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扮演美强惨师尊后我飞升了 > 第59章 浓情淡
    “最”
    晚衣一直都觉得穆离渊没有死在灵海之战那夜。因为她知道江月白不会下杀手。
    杀人比不过杀人心, 江月白想要惩罚谁,绝对不会用“杀”来惩罚那个人的身体。
    他的方法没有那样低级。
    晚衣身形一僵,脑海里闪过荒唐的念头——
    难道这场婚礼, 就是江月白给的惩罚?
    她很早就猜测过穆离渊的心思,不是因为他们是曾相伴的师姐弟, 而是同病相怜的人总是互相了解又秘而不宣。
    那年她看到天机门前穆离渊抱着江月白尸体崩溃落泪的时候, 就了然一切。
    要真是向江月白复仇,怎会最后把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她能猜到, 江月白自然比她知晓得更早。
    他们什么样的心思都瞒不过江月白。晚衣以前自作聪明地以为可以把心底的暗念藏起来,可伏墟山月下抚琴, 她话没开口就被江月白一个眼神就看穿了整个人。
    再完美的隐藏都是徒劳。不明说不代表不知道, 只是给他们留足了面子。
    江月白那样的人,经历过各种风光场面、收到过数不清或明或暗爱慕示好的人, 当然是美而自知的......不, 或许不该这样形容。
    应当是对他人的那种想法自知。
    只是自知得太淡然无谓, 所以并不在意。只是知晓就足够了。
    若拿江月白当情人, 他当是最薄情的那一种, 知道你心悦他也不会给你任何爱意回应。
    但做其他人, 他可以很有情有义——比如哥哥、比如师尊。
    晚衣有时候觉得他们几个很幸运,这样的身份要牢靠得多, 她当一辈子江月白的徒弟, 江月白就会爱护她一辈子。
    再多要别的, 就是贪心了。
    贪心的人注定结局悲惨。
    那年黎鲛逃婚,晚衣并不意外。无数人都在猜测隐情, 她却感觉所谓隐情不过是个巧合了的缘由。要对着一个根本不爱你而你却爱他的人度过余生, 实在是种残酷刑罚——那也许才是黎鲛放弃的真正理由。
    晚衣合上手中木盒。身侧有修士艰难地从人潮里挤过来:“掌门, 没找到......”
    “不用找了。”晚衣道。
    真想让人寻到的人无需费力寻, 穆离渊走得那样急,想必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晚衣抬起头,望向红绸飘摇的登仙台。
    这场景的确刺眼。
    江月白这次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带下了许多飞升仙子,排场不输当年如尘——虽然她也没见过那位仙帝,但撑破了脑袋想,也不会比此刻再盛大张扬了。
    登仙台上的仙气强烈到,光是呼吸一口都让人觉得奢侈。
    晚衣冲身侧扬了扬手,示意几个修士在前面开道。
    修士们得了令,急忙连推带喊为她驱散前路拥挤的人群:“掌门要去送这件贺礼?”
    “不。”晚衣的话音冷且简短。
    几个修士连忙闭了嘴。
    晚衣仙子一直都是冷的,只不过最近照看黎鲛时多有温柔耐心,让他们起了可以平等对话的错觉。
    晚衣将盒子收进了储物囊。
    她要真去送了这个,这婚就没法结了。
    北辰仙君的这场婚礼很重要,可远不止是给穆离渊的惩罚——还是为妹妹黎鲛解决最致命的麻烦、将徒弟晚衣救出最艰难的困境。
    如此看来,只要不做|爱人,做江月白的其他人、甚至哪怕天下苍生里一个普通人,都能得到江月白的许多。
    太贪心了。
    晚衣在心里给了自己这个师弟一句评价。
    真的坦然放弃,直接走就是了。留这个就是要再试一试江月白的心。
    可谁能在这种博弈里赢得过江月白?
