政和王夫人的气。

    眼下她刚把元春糊弄好了,打发她回去安歇,自己也缓得差不多了,便听说贾政来了。

    贾母本以为贾政此来是为元春选妃一事诚心赔错的,却没想到他一进门就怒气冲冲地告了贾赦一状。

    “母亲您知道大哥跟邻家秘闻的有联系么,第二期书里面说咱们荣府的事儿,都是大哥挑唆著书人写出来的,为得就是他能搬进荣禧堂住。”

    贾母看着贾政,无奈地深吸口气,“你今天来就为和我说这个?”

    “我刚刚亲耳从大哥口里听到的,气愤至极。母亲您为什么没有半点惊讶,莫不是您早就知道这件事?”贾政吃惊地问。

    贾母瞪着贾政:“你当你你娘是什么,做了荣国府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这点事儿我会看不透。打从我知道老大跟邻家秘闻扯上关系后,我便多少猜到这荣禧堂的事儿极有可能跟他有干系。这事儿我没深究,因为深究起来依旧是我偏心的错。便想着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当老大没这心,你们二房也是通情达理主动醒悟求让了,偏偏你今天要戳穿这些。你想想你大哥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还有脸把荣禧堂讨回去?”

    贾政愣了下,默了片刻,仍不服气。

    “母亲,大哥他这可是在算计欺骗咱们,荣禧堂儿子住不住倒无所谓,但这事儿不能忍。”

    贾政不明白,当初老太太要以不孝罪送贾赦见官的脾气哪儿去了!

    “你要如何?难不成要我以此为凭,闹到府衙去告他!你倒说说,告什么。邻家秘闻的著书人你知道是谁吗?你大哥若失口否认,你有证据证明是他阴谋算计你么。人家若说只是随便和朋友聊几句,你又该如何应对?而且本身整件事就是长幼失序,你们二房白白占了荣禧堂。这家丑不可外扬,你大哥又是一品大员,这种模棱两可的事儿闹的外头去,丢谁的脸?只会显得我为母的刻薄,老了老了,你还要我晚节不保吗?”贾母一气之下,瞋目切齿地说了很多。

    贾政见贾母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了。忙跪地认错,讪讪地磕头,再不开口。老太太而今向着大哥,也是因为大哥身份高的缘故。且等几日,大哥因得罪了齐王而被人报复贬黜的时候,他再仔细理论此事也不迟。

    贾母打量贾赦那副看似敦厚却眼里满是不服气的样儿,心里便更气。老二和老二媳妇什么时候这么糊涂功利了,像以前那样本本分分的过日子该多好。

    今贾母又想起贾政的官儿来,问他到底还做不做。终究是圣人给的恩赐,如此称病一直在家,太过于怠慢了,实不合适。

    贾政忙道:“明日我便禀明吏部。”

    贾政估计齐王的事儿已经闹得满朝风雨了,大家都转移了视线,他的事儿肯定都被忘脑后了,趁此时机回工部也正合适。

    再想想自己那个“假正经”的虚名儿,贾政还觉得挺委屈,心里忍不住还是怪贾赦惹得这一切。

    贾母抿了一口茶,语调平和下来,和贾政道:“你大哥那边你少惹,你们兄弟就该和和气气的,互相助着才好。你说你跟他闹这个别扭,你有什么好处?适时的也该动一动脑子。”

    贾政板着脸应承,心里却不这样认为。他是君子,他大哥是耍手段阴谋的小人。君子当守住气节,誓死不变,绝不可屈从于小人。

    贾母生养贾政这么多年。贾政一个表情她几乎就能猜出他想什么。而今自己好言相劝,他还是这般死板不知错的样儿,气得就打发他快走。

    见人走后,贾母拍拍大腿直叹:“我这个老二啊,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点儿不假。”

    ……

    贾政告状不成,反挨了一顿训骂,心里终究不舒坦。

    回去的半路上,他正好看见贾琏的通房丫鬟平儿,遂顺嘴问起贾琏的情况。平儿忙仔细的一一告知。

    原来贾琏从上次被贾赦训斥没有自己挣过一文钱后,就天天忙活着挣钱好在贾赦跟前争气的事。管庄子,开铺子,只要他能在往年盈利的基础上增多收入,贾赦便都算他的能耐。贾赦还允诺可以借他银子,让他自己想法子折腾,但钱必须在两年内还清,不然连本都还不回来的生意,那必然是失败了。所有盈利的前提不能犯法,不能欺压克扣庄子铺子里佃户和奴仆。

