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水浒衍生]玉楼人醉杏花天 > 第七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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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红药姑娘见玉楼娇嗔,却也不放手的,搂了她的小蛮腰笑道:“奶奶别恼,叫我量一量奶奶的小腰围。”说着,真个伸手衡量一回,咋舌道:

    “奶奶当真是楚腰纤细,若是换做姑娘家打扮,保准儿谁也瞧不出来奶奶嫁过人的。”

    玉楼给她逗得扑哧儿一乐道:“你这蹄子倒会哄人,只是咱们又不做衣裳,怎么好端端的倒量起人家的身量儿来了。”

    小鸾笑道:“前儿奴婢不是跟奶奶说了么,如今要寻一个在赵官家跟前儿说得上话儿的贵人,给我们爷求求情放出天牢来,那贵人住的地方儿是不接待女眷的。

    原本奴婢上回夜探东京城回府的时候顺手带了两件我们爷十几岁上穿的衣裳,没想到奶奶身量儿这样苗条,您瞧瞧,敢情我们爷志学之年就比你高出许多来呢。”

    说着,将手上杨戬的旧衣服朝玉楼身上比了比。孟玉楼见了也是诧异道:“说来你们这位爷也是奇怪,身量儿倒是威武,该配上一张虬髯武将的面庞儿,却又生得那样斯文,与身量儿不甚相配的,莫不是老家在宋金交界处?我瞧着开封城里,这样身量儿的人也不多。”

    红药听了,一面拾掇衣裳一面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们爷自小儿就生得高大,只是眉目又清秀,奶奶不见原先在王府的时候,每年献舞,都是我们爷领衔跳《兰陵王》,还有好些个宫女太监告假出来瞧呢,当日还做王妃的郑娘娘最爱瞧了。”

    玉楼听了,倒跟着叹息了一回,又想着红药的话,忽觉有些不对头的,因疑惑道:“你方才说,咱们要去的地方不接待女眷,世上哪有那样没道理的所在,人生与天地之间自有阴阳,虽说男主外而女主内,如今奴家冷眼旁观着你们开封城里,年轻女孩子也常在街上走动,再寻常不过,怎么奴家就去不得那地方。”

    红药听了扑哧儿一乐,也不说破,因笑道:“奶奶别管,这件事儿有我呢,可巧今儿晚上有夜市,一会儿我伺候奶奶歇中觉,晚上去朱雀大街上逛逛。”

    孟玉楼听了倒也有心,只因她年少时便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从嫁给杨宗锡之后,因为丈夫是个行商,经常出外洋去跑买卖,她怕别人说闲话,更加不肯抛头露面的,每日里都是在姑妈房里做针黹,或是教小叔子念书识字,那时候杨宗保才十岁上,也没什么忌讳。

    其后先夫去世,玉楼在家守节一年,更加不肯出门,及至再嫁,到了西门庆府中,又素知她这位夫主是个有些小性儿好猜忌的,就更加谨言慎行。

    左右她原本性子淡薄不爱热闹的,倒不似潘金莲那般,几日不出去逛逛就浑身不熨帖,是以这一辈子三十来年,也不曾好生在外头逛逛,如今听见红药姑娘有兴致,倒也是勾动了她一点凡心。

    因说道:“这也罢了,你们东京城里,自然是全国上下顶热闹繁华的所在了,如今既然来了,你便一尽地主之宜,带了我们娘们儿去逛逛也使得。”

    红药姑娘听了笑道:“这回淘气,只要我和奶奶两个去才好,再不济带上小鸾妹子罢了,二爷这会子正温课,只怕心里不耐烦,也未必去;老太太如今身子不好,夜市人多腌臜,万一挤着了不是玩的。”

    孟玉楼闻言倒也有理,只是若只有自己主仆几个,又怕不妥帖,因说道:“奴家倒也不曾见过世面的,到底这开封城中治安怎样,万一咱们几个嫩妇少女的出门,倘若遇上了歹人可怎么好呢……”

