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透明的密室三部曲 > 13.第十二章 可疑的舅舅
    tj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普拉达”鸭舌帽,尽管讨厌戴帽子,不过出院时还是给戴上了。做手术前剃的光头,虽然长了一些头发出来,还是遮不住手术时留下的那道疤。

    头上顶着一条蜈蚣虫一样的疤痕。

    这却并不影响他那张脸的帅气指数,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睛,读书时代被女生们夸赞具有意大利男人般的忧郁。

    兄妹中只有他遗传到了母亲的双眼皮。

    一件灰色夹克衫,脚上一双白色运动板鞋,高大健硕的体形配上这身打扮,模样挺精神。

    司机老罗掺扶着他走向停车场,这一路上都引起不少病人及家属的注目。

    “人多容易影响病人的情绪,这时候病人与一两个家属呆一起最好。”有医生的嘱托,张玲芳只让司机老罗陪同来医院接儿子出院。

    医院对徐天九手术后装疯卖傻始料未及,检查各方面生理机能和脑电波都正常,只能把他目前这种情况归结于“暂不适应”。

    坐上那两黑色奔驰s600的后座,tj总算松了口气。

    ——装疯卖傻真是太幸苦了。

    突然,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飘进鼻子里,里面还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真是不像话!

    老罗一定又把车子偷偷借给了他儿子。这烟草味不是普通的烟草,老罗不抽烟,他儿子据说吸大麻,没错,肯定是这样。

    tj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三四个青少年“杀马特”,坐在这辆大奔里兜风的情景。

    ——改天抽空一定要教育教育这些迷途青少年。

    不对,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冒出这种无聊的念头?tj揉了揉右脑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老罗拉开了后坐车门,张玲芳坐进车内。刚才办理出院手术时和医生交谈,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tj用余光看了看坐到身旁的母亲,内心突然有些忐忑。为了查出想害自己的人,不得已连妈也给骗了。见张玲芳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内心很不好受。

    tj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很脆弱,内疚感忽隐忽现,脑子里却似乎有一股陌生的脑电波在干扰他。

    ——我这脑子究竟怎么了?观察力好像比以前更细腻了,可怎么都用到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上?还冒出一些无聊的念头?

    tj感觉脑子里似乎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徐公馆的建筑面积达到了两千平米,大富大贵之家讲究儿孙满堂,可徐家这一屋子都是些光棍。

    舅舅张全顺四十多了也没成家,也住在这里,反正房子大不碍事,人多热闹。算上佣人,这家子一共十几号人住一起。tj继承家业后辞退了保镖,不然人更多。

    tj的房间在三楼,这是一间面积近六十平米的loft大卧室,带独立卫生间和阳台,阳台上种了许多薰衣草盆景。就连房间的门外,也挂着一串薰衣草装饰的风铃。

    他躺在那张带自动按摩功能的大床上,上身靠着红木框的床头板——外面包裹着一层米白色真皮,里面是松软的三十公分厚海绵。

    母亲走到阳台前的落地窗面前,拉开了一点窗帘,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进来。

    张全顺来到房门口,张玲芳向他点头示意,并走到跟前小声嘱咐道:“医生说要和他多说说话,这样有助于康复。”

    张全顺说了声,我知道了。轻手轻脚朝床边走去。张玲芳离开了房间,从外面轻轻关上了房门。

    张全顺一屁股坐到床边的沉香木凳子上——这是一根圆形的原木色凳子,像个树桩一样。

    那可是一件艺术品,平时我都舍不得坐。tj心里顿时不高兴。

    看着躺在床上的外甥,舅舅脸上的伤感恰当好处。如果舅舅是演技派的话,这演技绝对是拿奖的节奏。tj心想。

    “天九,我是舅舅,认得出我吧?”张全顺摇晃着手微笑道。

    徐天九沉默不语,呆若木鸡。

    “唉——至尊天地人和主,天杠地杠从九数,”张全顺嘴里振振有词,“难道这就是你的命中劫数?不过,人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命格从你父亲,等你醒来,必定更胜从前……”

    虚伪的老家伙,满嘴“之乎者也”简直有病。如果我真变傻了,你还会说这番话?

    tj突然又想起一些往事,大脑仿佛不受控制一样。

    张全顺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见他嘴巴在动,tj却听不见任何声音。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从前的往事片段,就像看录像一样,感觉画面很真实,最后自己仿佛被吸入了其中,和往事融为了一体,如同穿越回了从前,亲临现场重温了一遍。