    而今贾琏就堵着这口气,尽力去干,甚至还去信求林如海帮忙,准备弄些玉器到京贩卖,就打算卖给周遭他常往来的纨绔子弟们。

    贾政一听这些经过,觉得贾琏倒是真比以前强了些。以前贾琏在管家的事儿上倒也算麻利,但终究是不过是为了讨好长辈,糊弄着做活,没真心想过该怎么努力。而今这是卯足劲儿了,要正经管弄出些门道了。

    贾政觉得贾赦这招也算好用,也算他用点心去管了下自家儿子。

    奈何贾琏终究是不争气,人长这么大,也定性了。没法靠读书出仕,只靠着管家管铺子的活儿是不会有多大出息的,终究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贾政因想到自己聪明儿子宝玉,转路就去宝玉的房里,想看看这时候这孩子在干什么。贾政故意没让看门丫鬟出声,那丫鬟反倒紧张起来,缩着脖子,绷着一张脸。贾政便察觉不对了,转即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女孩子们的笑声。他觉得其中有事儿,立刻大迈步进门,就见宝玉被一条布正蒙着眼,跟丫鬟们在玩捉迷藏。众丫鬟一见是贾政,都立刻止住了笑,紧张的要行礼,却被贾政抬手制止。

    宝玉还在嘻嘻哈哈的伸手乱摸,问袭人等都去了哪儿。

    丫鬟们个个十分紧张起来,一字排开,老老实实地站在一侧,垂着脑袋瓜儿。

    “诶?怎么没声儿了?我知道了,你们悄悄地商量好了不说话,就以为我捉不到你们了是么。”宝玉笑起来,自顾自地推理抓来抓去,终于抓到袭人,还不小心一把抓在了胸口上。袭人忙侧身,用双手抓住宝玉的胳膊,小声告诉他老爷来了。

    与此同时,贾政也发出一声暴怒的吼声:“王八羔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贾政喊话的时候,脸色赤红,青筋暴突,可见是盛怒之下。

    他立刻叫人传家法。

    袭人见状,意料二老爷这次绝不会轻饶宝玉,生怕打严重了宝玉吃亏。她忙使眼色,打发院里的小丫鬟去给贾母和王夫人通信。

    贾母的住处离宝玉很近,一听这话,立刻就带着人来了。此刻宝玉已经被按在横凳子上,贾政正准备叫人剥掉他的裤子。

    贾母见此状,气得身体发颤,骂贾政没能耐就找宝玉撒火。贾政慌忙解释自己:“儿子是因这混账和丫鬟胡闹……”

    “别说了!他才多大的孩子,贪玩闹一闹有什么了不得,在你眼里就成事儿了。你像他这般大的时候,还光着脚丫子跑进泥塘打滚儿了,我可说你什么,老太爷可罚你什么了!屁大点事儿就上家法,你是要我们娘们逼走了才甘心么!”贾母说罢,就搂着宝玉哭起来。

    贾政懊恼自己发火的时机不对,连忙给贾母赔罪。

    贾母哪儿还会正眼看他,打发他快滚,之后便哄着宝玉,一心一意疼他。

    贾政没想到此番特意到这边溜达一圈,却被贾赦和老太太二人骂得灰头土脸的回去,还憋了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作为弟弟儿子,他已经够生气绝望了。作为父亲,想想自己儿子刚才在一群女孩子们中间厮混的场景,他更觉得脸疼。他竟还嫌弃贾琏没出息,就宝玉这个混账,将来指不定还比不上贾琏。

    贾政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样样比起来都不如贾赦了。曾几何时,荣府最荣光的男人是他才对。因此越想越窝火,险些呕出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王夫人听闻消息后,急忙赶来探望宝玉,从贾母口中得知经过后,她便连连代贾政赔错。贾母因怒极,便连王夫人也骂起来,怪她整日就知道吃斋念佛,竟也不知管一管自个儿的丈夫。