    那红药听了玉楼的顾虑,拍手笑道:“奶奶好痴心啊。”说着,自腰间摸出一块赤金腰牌来,在孟玉楼眼前一晃笑道:“奶奶瞧瞧,这是我们杨府的腰牌,东京城中守备森严,就算是与人口角争执,不出片刻自有金吾子前来调停,到时看了腰牌,包管是当做亲生爷娘一般好生送了回来,再也误不了事情的。”

    玉楼听了,也是扑哧儿一乐,心道这东京城里,除了赵官家,可不就数他们四大朝臣最抖,自己此番顾虑,倒也是替古人担忧。

    想到此处点了点头道:“既然恁的,你也别忙了,咱们伺候了姑妈和兄弟吃午饭,各自散了歇中觉吧,晚上出去逛逛,连日走那水陆码头,身子憋屈了,乏得很。”

    红药听了答应着,帮着玉楼在会馆小厨房里忙前忙后,整治了酒菜与她家里人吃了,吃毕收拾整齐,各自回房安置不提。

    小睡片刻,不到掌灯时分,孟玉楼起来收拾整齐了,依旧借了会馆小厨房,做了几样可口饭菜往姑妈房中开饭,听见她小叔子杨宗保近日论文,心里不耐烦,不过来吃饭,又叫红药那干净家伙拨出菜来,央了会馆的伙计出去买些汤水回来,带了小鸾、红药两个,往她兄弟书房送去。

    到门首处,玉楼只怕杨宗保没个准备,在里头蓬头垢面的不好相见,因命小鸾上去说道:“二爷,我们大奶奶听见二爷近日论文讲道的,心里不耐烦,吃不下东西,特地送了几样可口饭菜,还有东京城里买来的好汤水菜蔬,二爷好歹吃些,也是我们大奶奶的一点儿意思。”

    那杨宗保在书房里听见,连忙整顿衣冠出来拜见,引着他嫂子往书房里,一面说道:“可巧如今几个常来会文的学友都出去吃饭了,不然也不敢请嫂子进来坐坐的。”

    玉楼点头坐了,那杨宗保身边只因家中不甚富足,这一回进京路费银子还是玉楼出钱,原本家里没有贴身书童儿,只得自己找干净盖碗,要给他嫂子炖茶。

    玉楼见状连忙止住了道:“好兄弟,你是大户人家的念书孩子,这样活计不是你能做的,如今奴家不是带了现成儿的汤水来么,你好歹吃一碗,方才我们娘们儿在厨下吃过了,又吃了茶才来的,你也不用忙。”

    说着,命两个丫头摆饭,叫她小叔子就在跟前儿吃了,那杨宗保原是孟玉楼抚养长大的,长嫂如母一般,也没什么忌讳,当下吃了,一面就听得孟玉楼劝道:

    “我们闺中妇人,原不知道这些子曰诗云的事情,只是圣人之道也无非就是教人好生向善,齐家治国平天下,也不过是教天下人吃上一碗安乐茶饭。

    不是有句话叫做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么,又有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此番谋划到了,若是天可怜见高中了时,位极人臣自是要为天下苍生谋些福祉,若是命途多舛不曾中了时,也没甚要紧的,如今奴家的夫主再怎么说也算是阳谷县中的大户,还能不帮衬咱们家么,再说你也是朝廷里有功名的黉门秀士,吃一碗安乐茶饭还不容易,何必这样肝火盛呢……”

    一席话说的那杨宗保心里熨帖起来,不再烦躁了,因笑道:“嫂子这番话虽然说的浅显易懂,若做古文文言时,当真入得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呢!”哄得孟玉楼扑哧儿一乐道:“亏你还是个念书人,倒说这样亵渎圣贤的话,往后千万别再说了,仔细冲撞了考场神灵,夺了你的功名!”

