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甜甜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不能说真话：“表哥问这个做什么？”
姬承昭明白了，喉咙干涩：“是他？”
许甜甜想开口，又被他抬起手制止：“我懂了, 别说了。”
看表哥不太对劲, 许甜甜连忙真情实意道：“我还是崇拜你的, 表哥文韬武略，英明神武, 我一直都很崇拜表哥。”
真的。
这些话已经安慰不了姬承昭。
姬承昭自觉给她补全没说的话：…只是她更崇拜父皇和太子。
还是那句话：
她相信父皇, 甚于相信他。
她觉得父皇挑出谁当太子, 谁就更优秀。
甚至她以前崇拜的可能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上未来太子的那层光环。
三殿下不傻, 当除去他自己给自己套上的那层滤镜, 他就能剥丝抽茧，从一个线头扯出整张网。
比如许甜甜对他的崇拜, 有很大一部分可能要归于未来太子光环；
比如建武帝应该是察觉到这些，才有四皇子是未来太子的传言；
甚至比如，许甜甜或许对他压根不是一见钟情。
“……”
三殿下不想意识到这些事实。
三殿下很自闭。
一路上许甜甜都在哄他。
但是哄归哄, 做人不能说假话！
她确实很崇拜表哥，即使表哥不是太子, 他曾经做出的功绩却是真的。但表哥也要接受现实, 如果建武帝真的选了别人做太子，那说明别人有比他更优秀的地方，能力更强！
她不能骗表哥，让表哥心存不甘，自欺欺人！
姬承昭觉得她不是在哄他。
她是在杀人诛心。
她哄他的每一句话, 都像是把插在他心口的刀子，又软乎乎往里怼了怼。
姬承昭眼前一阵阵发黑。
许国公府和皇宫离得挺近。
马车从皇宫回许国公府时, 要路过一段非常热闹的大街，三殿下完全没心思往外看。
两人到达许国公府后，姬承昭把许甜甜扶下来，许甜甜跟姬承昭告别。
许甜甜看姬承昭还没高兴起来，临走时又扭头哄了他一句：“表哥，你不要想太多，即使你没那么优秀，我也喜欢你。”
“我可以同时崇拜太子表哥和你呀。”
她一颗心可以分为几瓣。
没问题的！
姬承昭：“……”
姬承昭：“……”
姬承昭笑不出来。
许国公府的人也在守岁，许甜甜回来时他们还没睡觉。
许国公和许国公夫人关心许甜甜，询问她参加宫宴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许甜甜摇头。
当然没人欺负她。
许甜甜想到表哥，不知道临走前那句话有没有把表哥哄好。
她第一次知道表哥很爱吃醋。
可她没办法骗表哥，她不希望表哥伤心，但她也做不到不崇拜太子啊。
不对，许甜甜突然想到，皇姑父只是在考虑，并没有直接说四皇子就是未来太子。
只能希望皇姑父把表哥立为太子了。
—
姬承昭让人退下。
宫中灯火通明，明日是春节，皇子们要早起祭祖。
姬承昭却睡不着。
他自然知道建武帝不会真的册四皇子为太子，许甜甜更崇拜四皇子的现象不会出现！
但他只要想一想，如果四皇子真成了太子，许甜甜会用闪烁着星光的眼睛看姬明，会更崇拜姬明，会把注意力都放在姬明身上，想到这个可能性，姬承昭就受不了。
姬明算什么东西！
在她心中姬明怎么能比他更重要！
姬承昭生来便是最尊贵的皇子，自身又文武双全，从没有人敢让他受气。
如今多了一个许甜甜，她敢光明正大的跟他说，她崇拜太子超过崇拜他。
崇拜别人超过他！
三殿下浑身萦绕着一股黑气，眼神深邃阴郁，仿佛喝下了一瓶最酸的药，心酸的要命，偏偏他还生不起她的气！
都是姬明！
如果不是他上蹿下跳，父皇也不会心狠到传出他要做太子的风声，不传出他要做太子的风声，许甜甜就不会更关注他！
这个蠢货！
姬承昭袖子中的手指骨节，发出噼啪一声。
姬承昭心中给姬明这个蠢货定了一个去处，想到什么，眼神更加黑沉。
还有父皇！
许甜甜心中，皇帝＞未来太子＞他。
这是一个无解的题！
姬明好解决，但他能拿自己父皇怎么办？！
建武帝一大早起来祭祖。
洗漱过后，几个儿子已经等在殿外，建武帝特意关注了一下姬承昭，看到他的黑眼圈，仿佛冰天雪地中骤然得到一个炭盆，建武帝乐了。
建武帝带领几个皇子去奉仙殿祭祖，几个皇子不敢直视建武帝的脸，所以没有注意到建武帝的表情。
姬承昭却注意到了。
姬承昭身上的冷气更浓。
一上午的祭祖仪式后，建武帝离开时，姬承昭跟了上去。
大皇子只垂了垂眸，便大步出了宫。
二皇子更没什么反应。
四皇子回头看了一眼，不屑的想：姬承昭果然着急了。
