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第二十三天。
移植后的脑组织刺激tj坏死的脑细胞,完成了整个再生过程,期间未见任何排斥或者异常反应,生命体征完好。
午夜,tj的手指先是有了轻微的反应,而后他慢慢睁开了双眼。室内光线暗淡,对他的眼睛完全没有刺激。
田雨面带微笑看着他。
“徐天九,你看见我了吗?”
tj的头部被包裹成了木乃伊,由于身上多处骨折,手和脚还有脖子都被石膏固定,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张普通人大小的嘴。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见病人没有反应,田雨接着问道,“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吗?你可能还说不出话来,不过你可以眨眼睛——你看得见我吗?”
tj眨了一下眼睛。
“太好了!”
田雨欣喜过望,打电话给任建华。
任医生来的匆忙,身上穿着白大褂却没有戴口罩。他掰开tj的眼睛,用手电筒照了照,又检查了脑电波,做了一次波形分析,各方面均正常。
“徐先生——你能看见我吗?”任建华把脸凑到病人跟前。
tj立即闭上眼睛,嘴唇微微张合,却又说不出话来。
“这——”任建华疑惑了一下,“刚刚还好好的,这怎么回事?”又用力掰开病人的眼睛,拿手电筒试试瞳孔对光线的敏感程度。
tj突然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有完没完……”这声音像一个每天抽五包雪茄的老头发出的,也像是外太空发来的电磁波干扰声。
“说话啦——他好像说话啦——”任建华转头对田雨笑道,又转头对着病人,“你是在说话吗?你想说什么?”
“瓜货!”
“你说什么——我听不大清楚?”任建华把耳朵凑过去说道。
“……”
任建华摇摇头。
“叽里咕噜的——听不清楚,你一会儿观察下,可以的话给他喝点水。”
徐天九的眼睛突然间连续眨了多下,任建华恍然大悟道。
“明白了,他看来是口渴了!”
tj的眼中流出了一滴眼泪。老子憋不住了!
病床上有排尿系统,连接着病人下体的透明管子里,有液体正在缓缓流出。任建华面无表情地问助手:“病人今天的大小便都正常吗?”
tj突然瞪大眼珠子,斜睨着田雨。嘴里咿呀唔,嗓子根本不听使唤,别人也根本听不清他想说什么。
“正常,大小便的颜色看起来都还好,下午的小便有些偏黄,现在好了——”
田雨掀开被子,他的那个“它”正连接着塑料管,暴露在医生眼前。黑黝黝一片茂密的森林里,有一根擎天大柱。还是硬邦邦的。
田雨随手检查了一下他的那个因憋尿和充血导致“变大变长变硬”的“它”——用拇指和食指把“它”竖着,检查了排料管的接口,又指着排尿软管,一脸严肃地说:
“你瞧,他的尿液都变清了呀!”
tj彻底闭上了双眼,眼皮子都羞红了,像两颗红樱桃。这样尴尬的情形下,生性怪癖的霸道总裁感觉很没面子。
“看来身体对加入复合物的生理盐水不再排斥了。”任建华点头道。
手术后第三十天。
tj脑部缝合的针线全部拆除,手脚上的石膏也取了,换了一套全新的蓝白条纹病人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薄棉帽子,被人推到了icu病房。
任医生满意地笑了笑。
“徐先生,刮了胡子挺精神嘛——手术很成功,再留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田雨觉得有些不对劲。tj面无表情,对医生的话完全没有反应,眼睛也不看人,一直盯着天花板。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田雨接着说,“昨天我跟他说话,他还会眨眼,今天怎么没反应啦!”
“我看看——”任建华走到跟前,掰开病人的眼睛瞧了瞧,“徐先生!徐天九!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见就眨眨眼吧!”
徐天九完全没有反应。
“徐先生——看得见我吗?”任医生对着病人做了个剪刀手,“这是几?”
tj依然目不转睛盯着天花板。
两位医生把他扶起来坐着,他身体依然一动不动,眼珠子偶尔会眨眼,却完全不在医生说话的节奏上。他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田雨把手放在他眼前晃动了几下,他依然如魂飞魄散般,坐着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任建华把病人的帽子取下,仔细检查了缝合处的疤痕——
像一条暗红色的蜈蚣,从右耳上沿着大脑的右半球蔓延,经过脑顶门的中心线,一直到面门顶。普通人看到这道疤痕就会反胃,两位医生却面无表情,样子十分淡定。
任建华的双手在他的太阳穴轻轻按了按,他依然毫无反应。
“病人先前一直在特殊监护室,那里灯光、声音都跟这儿不同,他可能对空间的认知出现了短暂的不适应。”
田雨脸色有些暗淡。
“他对色彩和声音的反应出现了状况,这些都跟右脑有关,难道手术……”
任建华抢白道:“没事——脑细胞无排斥,生命体征完全正常——先让病人留在这里观察观察再说吧。”
“那我留下来照看他。”
“好。”走到门口,任建华回过头说,“噢,对了——小田啊,你马上通知病人的家属,这种情形,让他们派一两个代表来就行了。”
田雨嗯了一声。又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们家究竟做什么的呀,我看他来头好像不小?”