    果然唬得那杨宗保倒不敢说了,叔嫂两个说说笑笑吃了饭,玉楼又命小鸾去外头炖茶来,与她兄弟吃了,方才告辞出来。

    主仆几个回在后院儿房里,那红药姑娘笑道:“那杨二爷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气,竟遇上大娘子这样好的嫂子疼他,若是换了旁人,已经另嫁,谁还理他呢。”

    玉楼听了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当日他兄长竟是十二分疼我,供养得我好似娘娘一般,原本只是个殷实人家儿,非要使奴唤婢三茶六饭的,说是如此这般才配得上奴家人品,所以虽然如今他伸腿儿去了,奴家也不肯断绝这一门亲戚,当日再嫁时就对夫主说了,日后要当杨家是我娘家一般走动,不然我必不依的,想来当日那大姐姐倒是爽快,未曾问过老爷,自己先替他答应了,如今想来当年情谊,真如梦幻泡影一般……”

    说着,倒是自己伤感了一回。红药见她伤心,连忙岔开了话头儿笑道:“只是奶奶总要这般宠着二爷,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为什么不索性替他说下一个人家儿,房里有人嘘寒问暖的,比什么不强呢?”

    玉楼听了这话,果然扑哧儿一乐道:“你这蹄子管的也太宽了,自己还没嫁人,倒管起旁人的事情来。”说的那红药姑娘脸上一红,就把头低下了不言语。

    玉楼见了倒不忍继续打趣儿她,因说道:“也怨不得你们不知道,都是没出阁的大姑娘,哪里知道说亲的事情,素来这举人功名说亲最难,也不知将来是不是进士身份,金殿传胪可有三甲功名,所以寻常根基人家的女孩儿,多半不敢冒然来说的,至于那些高门大户,也不知道来日前程几何,也不急着说亲。

    更有许多赶考的举子,考到四五十岁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还是高不成低不就,不曾娶一房正室在房里,也是有的……”

    这两个丫头从来不曾听过这样趣事,如今听见玉楼说起,都来了兴致。小鸾因笑道:“奶奶先不忙详说,等奴婢去外头炖茶进来,再到会馆门首处等一等,来了卖瓜子儿的,抓一把孝敬奶奶,好歹教给我们吧,来日也好到外头说嘴去!”

    玉楼听了,含嗔一笑道:“你这丫头越发疯了,敢情当我是年节下说书的女先儿不成?听了闲话还要嗑着瓜子儿吃茶水的听,倒像自己是个太太奶奶似的。”

    谁知那红药久在相府,多半都是男子,她在丫头之中又是个尖儿,没人敢找她说这些闲话,如今听见了,也是来了兴致,连忙撺掇道:

    “左右离夜市还有些时候呢,奶奶就说给我听听何妨,奴婢许久不吃故乡风味了,如今出去寻些来孝敬奶奶,也常常我们开封城的瓜子儿可口不可口。”

    说着,也不等玉楼点头,拉了小鸾就往外头跑。玉楼见状也是无法,只得由着姐儿两个去了。

    去了一时仍回来,果然用各自的手帕抱了一捧瓜子儿进来。玉楼见了道:“小鸾这蹄子身上没钱,定是又叫你红药大姐姐请了你吧?也是没规矩的。”

    小鸾嘻嘻一笑道:“奶奶这话差了,那挑担卖东西的货郎,见了姐姐这样人品,只叫我们随便拿,又要送红药大姐姐胭脂水粉,我们两个臊了,抓了两把瓜子儿就跑,进来时听见会馆的伙计说,那小货郎倒是在外头立了好一会儿,丢了魂儿似的。”

    说着,姐妹两个倒娇笑起来,说的玉楼也跟着笑了,因说道:“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人家挑挑儿卖货,走街串巷的也不容易,倒叫你们两个蹄子占了便宜……”

    红药听了笑道:“这个容易,左右这小货郎每日都在此处,明儿出去见他,将奴婢一把金瓜子儿还他倒也值了,只怕他往后都不用卖货,从媳妇本儿到棺材本儿,都齐全了。”说着又笑了起来。