    晚衣并没有往登仙台前的长阶去,而是往仙云传送口走。
    黎鲛的麻烦解决了,她现在该去解决云桦——没有了要挟的筹码,也没必要再留他的命。
    如今用不着什么十八峰联审了,下毒这个罪名就够直接处死他,省事不少。
    雪月峰有些寂静,猛然跨出传送云时产生了嗡嗡耳鸣。
    人去院空,没有云桦的影子。
    晚衣心道不妙,云桦恢复了灵脉,若是趁乱想跑,容易得很。
    “云桦呢?”晚衣盯住雪月峰留下的弟子。
    “回......回掌门。”小弟子指着晚衣出来的地方,“也从这儿去登仙台了。”
    晚衣脚步一顿,眉心微蹙:这个时候还不跑反倒往登仙台去?唱的哪一出?
    失心疯了?
    ......
    登仙台前有长阶,金云碧玉,黎鲛每走一步,脚下就生起一朵彩色的烟。
    好似这条道真的能通天。
    但真正的通天河还有些距离,金色瀑布高悬在登仙台后,将那些彩群翩跹的仙子们笼罩在仙雾下,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只有江月白一个人站在登仙台前,等着她走上来。
    欢呼吵闹太盛,仙云光芒太刺眼,黎鲛五感受到极度刺激,反倒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只在心里想一个问题:我的裙子穿好了吗。
    这么重要的时刻,她脸上的泪痕却还没干、头发也没好好梳一梳、红裙穿得也不齐整......
    她倒不是怕成千上万的人看到不完美的她,是怕江月白看到这样的她,说不定就要后悔来娶她了。
    这样举世瞩目的盛会为她而办,受宠若惊的担忧却压过了喜悦,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我这副模样是不是不好看?”黎鲛走到江月白身前,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她自己都没什么意识,话已经问出口了。
    江月白答得很快:“好看。”
    声音很轻,神色也很平静,台上风大,可江月白连眼睫都没有颤一下。
    黎鲛知道他没在说谎。
    因为说谎还要费心思费脑子,但江月白对待这个问题半点心思都没有费。
    别人说她长得好、是沧澜雪山的明珠,江月白眼神又不差,当然也知道她长得不错,“好看”就是最正常的描述——和描述路边的花开得不错一样。很贴切,但也很寡淡。
    让她心里飘飘的,没底。
    浓郁到奢侈的仙气包裹下,锁情的效力似乎淡了,黎鲛混沌的思绪里又想起了些其他事。
    离开仙门后的那些年也有几个爱慕她的男人,他们描述她的时候,总是会在“好看”、“漂亮”这样夸赞的词前面加一个“最”字,说她的眼睛是“世上最漂亮的眼睛”、说她这个人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孩”。
    她那时觉得那些话好俗,此刻却想要江月白也说一说这样俗的话。成婚时夫君对新婚妻子的描述不都是“最美”吗,她听过的那些传说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
    可江月白从没有用过“最”字形容她。
    江月白的感情总是淡薄得恰到好处,也许会对谁好,但绝不会过浓——当然不会用这个极致的字形容任何人。
    第一个用“最”来形容她的是云桦。
    年少时他们几个玩闹,她对着揽月鎏金珠用尽全力把自己的木剑掷出去,剑却中道泄气,掉下山崖去了。云桦一路快跑下山,又一路快跑回来,把木剑捧回她面前。
    她看着满头大汗的云桦笑得前仰后合,云桦却呆呆望着她,说她的笑是世上最好看的笑。
    “鲛儿!”
    黎鲛刚想着云桦,就听到了云桦的声音。
    她循声转头,看到云桦正沿着长阶一步步走上来。
    站在一旁的苏漾要去拦,江月白却淡声开了口:“师兄来了。”
    云桦脚步一顿,他料到了江月白不会让他难堪——江月白就算是杀人,也杀得优雅体面。
    但他没料到江月白会叫他一句“师兄”。
    这个称呼未免太亲近,听着刺耳。
    “北辰仙君,”云桦没领这个情,他挡开了面前飘荡的红绸,又多此一举地左右看了看再看回来,笑道,“好风光啊。”
    他和江月白说话一向严谨慎微,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数万人在下头围观,却听不到登仙台上的对话。
    还以为是同门叙旧。
    总不可能是来抢亲的吧?
    这也抢不赢吧?
    江月白是什么人,说要娶谁的话,怎么看都是另一方得了便宜。
    还有人会不选江月白吗?