建武帝坐到龙椅上，让人给自己上了杯茶，端起茶慢悠悠品了一口，仿佛不明白姬承昭过来做什么：“怎么跟过来了？”
姬承昭看着自己父皇，您觉得呢？
姬承昭开口：“我要做太子。”
建武帝仿佛什么都不懂一样：“你不是不愿意做太子吗？”
建武帝深沉道：“朕想过了，朕一生只希望你喜乐平安，自然不能违背你的意愿，你不必勉强。”
姬承昭幽幽的看向自己父皇，他眼神中的笑意露出来了！
姬承昭：“不勉强，我想当太子，您现在下旨吧。”
建武帝：“这，”
建武帝故作沉吟，威严皱眉：“太子之位事关重大，需要慎之又慎。”
姬承昭幽幽：“父、皇！”
建武帝终于忍耐不住了，朗声笑了起来。
姬承昭小时候白白嫩嫩，又萌又可爱，自打他长大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深沉的冰块脸，建武帝已经很久没见过姬承昭这样了。
建武帝笑完，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哈哈哈朕知道了。”
“等上朝时就下旨。”
距离上朝还有七天！
姬承昭想到自己这七天中如果去找许甜甜，可能会出现的情景：
许甜甜现在对姬明特别感兴趣，昨天就询问他关于姬明的事，未来如果两人见面，许甜甜肯定满口都是姬明姬明姬明…
姬承昭闭了闭眼。
姬承昭没说话，只是抽出一张圣旨，摊开放平在建武帝面前，然后在建武帝旁边给他磨墨。
意思很明显：
别等了，现在写。
建武帝：？？
建武帝看着自己儿子面无表情的脸，和已经摊平放到自己面前的圣旨，笑意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挡都挡不住。
竟然这么急！
不知道昨天他送甜甜回去时，两人都说了什么？
建武帝伸出手腕：“朕这手腕，不知是否批奏折过多，有些酸疼。”
姬承昭明白了。
姬承昭面无表情：“儿臣身为太子，必将尽心竭力，儿臣愿意替父皇多分担一些担子。”
建武帝皱眉：“还是有些酸疼。”
姬承昭：“儿臣愿全部分担。”
建武帝手腕不疼了，他拿起毛笔。
建武帝一边拿起毛笔写圣旨，一边笑着揶揄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早当太子不就好了？
建武帝早在心里构思过这封圣旨很多遍了，写时一挥而下。
建武帝写完看了眼圣旨上的笔墨，拿出玉玺，在圣旨上盖上大印。
看着这张册封太子的圣旨，建武帝眼神中流露出微微的笑意，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总有人以为，皇帝是冷血动物，不容任何人挑衅他的权势。
不是，皇帝也是人。
承昭是他儿子，他们两人之间是儿子和老子，不是皇帝和皇子。
很多皇帝不愿意让位，一是舍不下权势，二是没有心爱的儿子，最起码儿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完全不及皇位。
建武帝却觉得，如果不是承昭现在才刚及冠，他更想直接禅位给他。
这些皇帝看不透，当皇帝舒服，但只要儿子孝顺，当皇帝的老子更加舒服。
当皇帝时还要天天起的比鸡早，上早朝批奏折，想享受享受生活，抽空出宫逛逛，都会有御史弹劾。
当太上皇就不一样了。
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出宫出宫，想去江南去江南，想上战场上战场。
你问问哪个大臣敢管太上皇？
建武帝把写完的圣旨递给姬承昭，圣旨肯定要在大朝上宣布，但姬承昭可以拿去先让许甜甜看看。
姬承昭也是这个意思。
姬承昭舒了口气，一直提起的心落了下来。
他是太子。
除了父皇，大昭境内，表妹总该只崇拜他了吧？
至于父皇，父皇和姬明不同，父皇是她们两人的父辈，表妹更崇拜父皇一些，姬承昭勉强可以忍受。
姬承昭拿到圣旨便想离开，建武帝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他。
姬承昭：？
还有何事？
建武帝双手交叉，若无其事沉吟道：“朕突然想到，大昭册封太子后，几国只余辽国未封太子。”
“皇儿对辽国太子之争可有想法？”
姬承昭顿住脚步。
姬承昭如遭雷劈。
是，大昭境内他没有竞争者。
但他忘了，其他国家还有皇帝和太子啊！
姬承昭：“……”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