    倒是小鸾听不懂,因问红药道:“姐姐,什么叫金瓜子儿,莫不是金子做的么?”红药听见她问,从怀中抓了一把出来,递在小鸾手上道:“你瞧瞧,就是这东西。”

    小鸾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定睛一瞧,倒真是金子打造的瓜子儿模样,不由得咋舌道:“我的娘,这一把值多少钱,只怕能把这地方也买下来了……”

    两个丫头说着,那孟玉楼倒是瞧得真切,往日曾经听见夫主说起过,这金瓜子儿乃是赵官家所用的东西,只因宫里不能带着大块儿的金银赏人,就将金子打造得这般模样,素日里打赏后妃,或是要紧的太监宫女儿,后宫的嫔妃们得了此物,也常用来赏人,又或是斗牌时用作筹码,不想今儿倒在民间见到此物,转念一想那红药大姑娘既然是杨府上出来的奴婢,身上带着此物倒也不足为奇了。

    因试探着问她道:“姑娘,这样金贵的东西,莫不是你们爷赏下来的么?”红药笑道:“可不是么,当日我们爷奉旨进宫值宿,曾在中宫与郑娘娘斗弈,就是用这个劳什子做筹码的,后来我们爷赢了,郑娘娘的宫里的女官姐姐们不依,就上来哄抢那金瓜子儿,奴婢怕抢没了,也跟着抓了两把,谁知爷不过笑了笑,都赏了我们呢。”

    孟玉楼主仆两个听了,倒感叹一回那天家风流富贵。那小鸾又给玉楼抓了两把瓜子儿,将手帕托着笑道:“奶奶听了红药姐姐说的故事儿,也赏个好的说给我们吧,为什么倒说中了举人的,倒不好说媳妇儿了呢?”

    玉楼见她们好奇此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只得点头道:“比如这念书人只是个童生、要么进了学做秀才,考到二三十岁上,不能中举,只怕命数定了,没有为官做宰的福分,家里也就不指望他改换门庭,或是打发他处馆教书,或是竟守着农田老老实实做个庄稼人也罢了。这时候就可以放心说人家儿,只因这辈子一眼望得到头去,也没什么大风大浪的,撑不着饿不死,姑娘嫁到这样人家儿,也是踏实。

    若是中了举人就不一样,三年一次进京大比,谁知道哪一回就能高中状元榜眼探花的,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都跟着沾光儿。”

    小鸾听了不解道:“那不是更好,怎么反而倒娶不上媳妇儿了呢?”玉楼听了笑道:“若说是小门小户的女孩儿,虽然懂得女红活计,却未必知书识字的,娶在举人门楣之中,只怕就拿不出手去,来日高中了,这小家碧玉做了诰命夫人,模样品行上前后差错一点儿半点儿的,倒是给夫家做祸。

    若要娶那样知书达理的贵家女儿,人家父母又不知道你来日有没有出息,若就这样一辈子都只是举人功名,却也配不上女家的门第,这大户人家女孩儿到了举子家中,往日闺中手帕交自然还是有来往的,攀比起来,自己夫家门第不高,岂不是心里又不熨帖。所以说这举子功名,倒是高不成低不就,最是难说人家儿的了。”

    两个大丫头听了,方才似懂非懂的叹息了一回。那小鸾因笑道:“怪不得当日杨家大爷没了,奶奶心里就不耐烦嫁给那尚举人,原来因为这个。”

    玉楼听了脸上一红,啐了一声道:“你这小蹄子,我好心好意的给你们讲这些掌故,又拉扯上我做什么?我倒不是嫌弃念书人家儿不好,只是当日保媒的是咱们家原先的亲戚张四舅,这老先生人品素来不大好,我只怕这件事内中还有别的勾当,所以才没敢冒然答应的,又因为姑妈定下话来,叫我嫁给如今你们爷的,我就听了她老人家的安排了。”