    王夫人闻言,竟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贾母也说过这样的话,却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已故的邢氏。而今家里大房二房全然颠倒了,老太太是越来越开始偏心大房,不把二房放进眼里了。王夫人委屈至极,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乖顺地应承,跟贾母做了保证。实则贾政那样固执古板之人,哪是她一个女人能管得了的,再说他们夫妻而今的关系可没有以前好了。

    ……

    临近黄昏时,宋奚的随从恒书过来荣府传话。

    “太和殿吵得不可开交,和齐王几个关系好的王爷、郡王,连名奏请求情。乌丞相、户部尚书、礼部张侍郎等几位大臣都在奏请皇帝严惩齐王,以平民怨。我家主子自然是也是站在乌丞相这边。后宫那头太后也一直闹着,皇上白天在太和殿和这些人吵了几嘴,听说太后晕厥,又去瞧了太后。”

    贾赦一听这个,倒有些后悔听宋奚的话今日没去宫里。当然他知道宋奚是好意,齐王的事在朝廷上免不了是一番争斗。他在,如果一时情急嘴没把住,透露太多,肯定会引人怀疑,遭人嫉恨。但此刻在家隔岸观火,实在是让他觉得着急,生怕事情控制不住,皇帝临时起意,改了主意,饶了那齐王一马。

    “太后可有事没有?”贾赦担心这件事如果太后态度强硬,皇帝那里可能就没办法转圜了。

    “没多大事儿,让太医瞧了后,说是受惊了,便扶到寝殿去静养了。容太妃可厉害,就跪在太后的春和殿内嘴里喊着天,头撞着地大声哭叫。太后也是因这个被闹得,一时头晕了。”恒书解释道。

    “若是这样,那倒还好。”贾赦闻此言才安心下来。太后八成不是真晕,估计是她受不了容太妃太闹腾,故意装得病。

    容太妃大概是因为齐王之事太心急,一时没控制住,闹过火了。只怕是已经惹了太后的厌烦,如此倒容易些,只要太后不过于逼迫以孝为重的皇帝,容太妃母子便逃不过惩罚。

    保不齐皇帝恼恨容太妃逼晕太后,在齐王一事上还会更加严厉。

    贾政已然明白了宋奚让恒书捎话给自己的目的了。意在告诉他,基本上可以确定皇帝会处置齐王。只是在如何处置,处置程度上,可能还会争论不休。

    恒书刚走,京畿府柳之重就打发了衙差来告知。多亏《邻家秘闻》一书,令夏家母女一时惊诧,便失口承认了杀人一事。当时在场亲耳听到此话的夏家仆人们,都可作了人证证明。夏家母女也禁不起恫吓,对于毒害夏老爷一事供认不讳,已经在证词上签字画押了。

    “我们大人还让属下一定要告知大人,夏家母女之所以会谋害夏老爷,全因夏老爷在外头养了外室,那外室生有一子,令夏老爷欣喜若狂,便有了领他们母子回家的意思。夏家母女担心地位受到威胁,不肯答应。夏母气急之下便假意说告夏老爷停妻再娶,夏老爷怒急之下,就要以无后、善妒为由休妻。母女俩被这话惊着了,便在私下里偷偷商议,毒死了夏老爷。”衙差解释道。

    贾赦点点头。

    衙差摇头直叹,“而今夏家母女锒铛入狱,夏家的巨额钱财全都要归于夏家宗族了。夏老爷养在外房的那对母子没认回来,终究是无权继承。”

    贾赦:“实该如此处理。”

    “还有人趁乱在夏府偷盗贪便宜,幸亏我们宋大人有先见之明,命属下们及时监察,真抓个偷盗主子财产的奴仆,陆老三。”衙差笑道。

    贾赦赏了他喝茶的银子,方打发他去。

    最近这几桩案子,都跟男人女人有关系,贾赦打算再做一期加刊,专门针对女性婚嫁地位一事,说一说。再有便是阿芙蓉了,这件事一定要在《大周朝闻》上说。

    等到南边的那几个分舵调查清楚,把消息传了过来,他就把所有数据总结对比,刊登在《大周朝闻》上,发行至全国。

    不可能阻止所有人去吸食阿芙蓉,但可以做到让绝大多数人都清楚阿芙蓉的危害。这玩意儿是毒物,并不是值得什么贵族们追捧,去四处流行。一定要让大周朝所有百姓一提到阿芙蓉,脑子里就形成一种概念,“一沾成瘾,必死无疑”。