“你竟然连霸道总裁徐天九也不知道,我们这间医院也有他们徐家的股份。”
“难怪——”田雨欲言又止。如果是普通人,即便出钱,医院也未必替他做这手术。术后恢复是个大麻烦。
任建华走后,田雨把帽子替病人戴上,遮住了光头以及头上那道恐怖的疤痕。
她叹了一口气,“哎——”又自言自语道,“你究竟是幸运还是倒霉,万一脑子有毛病,还不如直接把右脑切掉算了。”
田雨让徐天九躺在了病床上,把床头稍稍给他摇了一点起来。
“你躺了这么多天,一定有些不舒服吧,我把床稍微给你摇高一点,要是不舒服你就说……哎,差点忘了,你这会儿听不见。”
她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掏出“三星”最新的s4手机。打完一个电话后,坐在那里一直玩手机,视线也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过一会儿,徐天九偷偷用手挠了挠头皮——隔着帽子,看来刚愈合不久的伤疤有些发痒。他心里嘀咕道,装疯卖傻还真难受。
又仔细打量了田雨一番:这女医生看起来知书达理的,没准儿也是个磨人的妖精。看样子二十六七了吧,手上没戴戒指,也没有戒指痕迹,身上没有香水味,看来长年泡在医院,不用说,高知剩女一个。
咦?我怎么会突然观察这些无聊的玩意儿?tj感觉有些不对劲。
田雨看着手机屏不禁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木头人般的徐天九,没作理会,继续沉浸在手机游戏的乐趣中。
又过了好一阵。
“砰砰砰——”有人在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
“请进。”
门开了,徐天九的眼睛情不自禁看向了门的方向,这一瞬间刚好被田雨看到。他反应够快,左手手指微微抽动了两下。
“有反应啦!”田雨连忙起身来到病床旁,“我说话你听得见吗?”
徐天九看着田雨,慢慢把左手抬起来,然后又用右手抓住左手,紧接着左手拍打了右手一下。
田雨顿时脸色苍白。不会吧,她担心的事难道发生了?
“你好——”赫敏推开门进来,“请问这是那位姓徐的病人吗?”
“是——”田雨见赫敏穿着特警制服,语气不确定道,“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我是特警队的,病人的母亲打电话叫我来的——”
“哦。”田雨点了点头。
“他这是怎么了?”赫敏问。
天九的模样看着挺精神,左手和右手反复在那儿比划,似乎又挺神经,田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了一会儿,说:
“手术后暂时对环境的改变有些不适应,前两天在监护室都好好的。”
赫敏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慢慢走到徐天九跟前。
她仔仔细细看着他那张酷似漫画人物的瘦脸——皮肤白皙,五官轮廓线很分明,而且都很精致,眼睛有些像欧洲人那样凹陷,显得犀利有神。
“你认得我吗?”
赫敏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她看天九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至亲。
——这女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在哪儿见过。刚才脑子好像有点不受控似的,难道跟我做了脑手术有关?
tj这些天有意无意都听到医生和护士谈论他的手术,他很聪明,从谈话的只言片语里,已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应该是出车祸后病危,运气好做了脑细胞移植手术。
“你认得我吗?”赫敏又一次问道。
天九机械式摇了摇头,像个慢动作的机器人。
“我——想——喝——水。”他故意拖长了每个字的发音。
“你好些了吗?”田雨紧张地问,赫敏也好奇地看着他。
tj机械式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没见过我吗?”
赫敏有些哽咽,看样子她完全把他当成了邱云峰。
tj缓缓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看见她哭,我会莫名其妙的难受?
tj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跟从前比,有些细微的变化,一些从前不被他注意的细节,开始自动在脑海里闪现。
第一次注意到这点是昨天。他醒来后,脑子烧得迷迷糊糊,大脑里突然多了一个“主宰”,不完全受他意识控制的“主宰”。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脑子里另一个“主宰”在问他。
“当然,我是万豪集团的执行总裁,传奇富商徐万豪的大儿子,人们都管我叫tj!你是谁?你不完全是从前的那个我?!”
“对,我并不完全是从前的你——可我是谁呢?我倒是希望你能帮我找到答案。”脑子里的“主宰”说。
“可我是生意人,我眼里只有买卖,这笔买卖中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信息——你不知道的信息,是否可以用来交易?”脑子里的“主宰”接着说。
“可以,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信息?”
“这场车祸,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车祸……对呀,我记得明明踩了刹车,按理说不应该冲出护栏……”
突然间就不自觉地回想起了车祸前夕,想起了一些被忽略的小细节,而且是全部的细节,就像录像回放般在脑子里立体重现,这让他惊讶不已。
这一切发生在他的大脑里,既熟悉又陌生。
——想暗算我的人究竟是谁?
tj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怀疑家中有人想害他,于是才装疯卖傻,这样等于把自己也藏到了暗中。打算暗查。
赫敏看着傻傻呆呆的徐天九,表情很失落。
两小时以前,她内心还满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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