    小鸾听了方才点头道:“可不是么,奴婢就瞧那张四舅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常也不说来咱们家走走,到了年节就来蹭些吃喝,当日大爷没了,他又带人进来搬了好些东西去,若不是老太太拦着,只怕咱们家就让那老不死的搬空了呢。”说的玉楼和红药两个倒笑的前仰后合的。

    娘儿几个说了会子闲话,见天色已经擦黑儿了,红药点点头道:“只怕是时候了,咱们往朱雀大街夜市逛逛去,就留下小鸾妹子看家吧。”

    小鸾正说得高兴了,听了这话,小嘴儿早就嘟了起来,捉了红药搔痒道:“大姐姐越发会欺负起人来了。”玉楼见了摇头笑道:“你何苦耍她,方才不是说好了要带了她同去的么。”一面安抚小鸾道:

    “别听你姐姐瞎说,这一回只带了她去,我还不放心呢,咱们一起去逛逛罢了,如今到了这天子脚下一回,论理也该叫你跟着去见见世面的。”

    小鸾听了才鼓起兴致来,红药站起来就要走,玉楼道:“忙什么,好歹跟老太太和你们二爷说一声才是。”

    两个答应着,服侍玉楼重新匀了脸梳了头,红药调皮道:“往日都是小鸾给奶奶梳头的,如今叫奴婢也服侍奶奶一回吧。”见玉楼点头,连忙上来帮衬,却梳了一个宫样装束,玉楼倒不认得,只见自己头上双鬟高耸,娇俏可爱,因问道:

    “这莫不是大姑娘的妆束,我成婚好几年的妇人了,如何使得。”

    红药笑道:“怎么使不得,奶奶只管梳着就是了,这是东京城里的新鲜花样儿,年轻女子尤其喜爱,并不是姑娘妆束,况且奶奶早就开了脸,有什么妨碍。”

    玉楼听见,也只得入乡随俗,一时间主仆几个先去回过杨氏姑妈,又到了书房外头叫小鸾进去传话告诉杨宗保,说自己几个娘们儿出去逛逛,那杨宗保心道东京城里天子脚下,自然也没什么危险的,连忙答应着,一面要拿出钱来给嫂子使。

    那小鸾姑娘笑道:“二爷留着自己使吧,红药大姐姐手上还有好多呢,不值什么。”说着转身跑了,杨宗保见了也只得作罢。

    主仆三个这才从会馆后门儿出来,迤逦着往朱雀大街而去,果然如同红药所说的一般,一路上嫩妇少女的不在少数,果然是温柔富贵乡里,仕女才郎几步就是一个,倒看得小鸾目不暇接。

    一面戳了戳红药道:“姐姐,你从小生长在这样繁华的所在,怎么舍得抛撇下自家故土,却跑到咱们阳谷县来,若是换了我,再不肯去的。”

    红药听了这话笑道:“这有什么,主子有了差事,当奴才的自然要跟着迁徙,难道叫主子单身赴任,奴婢们在家里享清福么,世上哪有这个道理的,再说你们阳谷县也是个大镇甸,虽然不必东京城里热闹,五行八作做卖做买的也不少,赶上初一十五,倒也是好玩儿。”

    几个正说着,忽见前头一队人马,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官差,整整齐齐的走了过来,原本长街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瞧见了这一队人马,纷纷走避,有的越发躲进附近的店铺之中,不敢出来。

    孟玉楼主仆几个正在赏玩夜市,倒不曾瞧见的,此番给人群一冲,倒走散了,玉楼被几个姑嫂模样的人一带,倒退了几步,撞进一个绸缎庄里,那几个年轻妯娌见了,连忙道了个万福道:“方才避走的急了些,原没瞧见大娘子,奴家这厢陪个罪儿。”