    “师兄不也很风光。”江月白看着衣衫华丽的云桦。
    云桦低头,瞧了瞧自个。
    赭袍金纹,被仙气浸得发亮。这身衣装的确华贵,是他挑选了好几日才选定的,八月十五好日子,他接任大典的行头都备好了。
    谁知势在必得却成了自取其辱。
    要挟,这法子他屡试不爽。可江月白不吃这套。
    云桦其实本身就没有打算要挟晚衣,他要挟的就是江月白,但没想到江月白居然愿意牺牲更多——为了救黎鲛的命,竟要直接给她这个唯一的道侣身份,接她上仙界。
    那往后怎么办呢,好事做到底,真要照拂黎鲛一辈子?
    这么伟大么。
    “再风光,也都是沾了北辰仙君的光,不然我们这些人一辈子也没机会来登仙台,是不是。”云桦说这话时语气诚恳,他是实话实说。
    “但是......”云桦看了一眼黎鲛,又看回江月白,“鲛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江月白面色微变。
    苏漾也面色一变,他单知道云桦在黎鲛房里过了一夜,可今早事端接二连三,他根本没功夫往那方面去想。
    “这话什么意思。”江月白的嗓音从平静变得有些冷。
    “什么意思,”云桦直视着江月白的眼睛,似有深意,“都是男人,你也不是没干过那种事,需要细细解释吗。”
    江月白沉默了一瞬。
    “哦,我忘了,我们不一样。”云桦笑面未变,只是声音低了些,话也难听了些,“你做的事我还真没做过,我可没躺在男人身下过。”
    江月白脸上没有怒色。
    苏漾先怒了,他一把揪住了云桦的领子,把人揪得往旁边一趔趄。
    “你别找事!”苏漾对云桦连称呼都没了,直接用了“你”这个字,狠狠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登仙台下的热闹人声戛然而止了一下,又重新漫开,变作了疑惑的议论纷纷。
    不会吧。
    难不成真是来抢亲的?
    云桦满脸笑意地看着苏漾:“来争女人啊,多明显。”
    “你少他娘放屁!”苏漾骂了一句。争个屁的女人,方才那话分明是来恶心江月白的。他们都再清楚不过,江月白受的折磨虐待全是情非得已,怎么能那样去揭伤疤。苏漾听到台下的人群在议论,摸到腰侧剑柄的手又收了回来,压低声音,“你找死吗。”
    云桦笑面仍在,说得不错,他还真是来找死的。
    谁让对方步步紧逼,逼得他无路可走。他只剩下“娶到黎鲛”这一个能赢过江月白的地方,现在也要给夺去,那他只好说出江月白唯一一个比自己肮脏的地方——江月白太干净太风光了,这点肮脏就显得格外的脏。
    云桦的手覆上苏漾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安抚般拍了拍:“这么多人呢,打起来不好看。”
    苏漾的手松了一下,但不是因为云桦的动作。
    而是因为黎鲛。
    黎鲛忽然捂脸哭了起来。
    三个人都手足无措了。
    “我......”黎鲛感到控情那一半的靠近、感到那股可怕的力量又重新笼罩在身侧,让她心里埋的那一半忠情开始扭曲发作,难忍的痛意化作苦水,从深处泛上来,流得满脸都是,“我......我好......”她好痛,却痛得说不出话。
    安静了片刻,江月白轻声道:“不论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
    他微微弯腰俯身,好能平视着黎鲛的眼,“从今往后,不会再让鲛儿受委屈了。”
    黎鲛止住了泪,倒不是因为锁情失效了,而是这个嗓音让她格外安心。
    她那被锁情搅得混乱的记忆里又添了几张画面——她记起这个嗓音的人很多年前曾半跪她面前,替她擦了脸侧的泪......
    “这么大度么,”云桦推开了苏漾,抚了抚身前被揪出的褶皱,“不仅要照顾别人妻子,说不定还要养别人的孩子。”他说话时仔细盯着江月白的神色,半笑不笑,“没几个男人能有这肚量,北辰仙君当真非同一般啊。”
    苏漾听得脸色铁青,他不知道云桦是故意把话说得这么下流来恶心江月白,还是真的在阐述事实。
    如果是真的......江月白今日把黎鲛给接走了,往后怎么办?要真的有了孩子,江月白给养吗?要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他头都大了。
    “鲛儿。”苏漾喊了一声,黎鲛却没什么反应,他又加大了声音,“师妹!你看着我!”苏漾扳过黎鲛的肩膀,焦急地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昨晚都和他做什么了?啊?”
