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18日。（）
入冬以后的傍晚，总是死气沉沉的，如同肖国贞那张连月来都没露出过笑容的脸一样。
她从菜市场买回菜，到了小区门口，看见老伴儿站在大门一侧，一动也不动，眼神里充满期待地看着街上，仿佛在等人。
“老头子，回家了。”肖国贞有些不耐烦道。
“女儿怎么还没下班？”年近六旬的老伴儿看上去更为苍老，面颊消瘦，花白的头发似乎很长时间没打理，看上去更显沧桑和憔悴。
“哎……”肖国贞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走吧，女儿早就搬家了，你又忘了啊！”
“女儿搬家了吗？什么时候，我这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老头儿一脸疑惑，眼睛依然望着街上。
肖国贞脸色阴沉，拉起老伴的一只手，似乎是半拖摆拽将他拉回了家。
回到屋子里，肖国贞进了厨房准备晚饭，老头儿在客厅沙发上坐了几分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立刻又站起身来，自言自语。
“哎呀，六点半了，女儿放学了，我怎么忘了去接她呀！”说罢，走到鞋柜旁的衣帽架面前，老头儿把一双满是褶皱的骷髅般的手伸到衣帽架上，弄的几串钥匙叮铃响。
“老头子，你又怎么了？”肖国贞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只手还拿着锅铲，表情极不耐烦：真是不消停啊！
“我找自行车钥匙，女儿放学了，我得去学校接她。”老头儿样子很着急。
“女儿早长大了，都工作几年了，她搬走了，早就没住在这里了。”肖国贞说话的语气几乎是一阵怒吼。
“是吗？我明明记得女儿才九岁！”老头儿表情疑惑，又有些伤感，他坐到沙发上垂头丧气，又立即抬头看了看肖国贞，“是啊，你都老成这模样了，女儿早长大了，对，她已经嫁人了，嫁了一个有钱的人家，她搬走了……”
老头儿碎碎念叨着，他并不知道自己患上了老年痴呆，他也不认为自己精神也有些异常，这点除了他自己，全世界的人似乎都知道。
不过他的世界，很快就会只剩下他自己，没有记忆，也就不再有痛苦。
“哎呀，油都着火了，真是的，这样下去这日子真没法过！”肖国贞一边没好气地抱怨，一边进到厨房准备晚餐，今天特意做了一道老伴最喜欢吃的糖醋里脊肉。
叮咚——
门铃响了，肖国贞在厨房一边炒菜一边大声说，“老头子，开门，看谁来了！”
老头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婴儿般的笑容，他内心一定以为是女儿来了。
打开门一看，却是两个男人，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二十七八。
“老人家，我是公安局的。”
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掏出警官证。
“公安局的人？”老头两眼呆滞，自言自语，“我的自行车找着了？”
“老人家，您说什么啊？”章友光摸了下后脑勺，精明的眼神看着老头儿，觉得有些不对劲。
肖国贞手里端着一盘菜来到饭厅。
“咦？你们找谁呀？”
“大姐，我们是公安局的，这里是卢洪波的家吗？”
“是呀。”肖国贞说话时看着老伴儿。
两位刑警明白了，他们面前的老头儿就是卢洪波，他看上去与派出所的资料出入太大了，明明五十九岁的人，看着却像七十九岁。
看来所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两位刑警到明来意，肖国贞请他们进屋。卢洪波也坐在一旁，目无表情，像一尊沉思的雕塑。肖国贞从刑警看老伴儿的眼神里察觉到了，叹了一口气，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
“他这里，记忆力衰退很严重，有时候记忆停留在三年前，有时候停留在十几年前，偶尔又记得一切……不过我倒是希望他只记得以前……”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章友光明白老人这是患了老年痴呆，还因为受了刺激，可能精神有些问题。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感触颇多。
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章友光用手揉了揉下巴。
“大姐，这次来是关于您女儿的事……”
“是吗？找到我女儿了？”肖国贞激动地抢白道。
女儿失踪了五个多月了，她原本都已经放弃，而且逐渐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她若不走出伤痛的阴影，脆弱的丈夫连生活都无法自理，老两口的日子没发往下过。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掌握了一些新的线索，想跟您再打听一些事。”
肖国贞表情很失望，如同乌云笼罩，刚才好不容易见到一点掠过的阳光，只一瞬间便消失殆尽，留下的阴影却比从前还要黑。
她表情有些痛苦，依然点了点头。
“关于失踪前后的事能不能再跟我们说一遍？”
“之前我对派出所的王干警说过很多次了呀！”
肖国贞似乎不愿再度回忆，每回忆一次，或许就是一次伤痛。
“是这样，我们从派出所虽然了解了一些情况，但是为了避免有细节上的出入，所以按照惯例，有必要再问问您，大姐，您也希望早日破案，是吧！”
章友光语气温和充满亲和力，说罢，又看了看卢洪波老人，他此刻打开了电视机，一个人眼睛盯着画面，似乎没听他们说什么。
肖国贞看着眼前这个圆脸的中年刑警，还有一言不发眉清目秀的年轻刑警，感觉他两人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比先前派出所的人更有耐性和亲和力。
“我女儿失踪前一直都好好的，最后一次见到她，就是六月四号那天早上，这之后音讯全无。”
章友光和刘勇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卢洪波，他一脸平静地看着电视。
“失踪那天早上，您女儿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情况？”章友光问。
“要说异常——她一直上夜班，很少早起，可那天一早就出去了，然后一直没回来，直到第二天都联系不上她，所以才报了警。”
章友光嘟起嘴，突然间感觉到这案子很棘手。
“对了警官，你们这次来，是不是有我女儿的消息？”
“这个——”章友光犹豫了一下，“暂时还不敢确认是不是跟您女儿相关……所以还不方便对您说……”
刑志国杀死的女人，时间点是在六月第一个周末，也就是六月四号，根据刑华宇的证词，那女人看上去应该二十几岁。
刑警队从公安局内网上查找最近失踪人口，最为符合条件的就是肖国贞的女儿。时间点和年龄都高度吻合。先前已经同报案的辖区派出所进行了沟通。
“最近这几年，您女儿有没交男朋友？”
“我女儿离过一次婚，那之后一直单身。”
章友光和刘勇面面相觑。派出所的资料显示跟肖国贞口述一致。
“大姐，您女儿有哪些要好的朋友，您能告诉我们几个吗？”
章友光一边问，一边掏出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派出所提供的名单，是肖国贞先前提供给派出所的。
肖国贞随后说出了几个名字，章友光核对了名字，没有出入。派出所曾经查访过名单上的人，没有打探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纪录得也很详细完善。
不过关于失踪女人的前夫，派出所提供的口供却有些令章友光等人陷入了沉思。
章友光向肖国贞重点打听了女人前夫的事，刘勇也颇为好奇，刚刚一问，就遭到老人家的控诉和抱怨。
“当初就不应该把女儿嫁给他，都是他害苦了我的女儿，哎，都怪孩子她爸没用，胆小没本事，还把女儿给宠坏了，和对方面都没正式见过面，就答应把女儿嫁给那个混蛋……”
卢洪波突然回过头来，笑了笑，像个正常人一样，“女儿喜欢嘛，只要女儿开心就好！”在场的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大姐，我想去您女儿的房间看看，可以吗？”
肖国贞点点头，带着两名刑警去了女儿的房间。屋内的物品都保留着原来的格局，老两口从来没动过。
刘勇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剩下的化妆品应该都已经过期了。刘勇拿起一把木纹梳子，递给章友光一看，两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