    孟玉楼见了,连忙福了一福还了礼,一面说道:“这却无妨,奴家原不是东京人氏,初到贵宝地,并不懂得此地规矩。”说着,就要出了绸缎庄,去寻自己的两个丫头。

    那妯娌几个之中,有个长嫂的模样的瞧见了,连忙上来拉了她道:“娘子慢走,如今既然都进来了,何不回避了,等他们过去再走,万一冲撞了官爷可不是玩儿的,况且大娘子生得金玉一般的人,仔细出去招风。”

    玉楼听了不解其意道:“怎么这些官差巡街的,倒不许人走动么?”那嫂子笑道:“倒也不是,他们就是京城之中的金吾子了,只因隶属朝廷,直属九门提督座下,所以京城百姓都回避谦让,不敢十分迎合着走,怕冲撞了老爷们的官威。”

    玉楼听了这话,越发担心起自己的两个丫头来,转身就要出去,那几个妯娌倒是好心,连忙上前来拉住了劝道:“大娘子,使不得的,不过一时半刻的事儿,越发再等等罢……”

    正闹着,忽听得那一队人马之中有些喧嚣之意,夹杂着金吾子呵斥之声,倒像是又有小鸾的声音,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挣脱了那几个妯娌,急急的往街面儿上走,果然瞧见小鸾给这一群人马困在当中,面上有些惧色,又逞强不肯哭出来的,只说道:

    “奴婢来这里时,路上也曾遇见强人,倒不似官军这等不讲理的,我不过是避走得慢了些个,怎么就算是冲撞了你们这些大人的官威了,我也是官宦门第家中奴婢,各位官爷别欺负我不懂得品级,如今动不动就叫人跪下做什么,我一个闺门里的女孩儿怎的就要跪你们,梅香儿拜把子,都是奴才罢了,欺负我怎的……”说着就哭起来。

    那些金吾子原先不过拦住了这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听口音是外地来的,欺负她不懂规矩,拦下了调弄她一回,也是好玩儿,如今听见她说了句俏皮话儿,分明是说自己几个也是那九门提督座下走狗,就如同大户人家的奴婢一般,心里岂有不恼的呢?

    为首那一个手里持了马鞭,一指小鸾道:“你这小大姐也别太猖狂,如今凭你是谁,外省的大户到了京城里那就是个屁,三品的京官儿满街都是,若是惹恼了咱们兄弟,好不好带你到三法司里见一见世面,只怕你主子也难救你出来!”

    孟玉楼见状,连忙分开人群上得前去,一把扯了小鸾护在身后,对着那管事的金吾子深深道了个万福道:“官爷在上,请听奴家一言,奴家原是外省人氏,进京投亲,只因往日常常听闻这朱雀大街的也是最是繁华富贵,所以趁着今儿没事,带了丫头出来逛逛,不想丫头不懂事,冲撞了几位爷的官威,是奴家教训无方,还请几位官爷看在奴家薄面上,饶了她吧……”

    那几个金吾子趁着阑珊灯火朦胧月色,定睛观瞧之际,但见面前站着一个绝色妇人,却做宫样装束,倒也未敢高声,也是那为首的色迷心窍,见了玉楼绝色,心里有心要调弄她,因跳下马来,几步欺身近前,涎着脸笑道:

    “这位大娘子好说,倒比你家这小大姐会说话儿的,既然是外省前来投亲的,自然不知道东京城里的建制,何处好吃好玩儿的也未必晓得,不如叫兄弟们护送着,在这朱雀大街游览一回,便是晚了,自有本官护送回家,岂不好么?”说着,又往玉楼的玉体上欺进了一步。

    唬得孟玉楼倒退了好几步,连忙转身回避了,一面绣口含嗔道:“官爷怎么这样无礼的,东京城中天子脚下,调弄良家女子是何道理……”

    那金吾子见玉楼此番羞得满面红晕,眉目含嗔,当真一朵儿牡丹花一般,任是无情也动人,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恨不得一时抱在怀里,做那说不出口的勾当。

    正欲上前非礼时,但听得背后有人娇斥一声道:“狗奴才,这是你撒野的地方么!”