    其实吸食鸦|片的瘾是可以戒掉的,但在古代这样医疗条件落后的情况下,贾赦不准备怎样仔细说明这点,就让大家知道这东西跟□□一样有毒碰不得就行了。

    贾赦还觉得光靠描述和一些数据可能还不足以撼动人,最好是弄些对比图。人在吸食前和吸食后的样貌对比,症状表现差别。然后用老鼠做实验的对比图,也可以来一个。

    这次的图不能是写意派,最好是能写实,跟素描似得。

    这就要找个西洋画师和雕刻师了。

    而今连荣府里都有几座西洋钟,大周朝内不乏有一些西洋传教士,找一个会绘画的应该不难。贾赦就让猪毛着手此事,一定要尽快。

    ……

    夜幕降临。

    贾琏风尘仆仆归来,特来给贾赦定省。

    贾赦打量他清瘦一些,原本风流俊俏的白面变成了略有英武之气的小麦肤色,整个人精神很多,看着倒有些男人气概了。而且贾琏因为这几月一直忙于奔波,做事效率逐渐提升,走路行动如风,说话也比以前干脆利落,整个人倒养出几分气派来。

    “这些日子儿子一直在庄子上吃住,鲜少回府,不常来给父亲请安,还请父亲见谅。”贾琏磕了头,便起身把一账本呈了上来,“眼下秋收已经完毕了,这是各处庄子收成的账目。”

    贾琏接着又拿出一本账来,“这是荣府名下的铺子账目。庄子收成较往年没什么区别。父亲扫两眼便可,这些铺子儿子没少费心打理,三月以来每家铺子的平均盈利比以往最好的月份都要多出个几十两来。”

    “所以说这产业打理,真要看用不用心。”贾赦接了账本之后,只打开铺子的那本翻了翻,又问贾琏捎信给林如海买玉器的事儿如何。

    贾琏:“儿子打发了三个管事去,加之请林姑父帮忙,应该会很顺利。回头等林姑父进京,连货带人便会一遭儿乘船回来了。儿子此刻心里也有些忐忑,算算日子,最快这月末就应该能到。再迟,就是河水结冰前也总该进京来了。”

    贾赦笑了下,“那等等看,你这批玉器会卖的如何了。能把本钱弄回来,再小挣一些,就算你有本事。来年我便考虑看看,让宋大人引荐你道神乐坊或是其它什么地方混个实职。但你要切记戒骄戒躁,不然你的御史父亲第一个拿本参你!”

    贾琏一听自己总算有希望当官,两眼冒光,连忙点头应承。他就等着扬眉吐气这天,到时候回家瞧王熙凤,眼睛都可以长在头上去了。那婆娘见他出息了,肯定会对他百般甜言蜜语的讨好。

    贾琏一想到此就喜滋滋的,觉得自己倍儿有出息。从荣禧堂出来后,就颠颠地回去告诉王熙凤,自己当官的事儿还有戏。王熙凤闻言是真高兴,抓着贾琏的胳膊,直夸夫君有出息。

    贾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王熙凤轻轻柔柔的喊自己夫君,心都跟着酥了,嘴上乐个不停。

    第二日。

    贾赦照旧去御史台当值,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都是关于齐王的。至今日,容太妃和齐王都还在宫中。容太妃作为一个老太太却没什么事儿,齐王却说是病了,还劳动了太医院的几名太夫去诊治。

    贾赦好奇此事,便去打算御史中丞秦中路的屋子问问。御史台内要说打一开始就对他态度始终如一,还算好的,就属秦中路了。

    秦中路一见贾赦亲自找他,惶恐不已,连忙过来行礼。而今人家一下子从他的属下一跃升为自己的上级,秦中路难免会在心里唏嘘感慨。

    起先他觉得贾赦幸运,得了宋大人的青眼;后来贾赦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就挫败大阳蛮族、令秦中路切切实实体会到自己眼瞎。他当初就糊涂没想清楚,能被才华非凡的宋大人看上的人物,怎可能是普通简单的纨绔。