    黎鲛愣愣转头,又泪眼婆娑地摇头,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里只有零星不连贯的的碎片,模模糊糊,她只记得她好像中了谁的毒,浑身都很疼。
    “疼......”黎鲛混乱地说着,“好疼......”
    疼?
    是现在疼还是昨晚疼?
    苏漾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他一直以为云桦是对黎鲛有情的,怎么着都不至于做那种事......但被逼到绝路,也许真做得出来。
    说到底,云桦就是不想让江月白把黎鲛带走。黎鲛走了,他在凡间赖以活命的筹码就没了。
    所以这事江月白到底忍不忍?婚礼到底办还是不办?黎鲛娶还是不娶?
    原先彩云飘荡的登仙台变得气氛焦灼。
    台下人声鼎沸,显得此处安静得诡异。
    “走了。”良久,江月白开了口。他嗓音很淡,对黎鲛伸了手。
    只说了这两个字。
    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云桦说的那些。
    黎鲛懵懵懂懂地伸出了手,拉住了江月白的手。手指微凉,像是她从前摸过的风雪夜归的白玉剑柄,但却没有白玉那样光滑,骨节凸出的地方有许多薄茧。
    这样的手,在替人擦泪的时候,会在脸上留下不算温柔但又别样温柔的触感。
    回忆里的画面更清晰了——这个人曾经替自己擦泪的时候,对她说,她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月亮......
    月亮在哪里呢。
    黎鲛泪眼朦胧地望着面前的白衣,清浅如雪月,不就在自己眼前吗。
    苏漾看到江月白表了态,终于松了口气。只要顺利带走了黎鲛,云桦留给他解决就好,不用江月白出剑。
    血溅登仙台可太不吉利,有损北辰仙君的风采,而且江月白是来成亲的,也根本没有带剑......
    剑,他正思忖着剑,就有一只手摸到了他的剑。
    碧滔剑出鞘的时候动静不小,剑身带起闪耀的碧水波光,水汽翻腾在仙云里,好似凭空架起一道彩虹!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股滚烫的热血已经喷在了他脸上!
    台下数万人的惊呼如同骤起的惊雷。
    苏漾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到自己的剑直直插在了云桦的心口!
    正心口。
    剑锋穿身而过,心脉血如泉涌!
    鲜血迸溅得到处都是,周围的云雾都成了红色。
    苏漾愣在原地。云桦的表情也和他一样,惊恐里带着不可置信。
    须臾,苏漾回了神。
    怎么回事?说好的不要血溅登仙台!这下婚还怎么结?
    而且未离尘世,锁情还在!控情忠情相连,云桦死了,等于黎鲛也要死!!
    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手?!!
    等等......
    神志不清的又不是他,他如何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他低下头,自己的手老老实实垂在身侧,并没有拔剑。
    那是谁......?!
    江月白连真的羞辱折磨都能忍,绝不会因为几句言语上的羞辱就出剑......
    苏漾的目光顺着云桦七窍涌血的脸而下,沿着鲜血漫延的剑身一点点后移,看到了那双紧紧握着的剑柄的手——
    纤长、洁白、柔弱,
    剧烈颤抖。
    江月白常年冷静的神色也起了波澜,眸底闪过了震惊。
    黎鲛的心口和锁情的主人一起开始同样涌血,但她双手仍旧牢牢抓着剑柄。
    “月白哥哥......”她看向江月白,说话时满口流血,剧痛的身体更加剧痛,可混沌的神志却前所未有的清晰,生命的抽离将她的声音变得轻而颤,“我不要你救我。”
    “你有这样通天的本领,为什么不去救救你真正在意的人......”
    死前的瞬时清明,让她想起了许多。
    想起江月白其实是用过“最”字形容人的。
    他明明很早的时候就对人说过“最好看”三个字。
    他说过,渊儿的眼睛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