    那金吾子听了大怒,待要回头还不曾回头时,只觉手上禁鞭一松,已是抓它不住,一抬头,但见自己身后头顶上凌空跃起一个女子来,手上抄着了自己手中禁鞭,使个鹞子翻身的架门儿,翻过身子面对着自己,将将落地时,手上禁鞭一挥,但听得那金吾子哀嚎了一声,人就滚在地上,捂着脸只哎哟。

    众人救起来看时,左脸长长的一道檩子,泛着血丝,算是破了相了,那金吾子见自己面门被破,不由得心凉了半截儿,书中暗表,只因东京城乃是大宋国都,此地的金吾子都是从官宦人家儿选来的贵公子担任,但要容貌俊美身材挺拔的为上,一旦得了这个官职,便与三国时郎官相似,最是与管家说得上话儿的,是以许多官宦子弟都乐意谋这个缺儿,又在同学朋友之中有面子的。

    如今这金吾子既然破相,往后只怕不能胜任,心里岂有不恼的呢,因大喝了一声道:“偷袭禁夜金吾等同谋反,来呀,将这几个婆娘给我捆了,带回三法司衙门之中治罪!”左右见头儿恼了,连忙吆喝起来,将几个女子团团围住。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子落地时护在玉楼身前,孟玉楼方才定睛观瞧了一眼,但见竟是红药的模样,又见她出手伤人,只怕此番脱不了干系,心里埋怨这大姑娘办事孟浪。

    正要上前赔话,好言相求,但见那红药姑娘冷笑了一声,自腰间摸出一盏小巧玲珑的宫灯来,只有巴掌大小,通体透明玉雪可爱。

    红药不慌不忙,取了火折子一点,却将那小宫灯点亮了,在那金吾子眼前一晃。那班人定睛观瞧之际,但见上头隐隐约约浮现东宫二字,不由唬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倒是有不怕死的,颤声问道:“你这女子,如何身上带着正宫国母郑娘娘宫中之物……”

    那红药听了,扑哧儿一乐道:“这大哥是问这劳什子呀,奴婢倒也记不清爽了,隐约记得是哪年过正月半的时候,我往郑娘娘宫中送东西,天黑路滑的,娘娘知道我自小儿穿不惯木屐子,就赏了我这个玩儿,大哥既然喜欢,不如拿去,也放了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吧……”说着,叽叽咯咯的娇笑起来,虽然声音悦耳动听银铃儿一般,在那几个金吾子听来,倒像是催命符儿也似,连忙一起跪下了道:

    “不知贵人在此游兴,是小的们瞎了狗眼,冲撞了贵主儿……”

    红药听了这话方才回转过来一些,笑道:“好说了,几位大哥起来吧,不知是哪个衙门里头公干的官爷?”

    那为首的捂着脸,垂头丧气道:“小人是九门提督座下的禁夜金吾……”红药听了不甚在意道:“哦,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家,怪不得这般嚣张气焰,你们老爷好?回去告诉他,就说雨儿、露儿在我家很好,不劳烦他们老两口儿记挂着,今年过正月半时,我放她们几天假,家去逛逛,若没事,你们散了吧。”说着,也不管那几个金吾子唬得木雕泥塑的相仿,拉了玉楼和小鸾,竟扬长而去。

    那为首的听了,唬得一声儿不敢言语,连忙跪下相送,头压得低低的,旁人不知深情底理,见头儿跪下,几个也跟着跪了。

    半日,路上倒有闲人,忍着笑上前提醒儿道:“官爷起来吧,人走的都没影儿了……”那几个方才爬起来,得了活命一般。

    那跟班儿的几个金吾子因问那为首的道:“这一家人家儿是何来历,怎的头儿唬成这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离、粉猪、西西亚、碧城、汤圆、莉莉桃花、蝶双飞、樱桃小微、昙花一现、3307277、歧水、loo客官的惠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