    要怪就怪自己蠢,要怨就怨自己笨。

    还好他为人厚道含蓄,没有乱言得罪了贾赦,不然现在他必定和御史台其他人一样,不受贾赦待见。

    秦中路亲自给贾赦倒了茶后,方在贾赦的授意下落座。“大人今天忽然来找下官是……”

    “听说齐王病了,可知是什么病?”贾赦问。

    秦中路愣了下,摇头,“该是什么怪症。我今早倒是听说一些传言,昨儿个齐王进宫之后,身体就不大对,全身冒冷汗。后来还未入太和殿就发起狂来,被侍卫押住也不行,挣扎不已,还六亲不认,口里还喊着药药药的。后来叫了太医诊治,到底也没有瞧出什么病,齐王却忽然虚弱不堪,跪在地上,见人就抓,喊人给他药吃。太医无法,弄了些滋补药给他,谁知他吃了之后,觉得不对,立刻就又疯了,还如之前那般四处哀求喊药。而今外头人都传他可能是得了什么邪症,容太妃还要张罗着请高僧道士为他驱邪。”

    “呵,驱邪。”贾赦冷笑。

    贾赦谢过秦中路,便叫人把刑部的仵作魏清东请来。而后贾赦则和柳湘莲、魏清东三人单独在屋。让魏清东讲阿芙蓉一事,柳湘莲总结成文后,贾赦便亲笔誊抄一遍,便带着魏清东前往太和殿觐见。

    皇帝看了奏折之后,又听魏清东的解释,转而惊诧地问贾赦:“你之前奏报齐王一事,便特意写了药丸的配方中有阿芙蓉,原来竟是此意。便是说齐王而今忽然虚弱发狂,并非中邪,而是因对这味成瘾的缘故。”

    贾赦又问皇帝可审问齐王身边的小厮没有。皇帝摇头,说那小厮也并没有主动说什么。

    “该会有随从知情。皇上叫人一审便知了。”

    皇帝立刻叫人去问,转而便得了那报,齐王身边的随从坦白齐王的确有吃药的习惯,但齐王而今这样的正状他却没有见过。

    “那是因为王爷已有难受的时候,便按时补药,症状才没发做起来。皇上,只要让魏清东去查看一下齐王爷而今的情况,便可确定了。并且臣这里正有一丸朱二旺给齐王爷准备的药。只要齐王爷服用了这丸药,症状必定有所好转。但不久之后,到时无药,他便会还如而今这般发狂,羸弱地不堪一击。”

    皇帝立刻传令起驾,带着贾赦和魏清东去见齐王。到之前,皇帝特意叫人请走了容太妃,免得见她又头疼。

    三人进屋的时候,齐王正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目光涣散,形容枯槁,嘴里依旧喊着给他吃药之类的话。

    魏清东把脉之后,又看了看齐王的眼睛,对皇帝点头。

    接着贾赦便递来盒子,在场的也有太医院的人,太医们纷纷来看药丸,问了方子,随后得到了魏清东的解释。其中太医院总领高伯明识得阿芙蓉,能说出几句功效来,也知道此物有致人成瘾的效用。

    “南边的许多贵族之中,仍流行吸食此物,听说此物用后便觉得通身舒爽,到时还会想用。倒不知竟还有如此严重的后症。”太医院总领道。

    魏清东:“因毕竟服用数量偏少,还不足以广泛总结出此药的毒害之处。那些贵族吸食成瘾之后,便再没断过,一直吸食到死。多数的都以为只是身体孱弱,普通的生病孱弱而死,殊不知是阿芙蓉从中作梗,起了致命的效用。”

    “此药还有一点可怕之处,令人成瘾之后,便可控制人心智。”贾赦将药丸取出后,呈给齐王瞧。齐王立刻跟发了疯一样,从床上跌下来,爬到贾赦的脚边。

    贾赦便把药丸放到皇帝的手中,请他说一个不太合理的要求给齐王。

    “皇上,容太妃听说您来了,正急忙地往这边赶。”太监小声对皇帝回报道。

    皇帝冷冷地眯起眼睛,捏着药丸便对齐王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