    那天是张全顺二十九岁生日,男人大寿祝九不祝十。一家人在香格里拉酒店包下宴席,场面宏大,亲朋好友,上千人到场。

    家里的晚辈依次上台给舅舅贺寿,从年龄最小的开始排序,作为长子和家族继承人,tj排到了最后一个。那年他才十三岁。

    轮到他时,他双手捧着一个饭盒大小的礼盒,外观异常精美,包装纸都是找设计师专门设计的,上面有一个精美的“寿”字。

    作为未来集团的继承者,他一登台,便赢来阵阵掌声。他把礼盒递给了张全顺,“舅舅,拆开来给台下的叔伯阿姨们看看。”

    张全顺打开纸盒,拿出了里面的金饰,形状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像是纯金打造的动物尾巴。张全顺一头雾水,仔细一看,发现上面有四个字。“狗尾师爷”。

    “师爷都用扇子对吧,可大热天的,别的师爷扇破扇子还焦头烂额——还是我舅舅本事,只需摇几下尾巴,问题迎刃而解!”

    tj还故意模仿舅舅的语气,然后当着众人面讲了一段真实的故事。

    张全顺既是徐万豪的小舅子也是助手,军师谈不上便自称师爷。前不久,张全顺闯了个大祸,由于他疏于监管,被人用豆腐渣材料给骗了,造成供货的工地上死了人。

    大热天的,公司的人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走焦头烂额,而他只是摇尾乞怜,给姐夫认了个错,就一直坐在办公室吹冷气,问题竟然就解决了。

    事后,张全顺到处吹牛,说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瞎吹自己如何如何了得。事实是徐万豪暗中解决了问题没有声张。

    “舅舅肺活量大啊,牛皮能吹死人!”年少的tj讲完这句话,他的父母才回过神来,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阻止。

    tj当着众人面,搞出送金狗尾巴的名堂,在舅舅的大寿上揭他伤疤,让张全顺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从此“狗尾师爷”这个称号,成了张全顺心中的痛。

    ——我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回过神来,感觉刚刚就像做梦一样,紧接着舅舅说话的声音也逐渐清晰地传到耳朵里。

    “天九啊——这么多外甥中,舅舅最疼你,虽然你对舅舅有些误会,不过我不怪你,正所谓荡胸生层云——天九,你也得放宽心境,凡事别太过计较和苛刻,这样也有助早日康复!”

    张全顺说完朝门口走去。

    阳光照到tj的半边脸上,他那双有些凹陷的眼睛眯成了缝,窄窄的脸上,五官的轮廓线在光影下更显分明。

    ——这老家伙明明嫉恨我,却心口不一,大有可疑。

    徐天九看着张全顺的背影,又一次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某日与舅舅相处时的片段,就像是储存的图像在脑子里突然播放一样。

    那天,早上起来吃早点,舅舅习惯性跟他打招呼。

    “天九,早啊。”

    “恩。”他面无表情挤出一个字,眼珠子盯着报纸。

    “最近没见你去俱乐部……”

    “嘘!”他竖起手指抢白舅舅一顿,又指指报纸,意思是别影响我看新闻。

    过了一会儿。

    “天九,能跟你说点事吗?耽误你一点时间……”

    “等晚上回来吧!”他甩手而去。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

    “天九,有空吗?”

    “空——这个字从来不存在我的字典——”然后用手指着弟弟妹妹,“他们倒是跟你一样,字典里只有这个字!”冷呼呼转身走掉。

    又过了一阵。

    舅舅敲他房间的门,“天九,耽误你一会儿。”

    “说!”

    “我能进来吗?”

    “你再不入正题,就从耽误变成耽搁了。”

    “好吧,是这样啊,过几天呢,我想……”

    舅舅在门口话还没说完,听到房内电话响了。

    “喂,刘总啊——”

    徐天九电话不断,前后一共讲了三十多分钟。张全顺在门口足足等了三十多分钟,听里面没声音了,他才说,“天九——”

    “舅舅?你还没走?”

    “我有点事想找你……”

    屋内又传出短暂的电话铃声,接着是徐天九调侃的声音,“喂,你这小妖精,这时候想起我来啦……”

    “哎——我还是明天再找你商量吧。”张全顺边走边念叨,“三更灯火五更的鸡,烦扰男儿读书时……”嘴里习惯性念叨一些不着边际的文言体。

    一直到母亲生日当天,徐天九才得知,张全顺是想找他商量怎么给张玲芳过生日的事。

    父亲不在家,大姐和二弟也不在家,徐天九忙起来也把母亲的生日给忘了。他的三弟做事不着边际,小妹终日疯疯癫癫,四弟年纪又太小,结果这个生日从头到尾是张全顺一人操办。

    ——我怎么会情不自禁想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往事?这些记忆是自动冒出来,试图传达某种信息给我?

    天九心想,舅舅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恶,至少对他姐,也就是我妈——他是真心疼爱她的,反倒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我怎么会突然内疚?

    徐天九心里诚惶诚恐道,难道脑子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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